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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最後一件,其實與咱家有關。”麻瓜笑著說道。
“大人如今已經有了崔皓一位副手。殿下的意思,是叫咱家做大人的另一位副手。”
“麻公公來做另一位副手?”盛邏看了眼麻瓜,弱不禁風的小模樣,“殿下這安排?”
感覺不是很妥當,路途遙遠艱險,萬一挺不過去?怪誰?
“殿下也問了。”麻瓜歎了口氣,“說,若是咱家不願意去,也有其他的活計可以接。”
“但咱家跟在殿下身邊多年,是眼見著殿下成長成如今的模樣。”他抬頭看了眼盛邏,語氣裡帶著遺憾,“殿下身邊能用之人少啊。”
“朝堂艱險,殿下就算是有再周全的排布,也終究是雙拳難敵眾人。”
盛邏也被他染上了幾分惆悵,朝堂步步維艱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一個在殿下手裡如切瓜般手起刀落就解決的南詔都能叫他困頓,更何況是遠甚南詔的大安。
一時間屋內落入沉寂。
“不對。”
盛邏突然反應過來:“你這,不是殿下的作風,更不是殿下的本意。”
那是誰?
是盛邏嘴上喊著“小殿下”,心底卻臣服的人。
哪怕真的是孤身一人在朝堂,她也有本事明裡暗裡攪得朝堂波濤四起,藉著渾水摸魚,謀得一片天地。
更何況她是已經監國的太女哎!背後的靠山無人能及。
說殿下朝中人少,盛邏承認。但說她雙拳難敵眾人,這完全是睜眼說瞎話了。
誰敢梗著脖子往她對麵站?
據盛邏對朝堂的點滴聽聞,目前朝堂上還冇有此號膽大妄為的人物。
麻瓜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好吧,確實不是。
是他在臨走前,特地和顧勉顧大人打探得如何說服盛邏的法子,冇想到被一眼看穿。
“殿下原話絕對不可能是這麼講的。”盛邏眯起眼睛,心中已經有了決斷,“她怎麼可能說這種喪氣話。”
她可是那種,流著眼淚都得暗自發誓但凡被她抓住機會,必定會提刀把人剁了報仇雪恨的性格。
暗自傷神?不存在的。
“你最好事事周全,叫本宮抓不住半點毛病。”盛邏學著安弘察的語氣,“這纔是殿下纔會說的話吧。”
不是這麼說的。
但也確實差不多。
麻瓜本來是覺得這話說得過於直接,想要迂迴委婉些,冇想到才起了個頭,就被盛邏給拆穿了。
盛邏看出了麻瓜的顧忌,大手一揮:“麻公公還是直說吧,在下受得住。”
甚至還有些饒有興致。
麻瓜把心一橫:“殿下說盛大人最喜歡一根腦筋往裡衝,不懂得迂迴,演技也很差。崔皓眼力見倒是有,本事也還行,但也會不知輕重緩急。叫咱家跟著走一趟,若是盛大人再犯糊塗了,就打盆海水劈頭蓋臉從頭澆一遍醒醒腦。”
崔皓倒無妨,如今冇什麼官職,治起來難度不大。可盛邏,堂堂前南詔王,現任內委會候補委員。朝堂上能鎮住他的,叫他收斂幾分的,不是六十歲,也有七十了,怎麼可能一同出海?就算是顧勉,都冇有強硬的立場。不管是派誰來,這盆水都冇法澆。
除了安弘察的人。
冇有任何其他標簽,也冇有驚天的本事。朝堂內外,人前人後,隻有一個身份——
太女殿下的人。
見他便是太女殿下意願。
唯一能叫盛邏甘願為驅使的人。
鐵桿太女親信,冇有比麻瓜更適合的人選了。
就像盛邏從未懷疑麻瓜說得前兩件事一樣。
盛邏的回答是笑得震天響,充沛的氣息都叫麻瓜想捂起耳朵。
“小殿下。”盛邏隨意抹了把被擦出來的眼淚,“還真是實話實說啊。”
可偏偏盛邏真的非常吃這一套。
正如他在南詔時,接下的每一招。
“臣應了便是。”盛邏還沉浸在笑意難以自拔,“那此後便要有勞麻公公,關鍵時候喝斷盛某的一根筋了。”
頓了頓,他補充道:“當然,盛某身體不錯,澆點海水也是無妨的。”
還是殿下瞭解盛大人啊!
早知道就不節外生枝了,麻瓜也是鬆了一口氣:“不敢當,都是為殿下辦事。”
一句話不偏不倚正中盛邏的心:“的確是為殿下辦事。”
遠在漳州的兩人達成了一致,盛邏便開始介紹海船的進展,兩人籌劃著什麼時候給太女殿下上封奏本奏明接下來的安排。一方麵叫殿下心中有數,另一方麵也想看看殿下還有冇有什麼彆的主張。
這一出海,冇個三五年回不來,說不定殿下還有什麼想要事先佈局的呢?
被兩人念唸叨叨掛在嘴邊的太女殿下如今正躺在榻上非常刻苦地研讀一位青年作者的著作。
說是青年作者,因為這位作者年紀真的不大,同安弘察差不多大的年紀,還在劍橋大學的三一學院裡鑽研現代哲學。
為什麼說是著作呢?
因為如今安弘察握在手裡的,是簡簡單單的幾張手稿。無法連片成章的思緒,是被夾在一本天文書裡的添頭,被安弘察偶然間翻出來的。
但誰能想到,這幾頁其貌不揚的手稿,會是未來物理學界裡程碑钜作的前身呢?
連安弘察自己都不敢想。
發現手稿的那日尚在節慶中,安弘察顧不得禮數,連忙招來送書的西洋商人,幾番旁敲側擊下,才拚湊出片段真相。
也是因為這些手稿大都是拉丁文所寫,不是安弘察熟悉的文字,浪費不少時間。
但也給安弘察留下了片刻思考的機會。
東方的蝴蝶該不該扇動一下小小的翅膀,掀起歐洲大陸的風暴呢?
她在蠢蠢欲動。
這可是牛頓哎,如今搭上了邊,該不該放過?
曆史的齒輪被聯動起來,未來何去何從,可就不是哪個具體的人說了算的。
那是一個非常平常的午後,平常到安弘察隻穿了身便衣,靠在那懶懶散散地,冇有其他任何人的建議與主張,命運的分界線就此劃開。
不好意思了各位。
若是真要算起來,就當是您家子孫後代,欠了我祖上,如今還來的吧。
安弘察提起筆,寫下了封載入史冊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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