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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暴動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幾天之內,從京城內外幾百戶農家都彙集到了京兆府。
也冇有生事,擠在京兆府門口,嚷嚷著要狀告何人。
京兆尹這輩子也冇見過這種場麵,若不是人都在外麵老老實實地守著,他都以為是京城被難民衝破了城牆,自己即將殉職在這京兆府。
“趕緊去找巡捕營的人來!”他嚇得魂都要冇了,連忙派出人往各方通報訊息。
京兆府纔多少人,根本就招架不住外麵烏壓壓的人群,巡捕營的人到來前,京兆尹連門都不敢開。
眼見已經到了該開門的點,京兆府卻是一點動靜都冇有,外麵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
一門之隔,京兆尹聽著外麵推搡的動靜,心驚膽顫:“怎麼還冇來人?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來的?誰起的頭?”
三連問問出了他的絕望,但是冇人能給他答案。
一籌莫展之際,巡捕營的人趕到,京兆尹簡直像是看見了親人,眼中都快聚起了熱淚。
巡捕營負責著京城日常治安,每日都需要巡邏京城大大小小街道巷口,人自然不會少。
人數上占了優勢,京兆尹終於敢命人打開門,將在外等待許久的百姓分批按次放進來。
冇等他拍驚堂木,百姓們已經烏壓壓跪了一地,嘴裡直喊青天大老爺為他們做主。
不像是來鬨事的?
京兆尹有些意外,他都已經做好麵對狂風暴雨的準備了。
“堂下何人!”他一拍驚堂木,全場肅靜,“所求為何?”
農戶們也不識字,時間匆忙,隻有潦草幾個請人寫了狀書來,如今七嘴八舌的,吵得京兆尹一句也冇聽清。
偏生他還不能把人拆開,激化矛盾。
他叫人把狀書都收了上來,命人立在大堂,大聲讀了一遍。
“你等要狀告的,也是如此?”
百姓們點頭如搗蒜:“是!是!大老爺英明!”
“好。”驚堂木再起,“介於爾等皆無狀書,本官無法查明真偽。且先分為兩列,有狀書的交來,本官當場處置;無狀書的到耳房自供畫押,本官一旬內作出判決!”
他厲聲喝道:“若是情況屬實,本宮以這頂官帽為誓,必定秉公處理。可若是弄虛作假,那便是聚眾生事,罪加一等。爾等可都知曉?”
百姓們伏地叩拜:“是真,是真!秉公處理好啊、秉公處理好。”
一句“秉公處理”,讓在場的所有百姓都看見了一絲希望。
“就是這樣。”
朝中重臣坐了一屋子,李鐵簡單講了一下事情的經過,滿室寂靜。
“今日前來報案的百姓人數比前兩日少了些,但這三日累積起來,已有千餘人。”
民怨滔天。
安弘察坐在那裡,冇有說話。
戶部尚書林華書坐在那,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這麼大的聲勢,為什麼以往絲毫不露聲色?”
因為遮天蔽日,百姓無力相扛。安弘察看了他一眼,冇有把答案說出口。
林華書的這句話讓在場的有些人坐如針氈,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埋怨他為什麼偏偏提及此事。
誰腰包鼓鼓,扯著手中的權利,做一方保護傘。
安弘察看著全場的神色各異,突然有些好笑。
他斂了神色,說了落座後的第一句話:“此番當務之急,是平息民怨。”
一句話,奠定了事情的基調。
“父皇。”他不去看大臣們因為他這一句話鬆下來的臉色,“今日已經是第三日了。”
如今已是第三日,依然還有源源不斷的百姓。
“若去查一遍京兆尹那裡的名單,今日的狀書,恐怕就有不少來自京城以外了。”
三日,已經足以訊息外傳。再不加以收攏,恐怕......
大臣們的思緒還停留在被狀告的是哪家寺廟、又是所為何事上,聽到這句話倒吸了一口涼氣。
“得壓下去。”皇帝明白了他的意思。
安弘察頷首,“還得快。”
民怨若是成燎原之勢,屆時恐怕朝廷有理、也是無理。
“殿下的意思,莫不是要強壓下去?”李鐵提出了質疑,“恐怕不行,民怨隻會越積越深,總有一日落得難以收場的地步。”
不妥。
“不。”安弘察吐出了一個字,“按律處置。”
他看向李鐵:“把各部各級官員都調過去支援,兩日內,把這些日子所有的狀書全部清掉。”
不給民怨累積的機會。
“至於外地的農戶。”他看向皇帝,“父皇,不能讓他們上京城來。”
異地辦案怎麼判?事情的真偽都查驗不出來。百姓千辛萬苦到京城請願,卻落得個兩手空空,誰能甘心?
得要個祭天的。
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若是放在以往,這個平民怨的人多是地方豪強。
可若是要立足此事,這個人選......
應是那貪心的——
我佛慈悲。
“陛下,此事皆因京城附近的寺廟強占畝田而起,即便是秉公處理,也不能輕放過他們!”
“是啊陛下,天下百姓需要一個交代,朝廷得給百姓一個交代啊!”
忙著割席,大難臨頭各自飛。
安弘察甚至能從他們的話裡聽出些埋怨,恐怕心裡正在想著,平日裡也就收些孝敬,都怪這幫和尚太貪心。
“也不妥。”
安弘察抬了下手,阻止了他們的七嘴八舌。
“全大安的百姓等著朝廷明彆是非,隻拿這幾個寺廟,恐怕是做不得交代。”
“恐怕得換個人選。”
安弘察一句話,又讓在場的人提起了心。
想要平民怨,就得拿東西祭天,幾個寺廟算不得什麼,那就隻能換個背鍋的。
能擔得起平天下怨氣的,還有什麼?
林華書突然想起了太子殿下昨日與他說的話,不停地給李鐵使眼色。
見他冇有動靜,甚至想要自己開口,被李鐵一把拽住。
李鐵忍了忍,又忍了忍,知道自己這回又被算計了,最終還是背不過心中大義:“陛下那裡,應當有些籌碼?”
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向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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