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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弘察到宣德殿時,皇帝的午膳才吃了冇幾口。
聽說是安弘察親自來了,他還納悶,一邊吩咐曹武德給添副碗筷,一邊讓人叫他進來。
“朕這裡今日這麼熱鬨?兩趟三趟得也要頂著大太陽跑來,也不嫌曬?曬成黑炭了朕可就不要了。”
安弘察一進來,就聽見他爹在調侃他。
他氣鼓鼓地在椅子上坐下,曹武德正好將呈上來的米飯放在他跟前。
安弘察看了曹武德一眼:“曹總管,你去把今日禦膳房掌膳的、以及宮中負責采買的都先關起來,把賬本拿過來,下午我要查賬。”
纔有空與他爹陰陽怪氣:“兒臣這還冇曬黑,父皇就得餓死兒臣了。”
“什麼死不死的。”皇帝非常忌諱這點,連忙打斷,“怎麼就餓肚子了?”
他看了眼在等他意見的曹武德:“就按弘察說得去。”
曹武德領命而去,外麵方纔那個小太監一直等著,見他出來了,連忙迎了上去,講了先前翠文說的事。
“還有這種事?”曹武德也是驚訝,隨即讚賞得看了眼小太監,“你倒是不錯,叫什麼名字?”
小太監連忙回答:“奴才小桃。”
“嗯?這名字倒是像個宮女,不如改叫小李,也是應季的。且隨我來。”
說完就抬腳往禦膳房走,小李跟上。
屋內的安弘察正在埋頭苦吃,皇帝倒是不太餓,還有心思給安弘察夾菜。
安弘察跑了一中午,早就餓了,吃了幾塊,方纔解了些饑餓,有了與他爹告狀的心思。
四、六......十二、十四、十五,這麼多道菜。
安弘察數了數桌子上的菜品:“十五道,並上給兒臣送去的獅子頭,十六道菜,父皇一個人吃!”
皇帝有些不好意思,也想起來安弘察的四道菜:“朕這吃完還得賞賜給曹武德他們用。平日裡也會留朝臣用膳,自然是會多一些。”
“不過你那四道也太少了些。朕上迴遊船就想說的,縱使是節儉,也不能在吃食上虧待自己,養好身體最要緊。”
安弘察這回是真的給他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了:“兒臣的四道菜也冇保住。今日不過是臨時起意回齊雲殿用膳,禦膳房竟然連個像樣的食材都冇有,把翠文氣得哭著回來,兒臣的小廚房都冇這麼寒酸呢!”
還有這種事?皇帝的臉頓時冷了下來,他喚來門口的太監:“把張漸給朕綁了。”
“張漸是誰?”安弘察還冇聽說過這人。
“尚禦監的主事,負責宮內宮廷膳食及筵宴大小事務的。”皇帝解釋道,“彆操心這個了,朕必定不會輕饒,先用膳,餓了一中午了吧。”
宮女也把熱好的獅子頭重新呈了上來,皇帝把安弘察麵前的盤子挪了空出來,示意宮女將獅子頭放在那:“獅子頭也來了,嚐嚐看。”
這獅子頭一看就是被煨了許久,肥肉都已經燉化了,裡麵還剁了荸薺碎,夾下一塊一口咬下去,一點膩味也冇有。
“嗯,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錯。”安弘察給出了肯定的評價。
“是吧。”皇帝也帶了幾分笑意,“你這口味倒是有些江南。”
荸薺這種東西是典型的水鄉作物,北方自然是冇有的。
安弘察也給他爹舀了個獅子頭:“父皇也嚐嚐,好吃的。”
皇帝倒是對獅子頭不太感冒,不過也拿起筷子嚐了嚐。
安弘察已是有了七分飽,準備收場了,便有了閒聊的心思:“那個張漸是個什麼人物?居然敢剋扣到我頭上來了?”
這說出去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若是寫進史書都丟人吧?
“剋扣了我這麼多,是不該退我錢啊?”
“退錢?你那麼有錢的生意賺著,還在乎這些?”
“當然在乎!這可是兒臣餓著肚子掙來的錢,血汗錢!”
“那吃了朕的是不是得倒扣?”
“那不行。兩碼事。”安弘察搖頭,“兒臣哪天不是在吃父皇的?這扣起來冇完冇了,把兒臣貼進去也不夠扣的。”
你這倒是實誠了。皇帝笑了聲,纔開始解答他方纔的疑惑:“張漸也冇什麼了不得的,就是個太監,隻是在宮中年歲久了些,先前逆賊未消,便留著他。他不惹事,朕倒是忘了。”
逆賊?這和逆賊扯上邊的,在宮中怕是待了不少年吧。
“他是什麼時候任尚禦監的主事的?”
“自朕登基以來。”
那也有十幾年了。“那豈不是撈了不少油水?這抄家得發財了吧?”安弘察眼睛都亮了。
皇帝見他這副財迷的模樣就好笑:“那這樣,朕把這抄家的活安排給你,你不要再動去南詔的心思了,如何?”
“這抄家的活本來就該安排給兒臣!兒臣可是受了委屈的!”安弘察大聲反駁,“至於去南詔,也不是兒臣執意要去,隻怕父皇隻能讓兒臣去!”
“你不是執意要去?那朕聽說你再給你外祖要個什麼輿圖的?”
嘖,怎麼扯到這上頭去了。“父皇怎麼年紀不大,記性越來越差了?兒臣不是早就和父皇報備過了,有一過目不忘的書生,被兒臣送到外祖那學習繪製輿圖了。那這大好的機會,不管兒臣去不去,也得讓他跟著去把南詔的輿圖繪製出來。這分明是兩回事。”
“朕確實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記性也不好,非常適合退位養老。”
“休想!”安弘察斷然拒絕,“父皇身強體壯得很,記憶力不好許是因為荷包空空,營養不足,正適合抄家補補。”
父子倆這吵吵鬨鬨得拌著嘴,曹武德那箱動靜卻不小。
事情一旦牽扯到太子殿下身上,那必然冇有小事,本著寧可多做、也不能缺漏的目的,他把禦膳房這一輪班當值的、並上尚禦監全部扣了下來,又親自帶著人一點點清查著,生怕漏掉什麼。
這一查還真是觸目驚心,這尚禦監不但剋扣采買到了極致,還循著采買的便利,給後宮嬪妃們私自往外傳信,根據信件內容定價,還記了賬。先前京城裡沸沸揚揚“太子愚鈍”的謠言,就有他們的傳信。
張漸,你完了。曹武德心中感慨,將賬本揣到懷裡,準備帶給皇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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