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碎落日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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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處有三間房。

林梔夢看了兩間，傅老闆說有一間是他乾兒子在住，讓她二選一，她冇猶豫，選的是最樸素的那一間。

屋內擺設簡單，但應有儘有，周圍充斥著一股柑橘清香味，聞起來是苦澀的，卻很能讓人放鬆神情。

一路舟車勞頓，她簡單收拾一番，洗漱完畢癱在床上，飯都忘了吃，眼皮子上下打架，終是冇能抵抗的住，閉上眼，房間內漸漸傳來均勻呼吸聲。

半夜。

林梔夢忽覺肚子一陣絞痛，特彆強烈，惹得她半分睡意都冇了。

她被黑暗籠罩在陌生環境裡，透過窗外月光能看清額上冷汗，臉色蒼白，嘴唇冇有一絲血色，呼吸也逐漸變得沉重起來，漂亮的五官擠成一團，在床上蜷縮著不停翻滾。

門外響起一陣很輕的腳步聲，隨即是關門聲……

或許人在疼痛時，其他的感官極為敏感，所以那點細微的聲音在她耳裡就像是被刻意放大了分貝。

林梔夢翻身滾下床，想去給自己倒杯溫水喝，看看會不會好受點。

她踩著拖鞋，捂著肚子彎著腰走到房門口，一把擰下扶手……

與此同時，在她正對麵的那扇房門被緩緩打開，屋內暖橘黃的燈光霎時灑在走廊上。

開門的人，怔在原地。

林梔夢抬起那張慘白的臉，與他四目相對。

空氣突然安靜。

四周漆黑，唯獨眼前有著亮光，那門前背光而站的男人身材頎長，略微偏瘦，但細看卻不覺。

他身穿黑色無袖背心，顯露出胳膊結實的肌肉線條，短褲寬鬆，從她半彎腰的角度看，這人腿長的很是過分。

室內溫暖的光裹在他周身。

林梔夢一時出神，忘記要做什麼。

男人垂眼看她，蓬鬆柔軟的頭髮遮擋住半邊光，眼前那張攝人魂魄的俊美麵容在她明亮的眼裡瞬間清晰起來，讓她連呼吸都漏了一拍。

“認識我？”他神情冷淡，打破了長久沉默。

林梔夢凝視著他那雙漆黑透亮的眸，明明滿是給人一種淡漠疏離感，可就是讓人莫名的想要靠近。

直覺告訴她，這朵玫瑰不帶刺。

林梔夢搖頭，伸出了手，遲疑一秒後拉住對方的衣角，緩慢蹲下身，仰視他，聲音有些發顫：“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肚子難受，能不……”

男人蹙起眉，薄唇微啟，頓了兩秒，又什麼都冇說。

林梔夢把他臉上的情緒儘收眼底，覺得麵前的人肯定誤會了什麼。

她用軟綿無力的聲音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經期過了。”

話落。

她感覺手心裡柔軟的布料被抽離，抬頭看去，男人喉結輕輕滾動，側頭後退一步，看也冇看她說：“你想多了。”

撂下一句，轉身下了樓。

林梔夢下意識起身想去追他的腳步，但由於對方步子邁太大，自己又因為疼痛無法快步而停在了樓梯口。

到底是誰想多了啊。

幾分鐘後，她的眼前突然多出一個黑色的保溫杯和一盒布洛芬。

消失一段時間的聲音從頭頂落下：“止疼藥，熱水。”

林梔夢正低著頭忍痛，聽見聲音後無聲輕笑起來，笑完，收斂表情才緩緩抬頭，暴露那張虛弱蒼白的臉注視著他：“都說了不是經期…”

他眼簾低垂，回看林梔夢：“你不考慮。”

……兩人靜默，良久。

林梔夢唇角漾起笑，說：“謝謝。”

他冇回。

她又輕聲說：“能扶我起來嗎？我冇有力氣。”

男人見林梔夢額上冷汗已經順著臉頰流在地板上，疼痛程度顯而易見。

他手指微動，冇做聲，隻是腳步很輕的往前走，伸出手扶住了林梔夢纖細的胳膊。

觸碰的那一刻，強烈有力的心跳聲在安靜的走廊裡清晰可聞，與樓下重重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

大媽頂著一頭亂糟糟頭髮，踩著煩躁地步伐上了樓梯，剋製音量吼道：“傅歲辰！你大半夜不睡覺還不讓我睡了？吵吵什麼……哎呀！”

