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操心,我不過是跟大姐姐學著些罷了。”
蘇氏一聽,話是沒錯,可這味兒不大對。蘇氏性子清傲些,卻是個老練的,笑笑,“是啊,莫如是這一代的長姐,最是穩重端莊。小小年紀便能為大伯母分憂,孝心可嘉,姊妹們都當以莫如為榜樣。大伯母好福氣,也會調理人,把姑娘們調理們這般出眾。”
謝太太笑,“丫頭們漸大了,該慢慢學著管家理事。阿柏這生辰宴,是家宴,一則簡單,二則又沒外人,讓她們姐妹跟著學一學,好在照著葫蘆畫瓢,我看還成。”
謝太太的孃家侄媳婦胡氏笑,“咱們誰不是照葫蘆畫瓢,按規矩辦事呢,要是姑媽不說,我還不知是兩個孩子一並料理的,這般周全,委實難得。”
接著大家對兩姐妹又是一通誇。
大家說笑一回,起身告辭。待謝太太帶著兩姐妹將各親戚送走,也是過晌以後了。其實除了三老太太值得謝太太親送,餘者都是謝莫如謝莫憂代勞。
兩人回到鬆柏院時,寧姨娘已在謝太太身邊服侍,她是姨娘,平日裏雖謝太太多賴她管家,但這種迎賓會客,她沒有恰當的身份,自不好近前,故而此刻過來服侍。謝尚書謝鬆父子也在了,聽謝鬆正在說,“我原說叫阿蘭他們去書房做功課,二弟卻把人都截走了。”見兩個女兒進來,謝鬆便暫止了話題。謝莫如謝莫憂給父祖見了禮,謝太太笑,“坐吧,今天都是你們在忙,坐下歇一歇。”
寧姨娘笑,“孩子們也能做些事情了。”
謝太太笑,“是。”比想像的更周全,生辰宴雖是謝莫如謝莫憂在辦,可謝太太擔心會出問題,也一直在密切關註。好在謝莫如開頭兒就震懾住了李青媳婦,底下人知道大姑娘不好糊弄,自然打疊起精神做事。這小小家宴辦的,很是不錯。
寧姨娘問,“天音亭的殘席叫人收拾了嗎?”
謝莫如端起茶來呷一口,沒說話。寧姨娘問她,這位姨娘以什麽身份問她話,姨娘麽?平日裏寧姨娘就喜歡說些“莫如懂事,莫如穩重,莫如聰明”之類的話,謝莫如從來不回應,倒不是她對寧姨娘有什麽看法,謝莫如隻是覺著,這話不是你一個姨娘該說的。不然,為什麽寧姨娘十來年的收買人心都不見效果啊,總不是謝莫如打孃胎裏出來就能分辯忠奸好壞吧。開始是張嬤嬤打小就教導謝莫如,她一個姨娘,小老婆,沒資格對大姑娘說話,大姑娘不要理她,她說啥大姑娘都不要理。後來,謝莫如長大念書知道了些道理,有了自己的判斷力,便覺著,嬤嬤是話粗理不粗啊。我是嫡女,她不過我爹小老婆,哪怕受寵些,禮法上她不過是半主半僕的身份。所以,在謝莫如看來,寧姨娘總是用不合時宜的身份說些不合時宜的話,叫她不知如何回答。她又是個寡言的人,於是,索性不答。
好在寧姨娘有親閨女,謝莫憂是萬不會讓她娘難堪的,一笑道,“吃的都散下去了,殘席也有安排下人收拾。”
“那就好。”寧姨娘笑,並不介意謝莫如的冷淡。
謝鬆微微皺眉,謝太太道,“這熱鬧大半日,也怪累人的,行了,都回去歇著吧。”
謝鬆起身,帶著一家老小告辭。
謝莫如到鬆柏院門口,依舊是老一句,“我就送父親到這兒了。”請謝鬆一行先行。
謝鬆的酒喝的並不多,但宴席上也很難吃好。謝莫憂回自己屋去,寧姨娘吩咐丫環端來清粥小菜,笑,“先墊補些,一會兒就用晚飯了。”
謝鬆道,“你也吃些。”
寧姨娘坐在丈夫身畔,“我倒不餓。”又命丫環給謝莫憂和謝莫如分別送些去。
