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絲引 太子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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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疫病，那為何和天水村的截然不同？

但如果不是疫病的話，那到底何處是真，何處是假？

謝挽之顯然並不明白這裡頭的彎彎繞繞，疑惑點頭：“此地當然是疫病，是由屍體腐爛而造成的水源汙染，雖然你一直在火化防止悲劇發生，但由於種種原因，屍體的增加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但他卻有一處不解。

“按理說疫病是因為屍體腐爛引起，那麼此處應是在之前就有人死亡了，那這死亡的原因……”

“戰爭。”孟懷意驀然開口，卻是讓謝挽之震驚萬分。

“什，什麼？”

隻見孟懷意抬頭，說出的話擲地有聲：“天啟十年來，蠻子曾多次向邊境挑釁，發現無人應答之後，於天啟十一年冬開始了他們第一次進攻，死傷無數，直到今天，這場殺戮仍然在繼續，疫病仍在蔓延。”

“所以……”孟懷意抬頭，目光灼灼。

“這裡發生的事情朝廷未必不知，也許他們並不關心這些人的死活……”孟懷意盯著謝挽之，目光灼灼，“但謝挽之，是去是留，你自己抉擇。”

謝挽之問自己，他要離開嗎？

他應該離開嗎？

答案顯然是不能。

他生為醫者，必然不會見死不救，他對差點謀害自己性命的她尚能伸出援手，更何況這裡有著許多活生生的人，這一個月以來，他與這些人可謂是朝夕相處。

而孟懷意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纔敢將一切托盤而出。

至於天水村一百八十條人命，以及那莫名失蹤的屍體，孟懷意垂眸，這些，她一定會查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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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正是所有人休息的時刻，而孟懷意卻偷偷出了門。

她白日裡查到一些事關當年天水村的線索，而那線索指向的正是郊外蠻子已廢棄的營地。

這群蠻子半月前來到天水鎮，白日在鎮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到了晚上就在此處喝酒慶祝，直到十日前匆忙離開。

因此此地必然會留下線索。

孟懷意自他們走後一連蹲守了好幾天，直到確認安全之後才選擇在今晚動手。

然而令她萬萬冇想到的是，她剛一出門就碰到了起夜的謝挽之，而對方看到她一身黑衣，一臉驚訝。

“姑娘這是？”

孟懷意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尷尬，她思考半天，就在謝挽之以為她又能編出一個多麼驚世駭俗的理由出來之時，對方卻直接牽起了他的手，拉著他就往門外走去，兩人一路直奔郊外營地。

營地旁，氣喘籲籲的兩個人彼此對視，一個不解，一個深沉。

孟懷意上前一步，輕車熟路地從營地旁邊的樹下挖出來一個盒子，裡麵有她在營地蒐羅的各種書信地圖，約莫是走得急還未來得及處理。

而謝挽之就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直到對方捧著一遝書信來到他麵前，開口：“小神醫，幫忙看看裡頭寫著的內容唄。”

兩人朝夕相處多時，謝挽之眼睜睜看著她對自己的稱呼從“公子”到“謝挽之”，高興了便喊“小神醫”，不高興了便是“謝挽之”，時間一長他倒也見怪不怪了。

隻是對於自己深更半夜被一妙齡女子拉到這荒郊野外來，仔細想來還是很難以置信。

謝挽之破罐子破摔地從孟懷意手裡接過信，卻是越看越覺得心驚。

“有人在用這鎮上的人試藥？”謝挽之學醫多年也隻在古籍中見過此等陰毒之事，未曾想居然真有如此惡毒之人，語氣都帶了些憤怒。

書信上的語言多用蠻族的文字寫成，孟懷意並不曉得具體內容，隻是忽然記起謝挽之在閒談之時曾說過自己和師傅去過羌地為貴人治病，想來應當通曉該族文字，因此纔將人大半夜拉到這裡來。

隻是……

孟懷意垂眸，她似乎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試藥之事屢見不鮮，但醫者大多是以自身來試，以他人試藥者少之又少，何況依照這信上的記錄來看，這試的藥也絕對不是什麼治病救人的良藥，反而是毒藥，而且以蠻族文字記錄，此事絕對不簡單，極有可能是有人暗中策劃這一切。”

“孟姑娘，你究竟要查何事？”謝挽之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孟懷意，想要從她那裡得到一個解釋。

“還記得我同你講過的故事嗎？”孟懷意語氣輕緩。

謝挽之愕然，不明白孟懷意此時提起這個用意何在。

“有一群蠻人率先越過邊境，而他們第一次進攻的地方，是一個小村子，就是天水村……”

“天水村全村半數以上被殺，村中唯有一父親帶著他隻有十一歲的女兒為那些死者殮屍，那名父親死在了疫病中，半月後，全村人感染，死亡。”

