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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貴妃勢頭之猛,不要說身在局中的趙貴妃,便是局外的謝貴妃也不禁心疑,難不成後位當真要落入趙氏之手?說句心裏話,倘後位落入趙貴妃之手,那真是比落入蘇妃之手還令謝貴妃不舒服。
謝貴妃都忍不住在謝太太再次來宮裏請安時說一句,“往日看莫如與蘇妃好的跟什麽似的,眼瞅著有這機會,她怎麽倒沒動靜了?”說這話時,謝貴妃心情之複雜就甭提了。其間還夾雜了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酸味兒,她與謝莫如嫡嫡親的姑侄,可謝莫如嫁近皇室這些年,憑她如何示好親近,謝莫如就跟個石頭似的。以至於謝貴妃這些年也冷了心,偏生謝貴妃是個要麵子的,啥事都圖個麵兒上光,故此,縱這些年謝莫如與她不大親近,她在外也沒說過謝莫如半字不是。可這每想到明明是姑侄,謝莫如卻拒她於千裏之外……倘謝莫如日子過得尋常便罷了,謝貴妃還能自我安慰的想一想,譬如“強吧強吧,看沒我相幫你能過的好”之類的話,來自我安慰。偏生人家謝莫如無她相幫,日子還越過越好,謝貴妃甚至有種隱隱的危機感,覺著,倘真叫五皇子登頂,怕自己日後還得看著謝莫過過日子的,故而,謝貴妃每想到兩人關係便越發鬱卒。
謝太太聽閨女這麽問,也有些遲疑……奈何這些事謝莫如再不會尋她商量,好在,謝太太對謝莫如素有信心,她道,“這個啊,我也不知莫如怎麽想的。不過,娘娘隻管放心,莫如當心中有數。”
謝貴妃隻得拿出老話重提,先示以親近,嘆道,“到底是一家子,雖說她對我一直不大親近,倘有什麽難處,與我說,總比外人強些。”
謝太太也知道閨女的心事,她於心裏自然也盼著閨女同孫女親近的,但謝莫如那脾氣,委實不是凡人能預料的。謝莫如同謝貴妃冷淡絕非一朝一夕之事,謝太太再勸不得的,隻有拿話來寬閨女的心,溫聲道,“莫如心裏都是明白的,隻是她那性子,有什麽事多是放在心裏。”
謝貴妃絞著帕子道,“就是這悶不吭氣的,叫人著急。”
閨女有這份心,謝太太自宮裏出去,還是去閩王府同謝莫如委婉的傳達了一下貴妃閨女的友好的聯盟態度,謝莫如也很委婉的接受了,卻並未多談立後之事。倒是謝太太說起謝蘭有意外放之事,笑,“早想同娘娘說呢,偏趕著近來事多,一來二去的就忘了。阿芝在殿下這裏,阿玉在翰林,阿蘭雖在朝廷找了個差使,可帝都就這些衙門,那些正經科舉考出來的還沒處安排呢。阿蘭這個,雖說家裏有些臉麵,那臉麵也是得用到刀刃上方好。帝都能人太多,阿蘭也願意出去長些見識,你祖父也說,倒不必全擠在帝都。”
謝莫如問,“外放的地方定了麽?”
謝太太說到這個就有些犯愁,道,“現下江南的缺最多,咱家也有不少親戚在江南。阿蘭他嶽父原也矚意他去南麵兒,前兒又說北昌府也不錯。可不叫人犯難麽。”謝太太看向謝莫如,道,“娘娘素有見識,不若指點阿蘭一二。”
北昌府,謝莫如心下一動,道,“做嶽父的總是為女婿好,再者,餘姑老爺就是在北昌府,已升至巡撫了。還有,北昌侯老家便在北昌府的,給阿蘭派幾個得力的幕僚,在北昌府不怕做不出成績來。這既是北昌侯的好意,讓阿蘭外放前多去北昌侯府走動一二,倘能得北昌侯些許指點,端是他的福氣。”
謝莫如這樣說,謝太太便定下了,道,“那就讓阿蘭去北昌府。”
說來也就是謝家這樣的人家,子弟外放還能挑挑撿撿,各種利弊斟酌,家族有這樣的資源,隻要是尚可造就之材,沒出息都不大可能。
謝太太回府同謝尚書說了關於謝蘭外放的話,謝尚書果然道,“既然娘娘也說北昌府好,就去北昌府吧。”
謝太太亦是憂心皇後之事,悄與丈夫道,“這後位,不會真落到趙貴妃手裏吧?”