謝鬆想到謝莫如,輕聲,“那孩子對你……”謝莫如對寧姨孃的冷淡,長眼的都看得出來。隻是,寧姨娘十來年對謝莫如的關心,謝鬆也是看在眼裏的。
寧姨娘笑,“百人百脾性,龍生九子尚不相同呢,我倒喜歡莫如穩重,人也聰明細心,這次二叔的生辰宴就是莫如帶著莫憂辦的,周全妥帖,人人稱贊。這人,自小看到大,莫如不過大莫憂兩個月,卻比莫憂強的多。太太也很歡喜。”
謝鬆倒是不懷疑謝莫如的能力,謝莫如不喜言談,亦不似次女謝莫憂活潑好動,但這並不能決定一個人的智慧。隻看朝中閣老,有哪一個是話癆來著。謝鬆看得出,這個長女是個有心人,但,謝莫如的性子亦讓他頭疼至極。寧姨娘善解人意,勸道,“我隻要心裏踏實,別無所求。莫如是嫡長女,弟妹們在年歲上不如她,出身上不如她,尚書府嫡長孫女,傲氣一些纔是正常。孩子還小,這個年紀你讓她八麵玲瓏,也太苛求了。”
謝鬆嘆,“隻盼她能漸漸懂事。”
“你這話我都聽不下去。”寧姨娘嗔,“太太不棄,讓我幫著管家,照顧莫如便是我分內之責。先不說莫如性子就是如此,哪怕她真的對我有些別個看法兒,也是人之常情。我畢竟是妾室,阿憂阿芝他們對我恭敬,是因為他們是我生的,總有生養之恩在。莫如是嫡女,本就不可一概而論。那孩子,聰明能幹,太太二叔都喜歡她,我也喜歡,你卻這樣說她,可見是你的問題,不是莫如的問題。”
謝鬆笑,“說來說去,倒成我不是了。”
“可不就是你的不是麽?”寧姨娘笑著為丈夫佈菜,柔聲道,“你呀,隻管放心吃飯吧。你管著阿蘭他們些就行了,男孩子要怎麽教怎麽管是你們男人的事,莫如莫如都在內宅,花兒一樣的女孩兒,有太太看著,我也能打個下手兒,哪裏還用你一個爺們兒操心。”
謝鬆笑笑,不再多說。
謝莫如回了杜鵑院,張嬤嬤笑瞇瞇的迎上來,服侍著謝莫如洗漱換衣裳。張嬤嬤笑問,“二爺的生辰宴可還順利?”
謝莫如點頭,“都好。”
靜薇一麵給謝莫如卸的釵環,一麵笑,“嬤嬤是沒見,那麽多太太奶奶,都誇咱們大姑娘能幹呢。”
張嬤嬤那叫一個欣慰,每一根皺紋裏都透出歡喜來,笑,“也不枉大姑娘辛苦這些日子了。”先跟謝莫如回稟方氏午飯用了些什麽,好叫謝莫如放心。主僕正說著話兒,牡丹院著人送來清粥小菜,謝莫如命人收下,對靜薇道,“去跟送飯的小丫環說,有勞她們姨娘想著。”
靜薇出去打發小丫環。
張嬤嬤皺眉,輕聲道,“咱院兒裏有小廚房,我也預備下了,她打發人來送這個做甚?”
謝莫如想了想,道,“我並不餓,叫人去散給丫環婆子用吧。”
張嬤嬤道,“這也好。”肚子裏嘟囔句假模假樣,繼續服侍謝莫如換好家常衣裳,不放心的問,“廚下有七寶素粥,熬的正好。”
“是真不餓。”謝莫如道,“午間也沒能睡會兒,我補個覺。”
張嬤嬤笑勸,“眼瞅著再一個時辰就能用晚飯了,這會兒睡了,晚飯時叫醒姑娘,夜裏怕不好安眠。索性別睡了,姑娘去園子裏走一走,看看花草,也就不困了。”
已是五月,杜鵑樹上的花都漸次開了,那一樹繁花似錦,鋪滿大半個花園。謝莫如到園子的時候,方氏正在杜鵑樹的蔭涼下置了藤榻歇涼。謝莫如經過時放輕腳步,怕吵著她娘。要知道,謝莫如是個細心人,見她娘身蓋錦被躺的筆直麵無表情,謝莫如不禁有些擔心,便喚了聲“母親”,也沒反應。她娘不說話慣的,但有個動靜也好啊,不料竟半點動靜皆無。謝莫如有些擔憂,見園裏也沒人,便俯身伸手去試她娘鼻息,這下直接嚇死了,怎麽沒氣息啊!
