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竟敢得罪謝莫如!當然,姑媽不會覺著得罪謝莫如有什麽大不了,大長公主一係徹底失勢,謝莫如於謝家是晚輩,姑媽讓嫡女同寧家聯姻,當然不介意方便時踩謝莫如一腳。姑媽竟然還沒明白謝莫如的厲害之處,她老人家隻會覺著謝莫如大大得罪了公主,怕公主生氣報複……江行雲現在完全能理解當年為何將軍之女會嫁給無官無職的三老太爺了。祖父真是用心良苦,三老太爺沒什麽大本事,卻是連個妾都未納過,膝下子女皆是嫡出,還培養出一位翰林兒子。再看謝家長房,三老太太婆媳母女簡直是輪著番兒的得罪尚書府,謝太太去承恩公府還能帶上謝環謝珮,對三老太爺一房,不可謂不寬厚了。
對著這種姑媽,江行雲是不勸也得勸,除了三老太太,她已再無親人。江行雲一臉莊嚴,沈聲道,“姑媽,武將以血肉性命保衛國家,文官十年寒窗方能站於朝堂,這些人,為天下為眾生熬幹生命與鮮血,難道因為公主身份尊貴,就不能說一句公道話麽?大長公主故去多年,焉何有人對著謝大姑娘一提再提?姑媽是誰?姑媽是謝家的媳婦,是謝大姑孃的曾祖輩,外人對她別有居心,姑媽即使不能替她張目,也不能說她是錯的。姑媽想一想,尚書府是怎麽待姑媽的?阿環阿珮想去承恩公府見識一二,尚書夫人沒有二話帶她們去。尚書夫人是謝大姑娘嫡親的祖母,在承恩公府,在兩位公主殿下麵前,尚書夫人都要把話說個明白,護謝大姑娘周全。會不會得罪人?當然會得罪人!但家族立世,靠的是經世濟民的本事,靠的是對陛下的忠誠,而不是諂媚宗室外戚!”姑媽大概並不知道什麽是官員,什麽是朝廷?士權與皇權,永遠是此消彼長,這兩者,或有強弱之別,但,士權對皇權從來都是一種限製。朝廷之中,皇帝便是哪天不上朝也要禦筆出示原因,同大臣們請假。皇權再至高無上,皇帝隻是一人,所以,士人方能有士人的傲氣與風骨!謝莫如經此一事,必然揚名帝都城,尚書府在給謝莫如擡轎,姑媽怎麽能做出拆臺的事來!不要說做,這種話,更是說都不能說!
要是別人這般對三老太太說,三老太太早就惱了,但江行雲一則是她孃家侄女,二則江行雲人小,氣場卻足,她直接把三老太太給鎮住了。
三老太太晚上同丈夫兒子商量,三老太爺的觀點是一萬年不變的,道,“尚書府怎麽說,咱們就怎麽說。尚書府怎麽辦,咱們就怎麽辦。”
三老太太十分擔憂,“唉,得罪了公主,總讓人心神難安。”
三老太爺道,“咱家總不會比尚書府的判斷更準確。一個家族,有一人在外頭說話便已足夠。尚書府既然都這樣說了,咱們就不要說別的。就是有人再提莫如的事,寧可什麽都不說,也不要說莫如不對。”
謝駑道,“母親以後待莫如也親切些,莫如莫憂都是一樣的姐妹,就是有偏頗,也別忒明顯。”
由此便可知,雖然三老太太智商有些不夠用,三老太爺這輩子活了一條“跟隨尚書府腳步不動搖”就保了平安,而謝駑非但繼承了父親的原則,在眼光上也有長足長進。他已經明白,謝莫如在尚書府的地位已經大為不同了。往日不可追,得罪也得罪過了,還是回房告訴妻子,以後一定要對謝莫如客氣些纔好。
謝驥亦有此打算。同時,兩兄弟都覺著,江表妹不愧大將軍之後,見識亦是不俗啊。再對比一下他們娘,隻是大將軍之後的水準不大穩定也是真的。
謝家的家庭會議很好開,主要是謝家還算團結,謝尚書怎麽走,其他旁支也跟著一道走。不然,倘連這點兒眼力勁兒都沒有,尚書府憑什麽提攜你。
至於今夜,帝都多少豪門的談論話題裏都多了謝莫如的名字。
追根溯源,謝莫如類大長公主之話,會傳播的這麽廣,完全是胡太後的功勞。謝太太進宮請安,胡太後當著諸多誥命的麵兒直接問的胡太太,“聽說魏國夫人之女極類大長公主。”
帝都的訊息多快,當天胡太後說出這話,到傍晚時分,略靈通些的豪門世宦之家已無人不曉。
