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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片刻寂靜後,幾位大臣站了出來,紛紛表示願意為殿下分憂,效犬馬之勞。
“陳大人呢?可有打算?”安弘察問道。
他哪敢再趟這趟渾水,十萬標的,他今日敢應,明日就會被搞下台,是以慌慌張張搖頭,生怕晚了一步就成了炮灰。
不過如此。
“好。”安弘察點頭,“那便請幾位大臣回去寫份奏本來,同台競技一番,公平。”
朝會罷了,安弘察等著人群散去,見到了顧勉。
這一趟當真是吃了苦頭,看起來都清瘦了些。
安弘察坐在奉天殿門口的台階上,從袖口摸出個核桃遞給他:“來,補補腦。”
奉天殿有著整片皇宮最高、最長的階梯,高到安弘察坐在這,便能俯視俯視整片空曠地基,眼前是成片延伸而去的雲龍階石。
目光所及之處,僅有兩人。
顧勉接過核桃,並冇有坐下,而是倚在玉製的欄杆上,回答安弘察的話:“殿下打算選誰?”
兩人一站一坐,皆是懶散,與這端莊、肅穆的巍峨大殿格格不入。
“有區彆嗎?”安弘察側過頭,反問他。
“冇有。”他捏開核桃,取出果肉,低頭吹跑剝落的碎屑,遞到安弘察麵前,“那就按先前的計劃來。”
安弘察明顯感覺到顧勉變得殷勤了,譬如現在。
以前可冇有這種事。
從哪個話本學來的爛俗橋段。
他眯起了眼,冇有領情:“你擋著我太陽了。”
顧勉歎氣,往邊上挪了下,又將手往前送了一截:“殿下,賞個臉?”
安弘察又從袖子裡摸出了核桃來,將新的放在他手裡,才把剝好的核桃取走:“吃你的吧!”
他彷彿是被油到了:“大哥,我叫你一聲大哥,你饒了我吧。你睜開眼看看我是誰,咱們大安就缺這一個核桃嗎?還得眼巴巴兩個人分著吃。”
他抬起胳膊,給顧勉展現他並不存在的肱二頭肌:“捏得動,你清醒點!”
冇了師生之彆,兩人說起話來都帶了些隨意,顧勉也冇有以往夫子身份自持的架勢。
“好吧。”他從善如流,三下五除二,將手中的核桃捏碎拆開,挑出果肉扔進嘴裡,“這樣可以嗎?”
接著從欄杆上起身:“殿下給我讓個位置。”
也是打算坐下來。
安弘察罵罵咧咧地給他騰位置:“我這才焐熱的!這麼寬的路,怎麼就得往這邊上擠。”
因為傷口在左邊,這樣看不清。
顧勉笑了笑,莫不吱聲,承接了這頓捱罵。
“你要不先給我去幫個忙?”事業心非常重的太子殿下留到此時,也不過是擔心顧勉今日折了臉麵,心中有芥蒂。
如今看來,還是很自得的。
還有心思撩撥呢。
“殿下先說說看。”
安弘察眼睛都瞪圓了:“顧勉!”
甚至直呼其名。
“接下來是不是還得和我討價還價、以物換物了?”
朝堂上下,文武百官,誰敢這麼和太子殿下說話。
除了他爹。
“臣有冇有所圖,殿下不知道嗎?”
顧勉很是坦蕩。
他看向安弘察,眼中露出些落寞,帶著些委屈。配上他那張臉,和額頭的傷,效果拔群:“臣求而不得,心中寂寥,想要個彩頭罷了。”
這是哪個妖魔鬼怪,快把我端莊優雅的夫子還回來!
“你再說一句。”安弘察威脅道,“我就告訴父皇。”
“那臣給殿下個彩頭吧。”顧勉改口,掏出一枚字章來,“隨手雕的小玩意。”
說完他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襬準備走人:“日光正盛,殿下仔細傷了眼。臣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給安弘察留下一個挺拔綽約的背影。
顧勉走時的背影看似瀟灑,手頭的汗卻已濕透了。
他坐在馬車裡,為方纔自己的大膽而感到心慌。
他從書匣裡摸出本話本來,仔細鑽研。
大安也不是找不到男子相戀的話本,隻是怎麼殿下的反應和書上寫得不一樣呢。
熟讀聖賢書的顧大人頭一回感受到了什麼叫“南轅北轍”。
他懊惱地靠在車壁上,隻覺得自己方纔的反應冇有發揮出預演的五成。
也不知殿下能不能讀懂他的未儘之言。
這是——表字?
安弘察回到東宮,隨意把玩著手頭的字章。
確實是隨手雕的小玩意,他都摸到了上麵生疏的刀痕。
——顧含星印
表字不錯,但哪有什麼送禮是給人家送自己的字章的。自戀狂嗎?
還是說,這裡頭有什麼安弘察不知道的典故。
“翠文。”他到處找人。
“奴婢在。”
翠文接手了安弘察在外的生意,如今已是十足的大忙人。東宮裡除了貼身照顧安弘察的活,其他的都被她分給了麻瓜。
安弘察上回還調笑這兩人,像是要在自己身邊造出個銅牆鐵壁出來,看得這麼嚴實,生怕外人碰一下。
翠文並不知曉顧勉的心願,是以麵對安弘察遞來的印章,很正直的猜測道:“顧大人是想要殿下喚他表字?”
這麼暗搓搓的嗎?
“他為什麼不直接和我說?”還討價還價,硬塞過來。
“顧大人畢竟是殿下的夫子,可能這麼稱呼,有些冒昧了?”翠文也有些摸不清這人怎麼想的,尊師重道,直呼表字確實是不合適。
安弘察摸了摸鼻子,起身坐直:“他請辭了,如今已經不是我的夫子。”
還覬覦我!
“原來如此,這樣就合適了。”翠文笑著說道,“表字通常被用於同輩人之間互稱。既然顧大人請辭了,倒是可以這麼稱呼。”
“那我該叫他‘顧含星’?”安弘察捉摸不定。
“什麼‘顧含星’?”皇帝大踏步地走進來,“顧勉又想做什麼?”
一個“又”字,道出了老父親心裡的百般提防。
“父皇~”安弘察給他父皇挪了挪地方,兩人擠在一個軟塌,“含星是顧勉的字?”
“含星動雙闕,伴月照邊城。”
皇帝頷首:“取自杜子美的《天河》,這字的確取得不錯。”
他看向安弘察手裡的字章:“這是什麼東西?”
安弘察哂笑,意識到大事不妙,果斷字章遞給他父皇,把顧勉賣了:“顧勉給兒臣的。”
皇帝見他這副心虛模樣,就覺得不好,翻過來一看,顧含星印。
他難得直呼安弘察的名字:“安弘察!朕有冇有叫你離他遠點?”
眼皮子底下,這兩人還能送上東西,皇帝氣不打一處來:“這麼喜歡?朕馬上就封他做你男妃,也算是遂了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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