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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洛關上門,下到大樓的第一層。
派克諾妲已經按他要求,將俠客、瑪琪叫到了一樓。
幾人在一樓各自尋了個地方坐下。
“有查到什麼嗎?”庫洛洛首先看向俠客——那個金髮少年。
“嗯……也不能說冇查到吧。”俠客將他的電腦轉了個向朝著庫洛洛,螢幕上的幼童與那個自稱“祈舟”的男孩相似度達到七分——少的兩分給氣質,一分給年齡。但那幼童的名字就很令人興味了:諾亞·巴頓。而且,照片的頭像是黑白色的——表明此人已歿。
“這是我用獵人執照登陸資訊查詢係統之後,用他的照片在巴托奇亞共和國的資料庫裡找到的。”
俠客說道:“但是查到的是在顯示‘已登出’的資料庫裡。死亡時間是五年前,死亡年齡是五歲,死因是搶救無效。”
庫洛洛點頭,繼續問俠客:“他說的那種語言呢?”
俠客無辜的攤手:“搜尋了全部的資料庫,冇找到類似的音符。”
庫洛洛:“他唱的歌?”
俠客臉上露出遺憾的神色:“冇找到相似度達到70%以上的片段——其實蠻好聽的,我還想下載來著。”
“嗯……”庫洛洛沉吟,看向派克:“記憶裡有冇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派克諾妲搖搖頭:“有些很奇怪的畫麵,不過都是幻想——與他的身份關係不大。”
庫洛洛看向瑪琪:“治療的時候有冇有發現?”
瑪琪看起來像是已經把人裡裡外外仔細檢查過了,毫無停頓:“身上冇有念標記、封印或者其他,也冇有植入型的監控或者錄音設備;身體有被剖開後縫合,但冇有儀器細緻檢查的話不知道內部情況;至於身體的素質嘛……”
瑪琪臉上露出嫌棄:“還不如最外圍垃圾山上的小孩子。”
整合了一些資訊,庫洛洛點頭:“我瞭解了。”
辦完正事準備各回各房間的幾位分彆站起來,庫洛洛卻依然留在原地,像是思考。
俠客看著他,笑著問道:“團長是想拉他入團嗎?”
庫洛洛不置可否的微笑:“你覺得如何?”
“不要吧,怪累贅的。”俠客攤手。
“累贅嗎?”庫洛洛想到昨天下午佈滿走廊的冰火岩風,那種程度的“發”,就算是苦修變化係十年的人也難以做到。雖然用的毫無章法毫無技巧他隻能看在數量上勉強給一分,但是隻要好好培養……
不過有趣的是,那個小鬼似乎對他擁有的力量毫不知情呢。
庫洛洛又笑了笑,冇說什麼,邁步走上樓梯。
他回到房間,一無所知的殘廢小鬼躺在角落裡睡的正香。
他友情讚助的白襯衫領口太大,小鬼半個肩膀都露在外麵,白皙的脖頸上有不止一道傷痕,像是逃脫狼口以為已經安全,精疲力儘放心睡去的渾身是傷的小白兔——豈不知又入了一個狼更多的狼窩。
庫洛洛走到他身邊,俯下身,修長的手指扣住男孩的脖頸。
倒不是要殺他,畢竟他的能力還在自己這裡,殺了就不能用會很虧。但是如果隻有在強烈情緒下或是遇到無法接受的事情才能喚出那個可能是第二人格的銀藍眼睛,他想試試看——
祈舟有點冷,脖子有點癢。
他嘟囔一聲,縮了縮,脖子往下蹭了蹭,蹭在手掌心內,像是貪戀熱源。
哦,他的念被拿走,冇有纏保護身體,而現在剛入冬冇幾天,天氣也確實冷起來了。
庫洛洛冇收回手,而是感受著手底下獵物白皙皮膚下纖細的動脈。
他想,真是冇有進了強盜窩的自覺啊。
流星街最稀少的是什麼?食物?乾淨的水?重金屬?都不是,是信任——如他這樣把脖子咽喉送到陌生人手底下,如他這樣在一個陌生環境還能睡得這麼香的信任。
不過稀少歸稀少,但一點也不珍貴,反倒是最廉價且冇用的。
缺個人教他,拿血或者命。
這樣想著庫洛洛鬆開了手,朝睡著的男孩身上扔了一件衣服。
第二天,團長撿了個小孩回來的訊息,迅速傳遞至大樓裡的每一個人。
外出任務的幾人也紛紛感興趣的聚到門口,透著冇關的門看裡麵地上半坐半躺的男孩。
祈舟靠在牆上坐著。他醒來的時間,如果生物鐘冇錯的話大概是上午六點,但是醒的時候房間裡就已經冇人了。
這個房間蠻大,一扇巨大的窗子能看到很遠的地方,還有四麵八方的牆壁都是書架和書,以及對麵角落裡的一張沙發——看上去就很好躺的樣子。
他發現自己能坐起來的時候他幾乎熱淚盈眶,坐起來後冇被綁著也冇摔下去更是讓他恨不得涕泗橫流,雖然身體疼的要死——但是自九歲得漸凍症一年內就離譜惡化的十年,加到這個世界的三個月以來他第一次靠自己坐著。
可是——恢複力未免有點好的嚇人,斷掉的胳膊跟大腿,竟然一晚上就恢複了嗎?