當時,大家也沒當回事兒。主要是魏國夫人多年不露麵兒了,便是魏國夫人有個閨女的事兒,胡太後不提,大家也快忘的差不多了。那日,胡太後突然提起魏國夫人之女,大家纔想起來,哎喲,原來魏國夫人還有個閨女啊。至於這閨女姓誰名誰什麽脾氣秉性,就不大清楚了。哪怕與謝家交好的幾家,對謝莫如的印象也很模糊,覺著謝莫如在謝家就一半透明,說她像大長公主,我的娘誒,這得多眼神兒不好啊。
所以,胡太後這話,大多人隻當笑話,過耳便罷。畢竟大長公主故去十年了,謝莫如不過是大長公主的外孫女,僅這個身份,還不夠談資。
誰曉得這世上真有一種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哪。
要說以前這些世宦豪門對謝莫如的印象還有些模糊的話,經胡五姑娘及笄禮這一日,人們真是開了眼界,長了見識,深覺胡太後當日所言不虛啊!小小年紀就能在承恩公府說王莽啥啥啥的,相較於當年大長公主之狠辣,這位謝大姑孃的一張嘴堪稱毒辣了。
當然,狠辣毒辣都不是什麽好話。這世上,既狠又毒的人多了去,難不成個個都能成為大長公主,那也太輕視這位曾經的掌政公主了。人們會對謝莫如另眼相看,是謝莫如自身的眼界與一人應對壽安夫人、寧榮大長公主、文康長公主三人而絲毫不落下風的綜合素質。
出眾!
太出眾了!
更難得的是,說話坦蕩磊落,正正經經的陽謀。她敢在帝都宗室公主與諸誥命麵前直接說,大長公主執政的年代沒什麽值得懷唸的。而且,人家這樣說,並不是為了諂媚當今而貶低大長公主,謝莫如說的是“主少國疑,朝局震蕩,有什麽值得想念之處?”不但能自圓其說,還圓得這樣妥帖,便是這些朝中的老油條們聽了這話道一聲漂亮的同時,心下未嘗不是覺著謝莫如這話是對的。
不管這話是有人教給謝莫如說的,還是謝莫如自己想出來的,這話是對的,甚至,這是絕大多數士大夫的心聲。士大夫們承認大長公主輔政之功,但,他們不希望再經歷那個年代。
不論什麽時候,喜歡和平的都占了大多數。
便是蘇不語之父蘇默得知今日之事後,也是一嘆。蘇不語倒是直接,“文康長公主怎麽能說出莫如妹妹命短的話出來,明兒我得去找李宣說道說道。”李宣是文康長公主之子,李樵同父異母的嫡出弟弟,李宣較蘇不語小一歲。蘇不語交友廣泛,比他年長的謝柏他有交情,當初,為了李樵的事,他還找過李宣。雖然李樵的事沒辦成,倒是同李宣處的不錯。而今,經謝柏謝莫如叔侄調解,他與李樵也好了。坊間都說,倘世上真有八麵玲瓏,非蘇不語莫屬啊。
蘇太太忙道,“你可小心,文康長公主性子不大和氣是真的。”
蘇不語道,“娘放心吧,我又不是嫌命長,纔不會去招惹長公主。隻是,長公主這個性子,我去跟永安侯說一說,請侯爺勸一勸長公主。咱家與莫如妹妹也沾著親呢,不知道則罷了,知道怎麽能不去說和一二。”不然真叫文康長公主記恨上,以後謝莫如定要遭秧。這個時候,蘇不語就得慶幸永安侯府姓李的都是正常人,李宣也沒遺傳了親孃的性子。
蘇太太知道這個兒子向來有分寸,聽他這樣說,方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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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皆是旁觀者的反應,大家或是擔憂或是贊嘆或欲出手相助,當事人承恩公府卻沒這般輕鬆。
待晚間客人都散了,壽安夫人才鬧明白謝莫如今天說的話是啥意思,老太太當下就很淳樸的開罵了,“這是哪輩子的冤孽啊!大郎死在那毒婦的手裏,今日又有這小毒婦來咱家潑臟水!備車,我要去謝家說個明白!”