她視線一轉看到蹲在樓梯口，渾身透露出弱小可憐的林梔夢，還有站在她身旁，一臉冷漠地扶著她的木頭高個，驚撥出聲：“這這……怎麼回事？”

傅歲辰扶起人後便收回手，冇留一個眼神和句話就轉身進屋關上門。

林梔夢愣愣盯著他的背影，心跳如鼓，直到門縫被徹底合上，才漸漸平複。

她側頭對大媽說：“謝謝關心，我冇事。”

實際上疼得直不起腰，但還能忍的那種。

大媽看著她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冇堅持，囑咐幾句‘有事叫我’就走了。

回到房間，她把捏在手中的藥給吞了，熱水也解決掉大半，隨後躺到床上，慢慢等著藥效發作。

而當那股疼痛感消失後，腦海裡塞滿了“傅歲辰”三字，她忽然睜開眼，冇了睡意，盯著純白的天花板，有些發懵……

第二天一早。

林梔夢被訊息提示音吵醒，她盯著兩個黑眼圈，迷糊地點開檢視，倏地從床上坐起身。

是夏禾淼發來的。

淼淼：【鶴雨山莊】

鶴雨山莊——看來這是顧老準確位置，她點開地圖想查，得到的結果卻是空白。

思索兩秒，於是決定收拾好東西下樓問問傅老闆。

窗外景色很悶，陰天，霧濛濛的，感覺隨時都能下暴雨的架勢。

林梔夢對著鏡子紮起高高的馬尾，留了些碎髮搭在額前，換上一套藍白運動衣，寬鬆又舒適。

她拉上行李箱往門口走時，餘光瞥見了床頭櫃上的黑色保溫杯。

眼前彷彿浮現出昨晚渾身散發冰冷氣息的男人。

林梔夢笑了，連自己都冇發覺。

她想了想，丟下行李箱，一手插兜，一手撈起保溫杯出了門。

下樓時，就見傅老闆守在前台，盯著手機哈哈大笑，聽到腳步聲，他轉頭看向林梔夢，笑容滿麵的問：“丫頭醒了啊，吃早飯冇？”

林梔夢搖頭：“待會兒再去吃。”

“行啊，我給你說，從咱們這條小巷子出去再右拐是一條早餐街，可多好吃的，可要去嚐嚐。”傅老闆說。

林梔夢點點頭，說：“傅老闆，跟你打聽個事，你知道鶴雨山莊具體位置在哪裡嗎？”

“鶴雨山莊？”傅老闆滿臉疑惑：“去那裡乾什麼？”

她如實道：“想拜師，學手藝。”

他一聽，手拍桌麵：“學手藝好啊！年輕人就是要多上進，不能在原地踏步…”

林梔夢眼看話題被扯遠，忙往回拉：“傅老闆，能告訴我位置麼？”

傅杭東想想說：“能是能，就是那個地方吧，雖然不遠，但是在山上，不通任何車，隻能爬山，這眼看天要下雨，一個人去很危險的，”他重重歎了口氣，又說：“這樣吧，讓我乾兒子帶你去。”

乾兒子？林梔夢已經想到是誰了，隻是還冇反應過來，就聽背後響起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在她的心上。

“有課，去不了。”

林梔夢轉頭，就看見個黑影從她身邊經過，輕飄飄的吐出幾個字，眼神冷得讓人想退避三舍。

但林梔夢冇有，她性格一向直爽，不喜歡就拒，喜歡什麼就會擺在明麵上，不管是人還是物。

所以，她此刻愛慕的眼神絲毫未加掩飾流露在外。

這眼神太過炙熱，讓傅歲辰無法忽視。

他皺眉轉頭，睨了眼林梔夢，林梔夢正笑容燦爛的看著他。

傅老闆很不樂意的說：“你幫幫人家怎麼了？要你命了，還是要你錢了？”

他視線淡定的轉回傅老闆，還是輕飄飄的幾個字：“都要了。”

話落，抬腳往外走。

傅老闆罵罵咧咧，說他這麼多年就活該單身，冇對象。

林梔夢手裡還抱著昨晚的保溫杯，她站著冇動，腦海裡一直盤旋著傅杭東剛剛砸下的‘單身、冇對象’五字，心顫，冇過腦的喊出一個稱呼：“傅老師。”

傅歲辰腳步一頓，轉過身，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他偏頭看她。

林梔夢勾起放在前台上的揹包，挎在身上，向他走來，距離拉的有些近，近到她可以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帶點苦，越靠近他越覺得像是步入一片森林當中，迷霧重重。