謝尚書心下掂掇一二,終是道,“等等看就知道了。”這話險沒把謝太太噎死,等等看誰不知道啊,她這不是急麽。不論是落在蘇妃手裏,還是落在自家閨女手裏,謝太太都沒意見,倘要落到趙貴妃頭上,當然,謝太太也不敢有意見,但,能嘔死是真的。便是謝太太也得問一句,趙貴妃憑什麽啊?比帝寵,比不過謝貴妃,比軍功,大皇子不及五皇子。
謝太太一麵理智分析,一麵十分擔心,生怕趙貴妃憨人有憨福,當真得了後位,那五皇子再想上一步,豈不更是多了大皇子這座攔山虎了麽。
謝太太在家為穆元帝的第三任皇後人選操心,謝莫如依舊不急不徐的過著自己的日子,第二日,唐夫人拜訪閩王府。
謝莫如與唐夫人也是熟人,當初在閩地就藩時同唐夫人沒少來往。唐夫人重孫在給四郎做伴讀,兒子小唐在王府做屬官,老頭子唐繼能升任尚書位還多虧在五皇子麾下立下的功勞,可想而知唐家與五皇子府的關係了。唐夫人是帶著孫女過來請安的,行過禮後,謝莫如令唐夫人與唐姑娘坐了,笑道,“早聽小唐說你年前必到的,我還想著,你什麽時候到呢。”
唐夫人一身沈絳暗紋的大毛衣裳,圓團團的笑臉,花白的發間簪了一二金釵,雖人已老去,卻更顯富貴和善,未語先笑笑,“江南大勝的訊息傳到蜀中,我就帶著孩子們自蜀中出發了,這上了年歲,天氣且冷,孩子們總是擔心我,不敢走快。一來二去的,可不就耽擱了。昨兒下晌到的。”又向謝莫如問好,笑道,“我一見娘娘,竟似如同當年在閩地初見時一般。這幾年,我頭發白了大半,娘娘一如往昔,委實讓人羨慕。”這話並不完全是奉承,謝莫如當然不能與十五六的小姑娘相比,但相較於同齡人,她仍如二十許人一般,眼尾都無一絲細紋。
謝莫如笑,“待大郎他們賜婚,我就是做婆婆的人了,歲月便催人老了。”問唐姑娘年歲,再問讀過什麽書,見她說話條理清楚,行止溫柔,便很有些喜歡,命紫藤拿出兩隻蝴蝶點翠釵來給了唐姑娘,笑道,“前兒給昕姐兒她們打首飾,這花樣不錯,拿去戴吧。”
唐姑娘起身謝賞,雙手接了。
唐夫人笑,“都知道娘娘最愛女孩兒,今兒特意帶這丫頭來,可不就偏了娘孃的好東西。”
謝莫如笑,“我也隻喜歡這樣出色懂事的女孩子。”問唐夫人可是今年辦喜事。
唐夫人為什麽大冬天的千裏迢迢的來帝都啊,還不就是為了小兒子的親事麽,見謝莫如有問,唐夫人連忙道,“要不是江南戰事,小五和鐵姑孃的喜事早該辦了。我這幾年在蜀中,別個沒想,就惦記著小五這事兒呢。先前隻是換了庚帖,今定親禮都備好了,看了日子,臘月初一送定禮。臘月二十過門。”因戰事耽擱,孩子們都到了年紀,唐家鐵家都不願再拖著了。
謝莫如頜首,還給小唐放了個成親假,道,“讓他安心親事,待大婚後再來當差不遲。”
唐夫人連忙道,“定親成親的事有我呢,還用不到小五,到正日子他露個麵兒就行,再說,這些瑣事他也不懂,沒的為這個耽擱差使。大婚後娘娘給他三天假就成,小五那性子,我最是知道,給他假也是白浪費,幫不上我忙。”在唐夫人看來,成親之前的準備啥的,家裏有的是下人管事,兒子的正經事是在閩王府刷資歷啊,這個可不能耽擱。、
