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貴妃送走聖駕,使個眼色讓宮人出去打聽,一時宮人回來輕稟,“陛下去了麟趾宮。”
趙貴妃滿麵陰寒,絞著帕子不說話,陛下不會真讓謝貴妃去主持吧!要是文康長公主,這沒的說,可倘讓謝貴妃搶了這差使,這叫她麵子往哪兒擱!
麟趾宮。
謝貴妃正在燈下做針線,聞聽聖駕到來,顧不得換衣裳,披了件大毛鬥篷,連忙出去接駕。穆元帝挽著她手,道,“快進去,外頭冷。”
謝貴妃笑,“不知陛下要來,臣妾換了常服。”
穆元帝笑,“在自己宮裏,自然是怎麽自在怎麽著。”
倆人一並去了內室,謝貴妃把自己用的手爐給穆元帝擱手裏暖著,道,“晚上天寒。”又吩咐侍女去煮薑茶來。
穆元帝笑,“愛妃在做什麽?”
“如今晝短夜長,想給陛下做件中衣。”謝貴妃拿了半成品的針線給穆元帝看,穆元帝贊,“愛妃好針線。”
“針線平平,給陛下穿裏頭,反正也沒人看得見。”謝貴妃也是十歲孩子的娘了,硬是笑出一抹嬌憨,穆元帝笑,“年底事忙,你也留心身子,等空閑了再做也無妨。”
謝貴妃笑,“陛下放心,臣妾知道。”
謝貴妃撿一些宮裏的事同穆元帝說了,難免說起公主及笄禮之事,穆元帝道,“文康的性子,朕想著,或是你,或是趙貴妃,代太後主持公主及笄禮,未嘗不可。”
謝貴妃連忙道,“還請陛下收回這話,臣妾萬萬不敢應。陛下信任臣妾,因太後娘娘有了年歲,讓臣妾代管宮務,搭把手,這是臣妾的福氣。永福公主、長泰公主,皆嫡公主,臣妾受陛下愛重,畢竟是貴妃之位,公主庶母,於禮於法都不合適。太後娘娘受傷,理當長公主代勞。長公主隻是率直了些,陛下做兄長的,還與妹妹較真兒?長公主那裏,找個合適的人勸一勸便好了。就像太後娘娘,頭晌還抱怨長公主呢,下晌就沒事了。都是一家人,可沒有真生氣的理呀。”
穆元帝笑,“倒叫愛妃派了朕一篇不是。”
“臣妾是就事論事。”謝貴妃嗔一句,“陛下找個合適的人,給長公主鋪個臺階兒吧。”
穆元帝問,“愛妃看哪個合適?”
謝貴妃也不賣關子,道,“這事兒,臣妾也尋⑦
文康長公主道,“皇兄也不會弄出這種餿主意來,母後你也想一想,永福長泰,這是尋常公主麽。皇後所出嫡公主,自幼養於母後膝下,除了皇室,誰還配給她們主持及笄禮。我先時不說是給母後留麵子,也就外祖母還不糊塗,知道辭了這差使。她不辭試試,這會兒禦史臺的奏章已經把承恩公府淹了。何況還有永福長泰的麵子,倘你叫壽安夫人主持她們的及笄禮,以後三公主呢,三公主出身不及永福、長泰,倒是太後親自主持?!你這不是陷外祖母於不義之地麽?以後有這種大事,別想都不想便說,沒主意先同皇兄商量,要不就跟我商量,我們哪個會害你?你就一門心思的偏著承恩公府,殊不知這偏的不是地方倒叫他家尷尬。”
胡太後這才服了,轉而又嘮叨起老話,先時吃了多少苦,承恩公府如何煎熬啥的。
文康長公主可不是穆元帝,她直接道,“原是平民,皆因母後而貴,一下子成了一等公府,這等潑天富貴,受些煎熬怎麽了?帝都豪門,起於微末時,哪家沒受過苦?就是父皇當初轉戰天下,九死一生打下江山,苦不苦?讓您一說,天底下就他家一個苦的?我皇兄每天上朝理政,操心國事,難道不辛苦?”
