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陛下看看。”
夏青城見穆元帝的龍榻旁有隻繡凳,過去便坐了,一手扣住穆元帝脈象,細細的把了片刻鐘,道,“陛下初時可是鼻塞,頭痛,咳嗽,進而高燒,以至昏迷,最終脈象平穩,人卻是遲遲不醒。”
大皇子連忙道,“神醫說的不差。父皇現下倒是不燒了,隻是一直不能醒,不知是何緣故?”
夏青城問,“可否給我看一看陛下的醫案?”一麵開啟藥箱,取出針囊,拈一根細若牛毛的金針自穆元帝頭頂而入,其手,既快且穩。也就是薛帝師帶來的,不然,換個人敢這樣一言不發便給穆元帝治療,諸皇子都不能答應。夏青城連下五根金針,接過竇太醫遞上的醫案,很快的翻閱了一遍,而後起身道,“陛下重毒頗深,要解比較難。”
大皇子都結巴了,“什,什麽,父,父皇是,是,中毒?”
夏青城點頭,三皇子心理素質比他大哥更好不到哪兒去,其實,三皇子與大皇子都對父親的病有所懷疑,但,他們懷疑的是,可能是太子把疫病弄到父親身上去的。至於別個,給父親下毒什麽的,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在呢,難道,是病是毒,太醫院都分不清楚?
連四皇子都不由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心下憤憤,都看孤做甚!
五皇子是最鎮定的一個,道,“還請夏大夫直言。”
夏青城本就是個直言的人,他道,“以前翻看藥書,曾在一本藥書上見過,說是大鳳王朝張神醫偶得上古一方,製成一味奇毒,毒性慢而烈,初時似脈象癥狀皆似風寒,毒深之時,脈象與常人無異,中毒之人,往往就在昏迷中往生。故而,此毒就名往生。”
大皇子連忙問,“請,請神醫,替,替我父皇解毒。”
夏青城道,“我聽先生說,竇家乃醫道大家,不知太醫院可有一位竇太醫?”
大皇子十分懷疑的盯夏青城一眼,指了指剛剛為夏青城遞醫案的竇太醫,心想,這夏神醫是個瞎的麽?
夏青成連忙對竇太醫一揖,道,“青城眼拙,未認得前輩,還望前輩恕罪。”
竇太醫這些天給皇家人折磨的要生要死的,夏青城如此有禮,竇太醫也十分謙遜,道,“達者為師,夏大夫醫術高明,遠勝老朽,平輩論交即可。”
夏青城並不糾結於這些庶務,他對竇太醫以禮相待,主要是,這位竇太醫完全是醫家的心思,穆元帝能撐到現在,完全是竇太醫想心法子為穆元帝續命所至。夏青城猜出,竇太醫應該是看出穆元帝這是中毒所致了,隻是未宣諸於口,但開的方子,都是解毒敗火的方子。雖未能解往生奇毒,卻也為穆元帝最大可能性的續了命。
竇太醫見夏青城態度良好,也就向夏青城請教起這味奇毒來,可惜夏青城對這味奇毒所瞭解的也不太多,具體毒方已不可考,隻知其中幾味藥料,有的是劇毒,有的則是難得的藥材。竇太醫問,“夏大夫可能解此毒?”
夏青城道,“此毒無解,三十日內必然往生。”
三皇子反應迅速道,“父皇自病倒那日起,現下也足有一月了。”這不是,還活著麽?
夏青城感慨道,“相來是天子自有命數,倘不是下毒之人未斟酌好藥量,就是這毒放的時間久了,毒性減退,以此,陛下方得一線生機。”
三皇子一喜,顧不得問其他,道,“這麽說,父皇是有救的?”
“我從未解過此毒,可勉力一試,不敢說一定能解。”夏青城是個很直接的人,道,“殿下們可考慮一下?”說著回身去取穆元帝頭上的針,甭看夏青城紮的時候俐落,取針時手極慢,甚至額間也沁出一層薄薄細汗。但,穆元帝眉心似乎輕蹙了一下,大皇子一跳,“老,老三,是不是,父皇,是不是,皺,皺眉了?”
三皇子點頭,“是。”
夏青城將五根金針悉數取出,道,“我這是試一試,看陛下可還有神智。”
五皇子問,“如何?”
“尚好。”夏青城將醫藥箱收拾妥當,提在手中站回薛帝師身畔,道,“先生,若是無事,我想去看一看城中得疫病的百姓。”
這種完全視皇室於無物的態度真是叫人……不大歡喜……但,夏青城又對穆元帝的毒一幅很有把握的樣子……其實,大家不知道的是,人家夏青城生下來就是一幅很有把握的麵孔。
太子溫聲道,“夏大夫遠道而來,還要準備為父皇解毒之事,不妨先好生休息。城中疫病,現下還穩當。”
“無妨,我並不累。”夏青城一幅神氣完足的模樣,完全聽不懂太子言下之意。太子的意思是,你要準備給一國之君解毒,不好去那種有傳染病的地方吧!
大皇子道,“會不會,外頭百姓也是中的這種往,往生的毒啊?”
“絕無可能!”夏青城道,“要製此毒,數味材料都非尋常能得,其中一味七色靈芝怕是皇室都沒有。如何會用這種珍貴□□來毒殺百姓!”
五皇子道,“不知夏大夫有幾成把握可替父皇驅毒?”
夏青城道,“三成不到。”
這下子,諸人都沈默了。便是有七成把握,大家都得商量著,這三成不到的把握……
五皇子問,“老帝師以為呢?”
