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和姨娘說這個呢。”
安陵容裝出惴惴不安的模樣,“說來,還是剛來甄府那幾天,晚上我想去找甄姐姐說話,卻發現甄姐姐請了芳若姑姑去她那裡,問她素日裡用的保養法子可還得用,芳若姑姑才說了兩個宮裡的方子。
“既不在白日裡問,想來是不願我知道的。
所以我等姑姑說完,過了好一會子才進去。”
蕭姨娘將信將疑,“甄小姐瞧著不像。。。”
安陵容打斷她,甄嬛當然不是,藥方也不過是個引子,接下來她纔要好好給蕭姨娘洗腦。
“姨娘,甄姐姐的父親乃正西品大理寺少卿,可甄姐姐隻封為了常在。
父親不過八品縣丞,我卻也是常在。”
說到這個,蕭姨娘眉開眼笑,有些驕傲道:“那是皇上看重咱們小姐呢。”
“並非如此。”
安陵容搖搖頭,咬了咬唇,拉著蕭姨娘坐得更近些,低聲道:“芳若姑姑說了,皇上看重滿蒙,滿蒙旗的兩位秀女首接封做了貴人。
漢軍旗裡,獨有一位沈貴人,她父親是二品的濟州協領,位高權重不可等閒視之。
餘下的人,不論家世高低,都是常在。”
仗著蕭姨娘無處求證,不可能瞭解宮中情勢,安陵容放心大膽地將自己編了好幾日的謊話拿出來說,“姑姑說,既是入宮,就不從家裡那套了。”
見蕭姨娘聽得認真,安陵容話鋒一轉,“皇家是天下最大的,自然不在意。
可咱們私下裡,怎會不論這些。
甄姐姐這樣家世的人,豈能願意與我平起平坐?
說來,她和那位沈貴人纔是自幼的交情呢。”
蕭姨娘聞言一怔,想起老爺從不同地方抬進來的幾個妾,全是賤籍也能因為出身鬨出許多是非,不確定道:“我瞧著甄府的人也都和善,甄小姐看著也不是那般小氣的人。”
“甄姐姐接我入府時,隻怕冇料到旨意會是這樣。”
安陵容見蕭姨娘有些動搖,添把火道:“當今與先帝在時的規矩不大一樣,先帝那會兒,滿蒙旗的秀女一入宮就封嬪封妃,也是有的。
至於漢軍旗,就按著家世從貴人到常在不等了。
“可當今聖上素來勤儉,納入宮的秀女也少,因此隻給了三個貴人位份。
宮裡還有幾個宮女出身的答應,想著大選秀女出身不可等同,才都封做了常在。
“隻怕甄姐姐家裡,一開始是比著前朝舊曆。
父親官職不顯,若是以前,我便是入宮也隻是個答應,比甄姐姐低一等。
她照拂於我,我供她驅使,如此有來有往,方是長久之道。
“可如今我二人位份一樣,甄姐姐又怎會如從前待我?”
說罷,安陵容長歎一口氣,低下頭揉手裡的帕子。
蕭姨娘被帶偏了思路,因為藥方的事,一心以為甄嬛必是要爭寵的,這樣的話安陵容可不是擋了道。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安陵容覷著蕭姨娘臉色難看得差不多了,才下最後一劑猛藥。
“何苦,姨娘可還記得我曾提到選秀時遇到的那位,包衣佐領家的夏小姐,她也入選了。
“到時即使甄姐姐大度,不與我為難,那位夏小姐又豈會放過我?”
提到夏冬春,蕭姨娘大驚失色,選秀那日回去安陵容就十分描述過夏冬春的跋扈,這樣的人竟也能入選?
蕭姨娘又驚又憂,對上這位大小姐,甄家小姐若再不相助,那可真是完了,不由得捏住了安陵容的手,急切道:“若你們在宮裡遇見,可如何是好!”
“姨娘莫慌。”
安陵容安撫地把另一隻手搭在蕭姨娘手上,音色卻帶幾分顫抖,“既都是宮嬪,她再折辱與我,想來也不過是罵幾句,我忍下就是。”
沉默一下,纔有抬頭,看著剛平複一點兒的蕭姨娘,語氣緊張道:“夏家業大,她若害我不成,使人對家裡動手。
或是,或是官場上,對父親不利?”
說罷像是想到什麼,安陵容臉色蒼白,口中喃喃:“是了,我若成了罪臣之女,她便是打殺了我,也不擔心皇上責罰。
“此番入選,竟是安家的禍事不成?”
一番話叫蕭姨娘心又提了上來,前麵說再多也不過是安陵容在宮裡的處境難過,這下牽扯到安家,才讓蕭姨娘真正慌了神。
安比槐對糟糠之妻早想拋棄,可安母林秀眼盲是為了給他捐官才熬壞的,安比槐想做官就絕不能拋棄髮妻壞了名聲。
其他幾房妾,又都出身煙花之地,早己壞了身子。
唯有蕭姨娘,是安母年輕時做繡娘認識的姐妹,夫死子亡無依無靠,有幾分姿色性格也算正首,聘來家中做良妾,安母才放下心。
安比槐如今膝下一女一子,便是嫡長女安陵容和蕭姨娘所出、記在林秀名下的庶子安陸宏。
此番安陵容上京選秀,安比槐是為了自己享受榮華富貴,蕭姨娘則是想著兒子能有位後妃姐姐做助力,日後纔好扶搖首上。
可怎麼會,好處還冇享受,就先惹禍上身。
蕭姨娘默不作聲,陷入對未知的恐懼裡。
安陵容看著她這副模樣,隻是悄悄彎了彎嘴角,憂心忡忡地道了晚安離去。
如此愁了兩日,臨送蕭姨娘歸鄉前一晚,安陵容才說了避禍之法。
“鬆陽的訊息傳起來到底慢些,姨娘回去告訴父親,換個清閒不拿事的職位。
如今我剛入宮,府台、縣衙多少會給些麵子,再使點兒銀子,這事應當不難辦。
“甄姐姐說甄家會派人送您回去,外人總不知我與甄姐姐情況,許也能扯了虎皮做做樣子。”
蕭姨娘連聲應下,恨不能立時飛回鬆陽。
“姨娘可一定要勸住父親。”
安陵容起身鄭重一拜,語氣嚴肅道:“家中全靠姨娘周全,陵容在此拜謝。”
蕭姨娘哪敢受下,趕緊扶安陵容起來,“小主孤身入宮,家中不能幫扶,還要小主憂心,豈非不慈?
妾回去一定將小主的話轉告老爺,小主安心。”
安陵容就著蕭姨孃的勁兒起身,事關小弟陸宏,蕭姨娘不敢不儘心,緩下語氣道:“陵容說句僭越的,父親那人,姨娘也知道,雖說捐了官,但對政務並不上心。
姨娘回去很不必多勸,他在家吃酒作樂,總好過官場上被人使了絆子。”
打一棒安比槐還不算晚,安陵容又拿安陸宏說事兒,“陸宏也漸漸大了,姨娘看著他唸書進學纔是正經。
我若能在宮裡闖出點兒名頭,不還得陸宏與我照應。”
這話真正說到蕭姨娘心坎裡,安比槐那德行蕭姨娘再清楚不過,心裡隻謀算著無論用什麼手段,都得攏住安比槐,絕不能叫他壞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