胡太後直接啞了。
文康長公主勸她,“母後有空多操心皇兄吧,這纔是你親兒子。以後就是孫子,也比不上兒子,人家有自己親娘,你做祖母的就得退一射之地了。把皇兄照顧好,你福氣在後頭呢。”
胡太後道,“成天胡說八道,我難道不操心皇帝?”她最看重的當然是兒子,胡太後道,“我還操心你,你個沒良心的,怕是不曉得。”
“我不曉得,我能來勸你?換一個人,我管她呢。”文康長公主道,“您老安心享福就是了。”
胡太後自是知道閨女的孝心,就是話不大中聽,心是不差的,嘆口氣,“知道了。你也別因這事兒跟你舅舅家生分纔好,你那天還遷怒寧榮,她既是你姑姑又是你舅媽,她也難呢。”
“母後你少聽她給你灌**湯,那兩隻眼左眼寫富,右眼寫貴,除了富貴,不想別的。之前攛掇母後給皇兄立皇後,還以為我不知道呢?已是大長公主,還想怎地?連皇兄後宮她都想插一手,虧得母後你還信她?”文康長公主提起來就是一肚子火。原不想多言,這又是親娘,看著親娘一個勁兒的往坑裏跳,就是太後身份也有禁住的一日呢。
胡太後道,“當初你皇兄親政,她也出了不少力。就是以前在宮裏,她對我也不錯,後來又嫁給你舅舅,這些年,一直恭順。”
“母後你隻管記著,除了皇兄與我,別的什麽人,你得多留心。仨瓜倆棗的事兒便罷了,倘是大事,你別耳朵軟,別人說什麽你信什麽。鳳儀之位,豈能輕許他人?把你哄樂了,叫你去跟皇兄開口,你確定皇兄就樂意?皇兄不樂,難道你去強逼著他一定要立胡氏女為後?皇兄做了這麽多年的皇帝,他想立後,自然會立。他想立誰,自然會與母後開口。倘他真想立寧榮之女,當初寧榮來跟你請辭此事時,皇兄就會開口冊立了。皇兄沒開口,就是不樂意。為著她,難道你就給皇兄娶個不喜歡的媳婦?遠近親疏豈不翻了個兒!”就這種水準,還想插手國之大事,文康長公主能容忍的人本就不多,寧榮大長公主拿她親娘當傻瓜,犯她忌諱,她此時更不客氣,道,“原本就是想著她嫁給舅舅這些年,倘是小事,我也不計較。如今越發沒了饜足!”
“母後可別忘了,靖江王還在藩地活蹦亂跳。她自來與母親交好,這些年,亦是柔順。寧平姑姑則與咱們頗多矛盾,但有一樣,當初沒有寧平姑姑,皇兄這皇位難保。倘當年靖江上位,你我母女怕早入黃土,她呢,她就是堂堂正正的長公主了!”文康長公主臭著臉道,“我看,就是給她臉麵過甚!”
耳朵軟的人,柔軟和風吹得動,狂飆颶風更不消說,胡太後再糊塗,皇位上的事兒也不敢糊塗。文康長公主與她私語一番,胡太後也警醒了。
寧榮大長公主並不知胡太後與文康長公主私語,她是在為先時及笄禮事皺眉,與程離道,“實未料到文康突然翻臉。”文康長公主可不是尋常人,這是胡太後親女,當今胞妹,她連太後的麵子都不給,皇帝還得派長泰公主請她入宮。寧榮大長公主說一百句,怕不及文康長公主說一句。原本好好兒的,文康長公主對旁人素不客氣,但對舅家向來親近哪。寧榮大長公主也自認平日都是捧著她,未曾敢得罪半分,卻不知文康長公主翻起臉來毫不容情。
程離道,“可是哪裏得罪過長公主?”
“誰敢去得罪她?太後一句話不合她心,她都要甩袖子走人,陛下還要讓長泰公主請她,她才肯入宮。”寧榮大長公主嘆,唉,這就是長公主的底氣。就像文康長公主說的“我是天子胞妹,我哥是皇帝,我爹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