薛帝師道,“早些解毒於陛下龍體有益,但,青城年紀擺在這兒,他說話一向實在,說是三成不到,就是三成不到,並非謙遜。此事,事關江山社稷,陛下安危,還需殿下們做主。”
薛帝師這種說辭,亦在情理之中,人家一介外人,自然不會拿這樣的天大主意。五皇子問夏青城,“依夏大夫看,父皇還能撐多久?”
“最多不過十天。如果五天內你們不用我解毒,過了五天,我再無把握。”夏青城將話說的清楚,“不過,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世間當有比青城醫道更為精湛者。”
五皇子道,“老帝師和夏大夫遠道而來,一路車馬勞頓,還請暫到姑母文康長公主府上稍做安歇。夏大夫仁心仁術,隻是眼下為父皇解毒為要,至於城中疫病情形,待傍晚,我著幾位研究疫病藥方的大夫過去,你們好生敘談。待父皇身體康泰後,還得勞夏大夫為防治疫病出一份力。”
夏青城總算聽懂了,倒也沒說什麽。
薛帝師便帶了他去了文康長公主府上。
諸皇子一道商量,要不要讓夏青城給父親解毒的事。
太子坐在椅中,沈默片刻,道,“平日裏我要做主什麽事,你們少不得麵服心不服,這事,我不拿主意,大家都說說吧。”
往日裏,有啥事,大皇子都恨不能代太子做主的。就這事,大皇子一時還真不好開口。
太子、大皇子不說話,三皇子這八麵玲瓏的,更不會開口的。四皇子是個直白的,問,“五弟,你說呢。”
五皇子的臉龐堅硬的似一塊石頭,唯雙眸亮的驚人,也冷的驚心,五皇子沈聲道,“夏大夫是我請來的,我同意他為父皇解毒。”
大皇子悚然一驚,顧不得先前與五皇子的過節,道,“老五,那夏大夫可是說,三成把握都不到呢。”
“夏大夫是唯一一個說有三成把握的人,除了他,誰還說過這話?”五皇子篤定道,“我信夏大夫,也信父皇,九五這命,絕不會死於霄小之手!”
五皇子再次道,“我同意夏大夫為父皇驅毒。”
六皇子問,“可萬一有所不測,萬一夏大夫未能驅毒成功,又如何?”
五皇子瞥六皇子一眼,淡淡的眼神中帶著刮骨似的銳利,真瞧的六皇子憤憤的將眼睛移開,五皇子方道,“那我就為父皇陪葬!”
四皇子跟著五皇子表態,道,“我也同意用夏大夫。”
這些日子,大皇子三皇子已深諳抱團的妙處,二人亦道,“既五弟這般信重夏大夫,眼下總歸為父皇驅毒要緊。不如明日再問問夏大夫,縱不能驅毒成功,亦不要影響父皇龍體方好。”
太子嘆,“三弟這話很是,倘能如此,再好不過。”
基本上,在諸人皆猶豫不定時,有一人能堅持自己的看法,那麽,這人的堅持大都是能成功的。給穆元帝驅毒的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皇子們拿定主意,便是胡太後與文康長公主也沒說什麽的。
諸皇子們又一道去文康長公主府上細問了夏大夫驅毒的事,便是驅毒不成功,能不能也保住父親的性命。夏青城道,“這個不敢保證。”
諸皇子:……
便是要驅毒,也不是當下便可進行的,夏青城第二日開出兩張藥方,竇太醫給他打下手準備這些藥物,也就幸虧是在皇室了,不然,這麽些藥物也不是一時間能集齊的。
直到第三日,夏青城方正式為穆元帝驅毒。
五皇子已提前將什麽事都告辭妻子了,謝莫如道,“殿下做得對。待陛下事了,也請夏大夫去給蘇相看一看纔好。”
“我這心都在父皇中毒一事上,竟把蘇相給忘了。”五皇子道。
“現下,自然是陛下的龍體最為要緊。”謝莫如道,“殿下隻管寬心,要依我說,夏大夫是位真正的大夫。竇太醫醫術雖好,奈何一入官場,總得保命為要。夏大夫行事坦率,有大醫之風。”
夫妻倆略說了幾句話,便早早歇下了。
為穆元帝驅毒之日,非但諸皇子親自去昭德殿守侯,便是胡太後、文康長公主、諸公主,也都去了。當然,還有薛帝師。
這時候,也就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了。
夏青城先是煮了整整一個浴桶的藥湯,濃烈的藥香彌散整個昭德殿,夏青城親自舀了一勺藥湯嘗過,方命人倒入浴桶,而後,將穆元帝扒光扶進桶內。然後,夏青城為穆元帝施針,此刻,紮的就是不五針了,穆元帝頭上、胸`前,脊背給紮的明晃晃的,胡太後這在一邊兒看的,整個人就都不成了,坐在榻中直揉胸口,文康長公主擔心把老太太嚇著,忙命長泰公主扶了胡太後去隔間歇著。
其實,胡太後還沒看到精彩去,她要是看到夏青城拿著尺長的金針自穆元帝胸`前刺入,估計得癱了。事實上,夏青城也累得夠嗆,按理他正是青春的年紀,而且,平日裏爬山涉水采藥什麽的,絕不是弱質書生之流,這一場針灸完畢,竟也累的臉色如雪,坐在椅中起不來的樣子。
這還隻是上午的驅毒,夏神醫中午還要歇一個時辰,下午就不是泡藥浴了,而是改薰蒸療法,並佐以湯藥。
夏神醫幹脆就在昭德殿偏殿住下了,薛帝都則去尋老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