謝莫如手腳冰涼,正要喊人,忽見她娘猛的睜開眼,謝莫如直接給她娘嚇完了,方氏卻促狹的眨兩下眼,撥出一口氣,側身睡了。
謝莫如一屁股坐榻上:她娘,這是在逗她嗎?
謝莫如其實並不瞭解方氏,方氏的性格,方氏的喜好,她均一無所知。她對自己母親知之甚少,母女兩個平日裏也罕有交流,但她一直希望自己母親能一直平安的活著。
有一種人,隻要她在,你就覺著安心。
迄今為止,能給她這種感覺的,隻有母親方氏了。
她衣食無憂的住在杜鵑院,寧姨娘不得不賢惠周全的十來年,依靠的就是母親方氏。%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姓謝,她生活在謝家,可是庇護她的人並不是姓謝的人,而是她的母親。
謝莫如胡思亂想著,或者是仲夏的下午太過溫暖安靜,或者是謝莫如沒歇午覺真的有些睏倦,她不知什麽時候就睡著了,一直到晚飯時方被張嬤嬤叫醒。醒來的時候,謝莫如身上蓋著那一床杏子紅綾錦被,身畔已是空無一人。
☆、分曉
天漸熱,謝莫如就打算換個院子住了。
前頭已說過,甭看這杜鵑院裏人聲冷落,說寬敞是謝家的頭一份兒,鬆柏院都不如它。整個杜鵑院,除了方氏住的主院,還有四個小院,譬如現在謝莫如住的小院,因遍植紫藤,又被謝莫如稱為紫藤小院。這紫藤小院,謝莫如是春天搬來的,冬天她不住這兒,冬天有落梅小院兒可居。故而,暑日天熱而紫藤花落,謝莫如便要再搬一次家了,夏天她住梧桐小院,那院裏藤蘿掩映,梧竹至清,最涼爽不過。
張嬤嬤看著謝莫如長大,自然知曉她的習慣,早有準備,笑道,“我已命梧桐帶人將梧桐院收拾出來了,要搬也容易,無非是箱籠細軟,半日就能理好。”
謝莫如笑,“也好,那今天就搬了吧。”
於是,在謝柏過來杜鵑院時,就見謝莫如換了住所。謝柏見此院中兩株梧桐如蓋,遮出大片蔭涼,沿墻遍植藤蘿碧竹,滿院綠意,暑意盡去,不禁道,“這院子正合夏天居住。”
謝莫如起身相迎,笑,“二叔來了。”
謝柏手裏拿著個盒子,遞給謝莫如,“不知道你搬了院子,這算是遷居之禮。”
謝莫如接過,請謝柏一並在梧桐樹下的竹桌畔坐了,一麵問,“是什麽?”
謝柏接過靜薇奉上的茶,笑,“開啟來看看。”
謝莫如開啟盒子,見裏頭是一張竹雕的桌屏,隻看一眼,謝莫如便贊,“這刀工真傳神。”桌屏並不大,攏共也就一尺左右的寬度,卻精巧的分了四折,雕的是一個漢初著名典故:鴻門宴。竹雕礙於材質,不算名貴之物,但此竹雕不同,雖是寫意手法,寥寥幾刀,已將種種劍拔弩張的情境展現的栩栩如生,有若親臨。
謝莫如十分喜歡,取出來放竹桌上,笑問,“真是好東西,二叔打哪兒得來的?”
謝柏笑,“我一位同窗,他書畫是極好的,隻是來帝都的時間不長,名聲不顯,這是他遊戲之作,放文玩鋪子裏多日售賣不出。你瞧他這刀工,這功底,放眼帝都城,也是數一數二的,不要說尋常匠人,便是古今大家,也不遑多讓。我一眼就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