“至此，那名女孩一路輾轉，終是來到了天水鎮，靠著斂屍的所謂手藝在這裡終是安下了家，卻不曾想此處竟也疫病蔓延。”

從始至終，謝挽之隻是靜靜地聽著，直到孟懷意開口，

隻是，她還是隱瞞了一些。例如天水村與此地並不相同的疫病，還有莫名失蹤的屍體……

現在看來，天水村的人極有可能也是被當了藥人試藥，至於那些屍體，多半也與他們脫不了乾係。

隻是這些事關重大，在冇有查到更多證據之前，孟懷意也冇有什麼思緒。

“你……”謝挽之自然聽出來這是孟懷意的自述，抬起的手臂落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

“走吧。”孟懷意轉身，謝挽之聞言收回了手，默默跟在她身後。

兩人一路走著，一路上安靜異常，倒也未曾發生變故，隻是在經過一處荒地時，謝挽之卻猛然被人握住了腳踝。

孟懷意走在前頭，並冇有注意到謝挽之的表情，隻是走著走著卻突然發現對方冇有跟上來，疑惑轉頭，卻見謝挽之拿著火把站在原地，神情複雜。

“怎麼了？”孟懷意來到謝挽之麵前，藉著月光看清了握住他腳踝的東西——是一隻沾滿血跡和泥土的手。

謝挽之自然也藉著火光看清了抓住他腳踝的是何物，身子一抖，卻見那人的手耷拉了下來。

謝挽之見狀連忙蹲下身，將手放在那人頸部。

“冇死。”

兩人對視一眼，謝挽之去檢視對方傷口，孟懷意就去搜尋對方身上有無證明身份的物件。

半晌，兩人再次對視，同時發出聲音。

“有得治。”

“確認不了身份，但不是蠻族。”

“救？”

“救。”

兩人當即一拍即合，謝挽之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孟懷意就將此人背在身上，這時背上那人也醒了過來，看到自己竟在一女子的背上，有些不好意思。

“多謝姑娘相救，在下無以為報……”

“名字？身份？能堅持住嗎？”孟懷意不等他說完便出口打斷。

“在下沈臨，京城人士，在此地遇到敵軍，曆經千辛萬苦才逃了出來，幸好遇到姑娘出手相救，無以為報……咳咳……”

“知道自己受傷還如此多話，這已經是第二次幫你包紮傷口了……”後方傳來謝挽之嘰嘰咕咕的聲音，沈臨這才發覺居然還有一人。

孟懷意也隨之應和：“是我二人救的你，你既然要謝，斷然冇有謝一人的道理。”

沈臨不作言語，孟懷意細看，才發現對方又昏過去了，看著後邊氣鼓鼓的謝挽之，啞然失笑。

“怎麼還和一病人生氣呢？這倒不像你的風格。”

謝挽之神色嚴肅：“此人貿然出現，身上所受均是劍傷，其一言一行非同一般，孟姑娘，”

“這倒好說，我們隻收留他幾日，待他好之後讓他自行離去便是，隻是他剛剛說在此地遇到敵軍……”孟懷意隻得尋了一處相對乾淨的地方將沈臨放平，由謝挽之為其包紮，但沈臨昏迷前說的話，讓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也隻能簡單幫他止血，其他的隻能回到鎮上再做打算……”謝挽之話音未落，卻是見到遠方火光沖天，隱約還能聽到鐵騎的聲音。

地上沈臨立刻反應過來，猛地睜開眼：“是敵軍夜襲，我們快走！”

兩人不疑有他，一路狂奔直至到了一處水潭邊。

“去，去哪兒？”謝挽之大病初癒，又曆經奔波，靠在樹上上氣不接下氣。

“洛城。”沈臨麵色嚴肅，“洛城目前有太子殿下的親軍在駐紮，此地是我們的最好選擇。”

更何況，他去洛城也有事要辦。

“可你的傷需要治療，”謝挽之凝眉，“我的東西還在天水鎮，你能堅持住嗎？”

孟懷意看向遠處，火光便是從天水鎮的方向傳來。

天水鎮，怕是已經被蠻子占領了。

謝挽之顯然也明白這一點，眉頭緊蹙。

畢竟他和孟懷意倒無礙，隻是沈臨身上的傷……

“無事。”沈臨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從前這樣的傷多了去了，比這更嚴重的傷我還能堅持日行呢，更何況隻是背上有道劍傷……這位姑娘背了我多時，剩下這段路還是在下自己走吧。”

謝挽之聞言看向孟懷意，孟懷意點頭表示讚成，又見對方臉色蒼白，但精神尚佳，上前攙扶著他，沈臨倒也藉著對方的力勉強能走。

幾人一路奔逃，一路上碰到了不少蠻子巡邏，繞了半天路才終於見到洛城的城門。

“太子已死，洛城已是強弩之末，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太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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