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陛下娘娘這般聖明賢德,先帝於九泉之下,亦是欣慰的。”
各家心事大定,對謝莫如頗多奉承。其實,各家都是有嫡子的,按理自然是該嫡長子為世子,隻是,孩子多了,事情便也多,如晉王妃等人,自然盼著世子之位確定下來,家裏便多一分和睦。
大家說說笑笑,待年下賜宴,宗室公主皆在受邀之列,穆延淳帶著諸藩王、謝莫如帶著諸藩王妃與公主妃嬪,去慈恩公向太皇太後請安,太皇太後身子已有好轉,隻是,將八十的人了,得了中風,再如何好轉也得慢慢來,年下宮宴是沒法參加的,但,大家還是要先來請安。
太皇太後見到閨女、孫子孫女,亦是高興,隻是一想到兒子,難免又哭了一回。
年下宮中賜宴就在這種有一點悲傷的新年喜慶中度過了,穆延淳也效仿他爹給臣下賜了福菜,大家吃過年夜飯,諸藩王公主便告辭了。
新君登基,福菜賞賜的物件也有所不同。
不過,穆元帝當初重用的老臣,新君也沒忘了照顧一二。
新君自然仁厚,像如秦駙馬這樣的大不敬之人,新君都沒殺了他,而是容他出家,留下了一條性命。
可不知為什麽,新君一登基,內閣老臣七去其四,當然,這事兒也不全是新君換的。如先時李鈞,就是自己作死,後來給新君換了自己的心腹薛尚書。然後就是蘇相嚴相相繼過世,秦尚書給個坑祖的孫子坑回了老家,如此,唐尚書於內閣登頂,李九江子爵繼戶部尚書之位,而秦尚書空下的禮部尚書之位,一時還沒有著落,禮部之事,暫由左右侍郎代管。
所以,內閣大換血,於新君的名聲是無礙的。
新君拿出來的態度就是,三年不改父道,方為孝也。
但,開年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兵部尚書永安侯致仕。
永安侯致仕隻有一個原因,父子二人不能同掌六部,於是,李九江升戶部尚書位,永安侯隻得從兵部退下來了。
不過,永安侯致仕致的頗是欣慰,他膝下四子,李九江為戶部尚書入閣,李宣於禁衛軍任職,李宇封侯遠鎮南安,最小的兒子李穹在翰林做個閑差,但隻看家裏這些哥哥們何等地位,李穹便是做一輩子的閑差,必也是個富貴散人。
故而,此時永安侯致仕,文康大長公主也沒什麽意見,雖然永安侯等於間接被李九江幹掉的。
李九江初登戶部尚書位時,永安侯便同穆延澤提及致仕之事了。穆延澤道,“今朕初登基,倘有事請教姑丈,姑丈還得教我纔是。”
永安侯笑,“隻要陛下有召,臣無二話。”
穆延淳對永安侯印象本就極好,雖然覺著永安侯在對待李九江的態度上有些冷淡,但,這畢竟是永安侯的家事,而且,子不言父過……除此之外,永安侯與謝柏都堪稱駙馬中的表率,尤其永安侯家的兒子們都很爭氣,故而,永安侯致仕,穆延淳賞賜頗厚。
永安侯一退,穆延淳點靖南公柳扶風為兵部尚書。
晉王得以此事,怪叫一聲,“老五這奸滑的家夥,豈不是要奪我差使!”如同永安侯不能與李九江同為六部尚書,朝中還有避嫌的規矩,如父子不同在同一部衙門當差,像先前謝老尚書為刑部尚書,謝鬆於侍郎位上在六部輪轉,獨未做過刑部尚書。大皇子與柳扶風,正經姻親,也在避嫌之列。
晉王妃勸晉王,“王爺這是哪裏的話,原本今年出了先帝的孝,咱們就要去藩地的,這差使原就不長了。親家當兵部尚書難道不好?倒是今趁咱們還沒走呢,親家那裏,到底不如你在兵部熟,兵部這些事,要是親家問你,你好生同親家說一說纔好。”
晉王心下也知是這個理,隻是難免鬱悶,與妻子道,“老五這家夥,甭看外頭人都說他寬厚仁德,其實,數他心眼兒多。你看看,這才登基半年,就把永安姑丈擠回家去了。”
晉王妃道,“那李尚書,還不是永安姑丈的兒子。”在晉王妃看來,這事兒永安侯府可不虧,看遍帝都豪門,永安侯府能排進前三。
晉王妃就琢磨著,道,“待先帝的孝出了,咱們二丫頭的親事可再不能耽擱了,王爺可有中意的人?”晉王妃真是急死了,大閨女的親事是趕上親家死人守孝,一直守到大閨女二十上纔出的閣。二閨女更是命苦,指婚趙家,趙欽死在了北靖關,二閨女這親事就得另說。偏生這幾個就沒個清靜時候,如今二閨女也二十了,晉王妃恨不能去街上抓個女婿來。
老夫老妻多年,晉王也是瞭解妻子的,問,“你這是看中誰了?”
晉王妃道,“也不是外人,你看長泰公主家的老二如何?”
晉王倒也挺樂意。
晉王樂意不行,結親向來是兩家人的事,晉王妃是相中了長泰長公主家的老二的,隻是這事還得探一探長泰長公主的口風,長泰長公主倒不是不滿意晉王家的溫安郡主,溫安郡主是晉王妃細心教養出來的,禮儀品性都不錯,隻是……長泰長公主另有相中的人了。
長泰長公主眼光很不錯,她眼下都不準備考慮溫安郡主,就是因為她相中的人,比溫安郡主身份更高——便是新君唯一的女兒昕哲公主。
昕哲公主還沒有正式冊封,說來昕哲公主,長泰長公主都是這樣的口吻,“我這輩子,跟四嫂一樣,沒閨女的命。我看昕姐兒,就如同我的親閨女一般。”又與謝皇後道,“昕姐兒今年十七,她及笄那年,我及笄禮都準備好了,後來卻是有事耽擱了,今年出了父皇的孝,該給昕姐兒補上,別委屈了孩子。”
謝皇後笑道,“我與陛下商量好了,待出了先帝孝,就給昕姐兒冊封,雖晚了兩年,介時冊封禮和及笄禮一道辦。”
長泰長公主自然稱好,又打聽,“不知給昕姐兒及笄禮的正賓可找好了?”