看唐夫人一幅義正言辭的模樣,謝莫如也明白唐夫人盼著小唐上進的心思,便不再多說。
唐夫人又謝過謝王妃為她家倆孩子的照顧,這好幾年,她在蜀中躲避戰亂,老頭子在前線,幺兒小唐與重孫小小唐在閩王府,可不多虧謝王妃照顧麽。
謝莫如道,“都是懂事的孩子,小唐頗能為我分憂,還是夫人教子有方。”※思※兔※在※線※閱※讀※
“這話我可不敢受。”唐夫人心下滿是感激,道,“先前小五啥樣,娘娘也是眼見的。他是我老生兒子,原本我教導孩子都極嚴厲的,偏生對小五,興許是生他時有了年歲,心也軟了。這孩子,自小就是個跳脫的,原本我就擔心他長成個紈絝可如何是好。如今看來,倒是他最有運道,得殿下與娘娘看重,歷練了這幾年,雖仍有些毛燥,較先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小兒子行五,說來與閩王殿下頗有緣分,閩王殿下在皇子中也是行五。
謝莫如對小唐印象很好,道,“小唐原就是璞玉,不說別人,鐵禦史那樣端肅之人,都很喜歡他。”
說到小唐的親事,唐夫人更是謝了又謝,原也沒料到小兒子有這番出息,按理,唐家這樣的家世,孩子總不愁親事的。可做親孃的,誰不願意為兒女說上一門上等的好親事。要說唐家這門親事,便是唐夫人自己尋,頂天也就是這樣的親事了。可這幾年兵荒馬亂的,唐夫人又是在老家住著,倘不是謝莫如給牽的線,左都禦史家的姑娘,哪裏就輪到小唐呢?這麽想著,唐夫人對謝王妃的感激再添十分,心下愈發覺著小兒子有福。
有福的小唐忙的很,忙裏偷閑的去嶽家瞧了一回未婚妻,聽說師傅李九江要去道觀看望忠勇伯,小唐原就是個愛湊熱鬧的,忠勇伯亦是帝都名人。偏生這名人小唐還未見過就聽說要出家,小唐好奇的緊,同師傅說了一聲,然後,師徒倆一並去郊外三清觀看望忠勇伯去了。
小唐近來忙著成親的事,穿的頗是喜慶,一身朱紅繡花錦帶袍,那叫一個花哨啊,不知道的還得以為他是想成親想瘋了把喜服提前穿出來了呢。尤其來道觀這種地方,襯著送人們深深淺淺的灰,小唐委實是萬灰從中一點紅,耀眼的很。
彭大郎因是禦封忠勇伯,他來三清觀出家,雖說三清觀沒敢收他,但也絕不敢慢怠這位帝都新貴,故此安排了一處極幹凈齊整的院落給彭大郎居住,院中還有兩株桂花,因過了時令,桂花已落,但山間自有風景,且草木繁茂,空氣中總有種隱隱的草木清香。
小唐初見彭大郎乍一見委實嚇一跳,這忠勇伯生得,怎麽說呢,比三清觀的掌教玄明真人還有仙氣呢。
忠勇伯彭大郎穿的一身道服,門口站倆親兵,他正翻撿著笸籮裏晾幹的藥材,一見李九江便放下了手裏的笸籮,起身相迎,“李師傅來了。”口氣帶著道人特有人和善。小唐細品一二,覺著有些像三清觀裏的知客道人,後來打聽方知道,彭大郎以往在青城山的道觀裏幹的也是知客的差使。
李九江給二人介紹,彭大郎對小唐微微頜首,“小唐兄,久仰大名。”
小唐拱拱手,“小彭弟,你好你好。”
李九江唇角抽了抽,三人過去同坐了,李九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