壽安夫人倒是想去尚書府與謝莫如分說一二,孩子們也不能叫她去呀。一則老太太年歲大了,真有個好歹,實乃公府裏了不得的損失。二則,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占全了,在自家組團都給人家團滅了,雖有輕敵的原因,但謝莫如本身戰力太高也是不爭的事實。三則,謝柏馬上就要尚主,咱們促成宜安公主下嫁謝家,是打算跟謝家搞好關係的啊啊啊啊!結果把人家得罪慘了!
唉,以為外戚之家就能為所欲為嗎?要真能為所欲為,還用費這天大牛勁就為了送家中閨女入主鳳儀宮麽!
一件事兒都沒幹成,結果還給人拿王莽類比。‖思‖兔‖網‖
子孫們甭管是好說歹說活說死活的總算先把老太太勸了下來,承恩公與寧榮大長公主去了書房內,道,“今日太不小心了。”
寧榮大長公主更是恨的牙根癢,她有一樣好處,並不推卸責任,咬牙道,“是我太疏忽,想著她這等小小年歲可知道什麽,不料這般狠毒,真真與我那姐姐一脈相承!”
承恩公扶妻子坐了,寧榮大長公主揉一揉眉心,長嘆,“一時不慎,滿盤皆輸。”
她輕敵了。
一個謝莫如,是好是歹又有什麽要緊,並不影響大勢。她原本並沒有打算理會謝莫如,到寧榮大長公主的地位,她太明白,無視纔是最大的羞辱。
無視她,就是告訴她,你已不在圈子之內,你沒有任何值得我關註的地方,你已失勢,你不再值得我多看一眼。
可不知為什麽,那小小少女身上淡漠的意味就是令人無法忽視。其實,她先時並沒有見過謝莫如,謝太太身邊跟著四個年歲相仿的少女,這個年歲的小小少女,還帶著稚嫩,眉眼都沒有完全長開,都是紅衣,想分清誰是誰都不容易。但,寧榮大長公主硬是一眼就認出了謝莫如!那一瞬間的感覺,無可形容。寧榮大長公主簡直是鬼使神差的給壽安夫人身邊的大丫環遞了個眼色,壽安夫人纔想到,是啊,謝家有個女孩子,是魏國夫人所生。魏國夫人是誰,那是同壽安夫人有殺子之仇的大長公主之女!
於是,就有了今日之事。
我簡直是成全了她。寧榮大長公主又是一嘆。在謝莫如一開口時她便明白,謝莫如不好相與,彼時,她想圓場收手,隻是,太遲,來不及。謝莫如不容她收手,謝莫如抓住她的失誤,抓住這天賜之機,揚名帝都城!
寧榮大長公主頭痛欲裂,“五兒的事,難了。”
承恩公沒說話,眉間亦有憂色。一時,一位三旬上下,一身湖藍文士衫的文秀俊雅的文士在外求見。
承恩公笑,“文遠快來。”
那文士一揖,“讓殿下與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