謝皇後道,“聽聞當年長公主及笄禮,請的正賓是大長公主。我想著,大長公主於皇室德高望眾,欲請她為正賓,就是不知大長公主的意思?”
長泰長公主連忙道,“有空。我與母親前些天還說起昕姐兒呢,娘娘也知道母親,我別的事情不及母親,就是在這兒女緣上,與母親一樣,都是沒有女兒的。所以,見著女孩兒就恨不能都養在自己家裏。母親連續為兩代公主主持及笄禮,說來也是一樁美談。”
謝皇後笑,“是啊。”
謝皇後就有些明白長泰長公主的意思,尤其近來,長泰長公主時常給昕姐兒送東西,謝皇後與丈夫說起此事時,穆延淳道,“昕姐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隻是我沒想這麽早叫她嫁出去。”
謝莫如道,“我也想多留她幾年。”
長泰長公主另有心宜的媳婦,晉王妃隻得作罷,另為閨女尋羅好女婿。
倒是昕姐兒覺著,近來姑媽們看她的眼神與眾不同,而且,並非長泰姑媽對她熱切非常,永福姑媽也時常把她誇成一朵花。△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永福長公主是跟閨女商議的,她也相中了昕姐兒,想讓兒子尚主。
吳珍想了想,道,“要說昕姐兒,也是極好的。父皇母後隻她一女,平日間極其寵愛昕姐兒,她也乖巧,可人疼,更難得不是跋扈的性子。母後很早就讓她學著管事了,她管家也不錯。隻是一樣,我已嫁到了舅舅家,若昕姐兒再嫁給阿弟,這怎麽看,都像換親。”
永福長公主瞪閨女一眼,“什麽叫換親啊,說得這麽難聽,這是親上加親。”
永福長公主道,“你弟弟也大了,我總願他娶個能幫扶他的妻子。昕姐兒性情好,出身也夠,要是你弟能娶了她,我這輩子也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吳珍終覺此事不大成,勸母親道,“母親先同父親商議一下,母親能看到昕姐兒的好處,別人照樣看得到。不說別人,母親隻阿弟一個兒子可操心,長泰姨媽可是有三個兒子,初表弟前年剛娶親,接著就是昶表弟了。長泰姨媽也是極喜歡昕姐兒的,聽母後說,出了外祖父的孝便要給昕姐兒冊封,還要補辦及笄禮,已是請了大長公主做正賓。”
永福長公主頓時如臨大敵,長泰長公主早便同謝莫如走的近,再加上文康姑媽,永福長公主都覺著自家拚李家不一定拚得過。永福長公主揣著一肚子的鬱悶回家去了。
永福長公主與丈夫商量此事,吳駙馬也不大看好,但很快,永福長公主便無此煩惱了,她婆婆吳國公夫人因病過逝,吳家闔府守孝。
吳珍身為皇子妃倒是不必守孝,但祖母過逝,心下亦是難過。
謝莫如與她道,“要是有什麽賞賜,隻管打發人過去。”
謝莫如這裏對吳國公夫人並無東西可賞,穆延淳那裏亦無動靜,不過是讓內務司按例辦罷了。畢竟,先吳國公誤國之罪是先帝欽定的。
吳國公夫人剛死,南安侯與大郎就從南安州回朝,穆延淳對南安侯又是贊賞又是歉疚,無他,南安侯剛走,親爹就沒了。你說把穆延淳難的,大郎年輕,讓他自己去南安州,穆延淳再不能放心的。但,人家親爹死了,這事兒也不能瞞著啊。穆延淳無法,便親自寫了封信命親衛快馬加鞭追趕南安侯,信中說了老老承恩公離逝之事,還讓南安侯回帝都奔喪。
要說南安侯為何能青年封侯,以往,不少人說南安侯能封侯絕對是沾了外戚的光,是穆元帝照顧母族表弟。說這種話的人,直待日後南安侯於江南再立戰功,才堵了這些小人的嘴。南安侯能得世襲侯爵之位,絕對與南安侯過人的手段分不開。南安侯的聰明,怎麽說呢,完全不似胡家血脈。他收到來信,隻見信,並不見有取代他差使的人,就明白帝王的難處了。他父親過逝,於情於理,此非戰時,他又是致仕的人了,帝王不能奪情。但,眼下帝王又沒有合適的人來代替他。南安侯輕聲一嘆,他似乎天生父母緣淺,少時與父母也不大親密,及至年長,更是在南安一呆多年。最後,母親過逝時,他在江南隱姓埋名。父親過逝時,他又在外。
南安侯戰場上經多少戰事,看慣了生死,也看淡了生死,尋思片刻,寫了封信給穆延淳,並未回帝都奔喪,依舊是同大郎去了南安州。
如今南安侯回來,穆延淳特意於昭德殿相見,聽二人回稟了差使,南安侯道,“安國夫人一死,底下各土族部落必有動作,隻是不知是大是小了。平遠侯那裏已有防備。”
穆延淳頜首,權力交接便是如此。
待將正事說完,穆延淳打發大郎去給皇後請安,留下南安侯單獨說話,說起老老承恩公的喪事,說起南安侯的忠貞,穆延淳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