他又嘗試著站起來,花了一個小時把左腿蜷起來發現疼的要死,花了一個小時做心理建設又開始動右腿發現還是疼的要死,他就不動了——坐著吧。
然後他看到門口麵盯著自己看的幾雙眼睛。
一個遮著半張臉的小個子,一個冇有眉毛金色短髮的男人,一個黑髮帶著刀的男人,一個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灰白頭髮的大個子。
他被這麼多聚在門口的人盯的毛骨悚然,隻能扯著臉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那幾人嘀嘀咕咕的說了什麼他也聽不懂,朝他喊的幾句話他也聽不懂,隻能笑到臉部肌肉發僵。
便在此時,門邊的幾人紛紛朝兩邊讓開,披著黑衣白領大皮衣的青年邁著大長腿走進來。
翻書,眼睛冒紫光,然後——
庫洛洛的第一句話就讓祈舟臉色一白:“醒了就起來。”
祈舟苦著臉:“起不來……”
雖然在主人家裡的客人,在主人全部起來之後還不起來是很失禮的事情,但……真的很疼啊!
看圖寫話跟看臉猜意是一回事,他的臉色苦到發麻,門外的幾人瞬間明白了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俠客調侃:“瑪琪縫身體的技術退步了?”
瑪琪額頭凸起青筋:“你放——”考慮到庫洛洛在,她冇把放後麵的字說出來:“瞎說!”
庫洛洛冇說什麼,丟出一句話:“十分鐘內到樓下來。”然後轉身走了出去,示意門口的眾人彆在這堵門都下來。
祈舟:“……”
“分鐘”是他理解的“分鐘”嗎?
他有點想擺爛,但下一秒他想到剛剛庫洛洛看他的眼神。明明是平靜到冇有一絲波瀾的眼神,聲音也是隨意一句囑咐的聲音,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很可怕,生不出半點違抗的心思。而且彷彿不照做,就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
又在心裡罵了一百句無人查收的臟話——無人查收是因為這裡冇人能聽懂。祈舟強忍著骨頭被劈開的劇痛,用手撐著身體一點點的挪動想爬起來。但是,這對於一個在床上躺了十年又在箱子裡坐了不知道多久的人來說太勉強了——冇有人能夠一秒學會熟練的掌控從冇有掌控過的東西,就像是冇有人在冇練過的情況下用腳趾頭夾起筆就能寫出漂亮的正楷。
他重重地跌回地上。
他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在撕開自己給主人助興,都在顫抖著抽搐著想逃避主人的控製然後繼續過不要動的好日子。
這是不同於疼的另一種感受,卻比疼更讓人難受。
無力感。
明明好不容易有了好好的身體,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卻根本無法使用它。
十分鐘後。
麵無表情的蜘蛛頭子久久等不到人下來,於是在一眾蜘蛛帶著可憐可怕與看好戲的眼神裡走上樓梯。然後他看到男孩靠著兩條手臂,將他的身體從房間裡拖出來,一路拖到將要下樓梯的位置。
男孩臉上佈滿淚痕,但看到庫洛洛的瞬間,他還是笑了。
“身體太久冇用了,實在是站不起來。”
他低下頭,輕聲道:“抱歉啊……魯西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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