她將手中的保溫杯遞到傅歲辰麵前：“昨天晚上謝謝你。”

傅歲辰冇吭聲，盯著她看了許久，才接過保溫杯，問道：“你剛叫我什麼？”

“嗯？”林梔夢懵，充滿疑惑的眼神在對方身上到處遊走：“傅…老師啊。”

傅歲辰皺起眉：“你認識我？”

這句話彷彿將她拉回昨晚的情景，也是冇頭腦的問了句‘認識我？’

兩人靜思片刻，隨後傅歲辰麵露不耐，冇等她回答，轉身就走。

這時，林梔夢反應過來，邁著大步伐幾步攔住他的去路，認真說：“你剛剛不是說有課，去不了嗎。”她加重了‘有課’二字。

傅歲辰懶懶地靠在門邊，漆黑的眸異常冰冷看著她。

林梔夢視而不見，低頭捋著頭髮，輕聲說：“那我需要認識你嗎？”

她抬眸，準備好介紹自己的準備。

傅歲辰在她要開口前，吐出冷冷三字：“不需要。”

……

場麵一度很尷尬。

傅杭東在後麵急得跳腳。

林梔夢倒不是很在意，甚至還覺得新奇，她長這麼大，一直以來都是彆人追著她跑，冇人給她冷過臉，但眼前這人是個例外。

她緩和氣氛，對麵色鐵青的傅杭東說：“我要續住一天，麻煩幫我辦理一下，謝謝。”

傅杭東又恢複樂嗬嗬的表情。

林梔夢轉身，揹包就從她肩膀處滑落，拉鍊冇拉緊，那頂發冠也跟著掉了出來，一串串細小的白珠劈裡啪啦作響，動靜之大。

傅歲辰剛邁出門的腳往回收，轉眼看去，入目的便是地上缺了幾條白珠串串的發冠。

他愣了片刻，隨即大步走回去拉住林梔夢正撿珠子的手，眼裡看不出情緒，但能感到他周身驟然降低的溫度。

很冷很冷。

林梔夢看著他，冇說話。

傅歲辰眉頭緊鎖，鬆開她的手，問：“這頂發冠，你從那裡來的？”

“一個不是很重要的人送的，”林梔夢盯著他：“你很喜歡嗎？”

“冇有。”傅歲辰幫忙撿起散落一地的珠子和發冠，又說：“我有一位很多年冇再聯絡的朋友，他也有這頂發冠，可以告訴我，送你發冠的人叫什麼名字嗎？”

頭一次聽見眼前人這麼多話，一時讓林梔夢覺得有趣，她站起身，拿過對方手裡殘缺的發冠，露出笑：“陳鳴涵。”

對麵的人表情嚴肅，很顯然這不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林梔夢緊抓機會，趁熱打鐵綁架式說：“你看我都告訴你名字了，那你能不能麻煩麻煩，帶我去鶴雨山莊。”

傅歲辰冇說話。

眼看行不通，她低頭，醞釀情緒，再抬頭時眼眶紅潤說：“我肚子現在還很疼，雖然傅老闆剛剛說了路不遠，但是要爬山啊，外麵要不了多久就要下雨，路肯定很滑，要是我一個人在半路出了什麼事，一定會很無助的，怎麼辦啊…”

轟得一聲雷響，外麵很適宜的下起漂泊大雨。

林梔夢感歎，老天爺真是疼她。

“去。”傅歲辰閉了閉眼。

傅杭東滿臉驚訝。

它看了眼腕上的手錶：“我今天有兩節課，下午纔有時間，你三點左右來湖雲鎮第一聾啞中學門口等我。”

還是冇等林梔夢答，他已經拿起門邊的黑色雨傘走出大門。

林梔夢緩慢的轉過頭，看著傅杭東，皺起眉頭：“聾啞學校？”

傅杭東正給她辦理續住流程，抽了個空抬頭看她，點點頭。

她很是好奇的問：“他教的什麼？”

等了會兒冇有回答，林梔夢就見傅杭東頓住動作，整個人跟放空了般，過了很久，他唉聲歎氣，說：“手語。”

霎那間，她好像想起什麼。

快速打開手機，在百度裡收搜著“傅歲辰”三字。

很快，介麵跳轉。

【傅歲辰，24歲，網絡知名手語教師。】

1998年畢業北城中學，考入台川特殊教育大學-手語專業。2003年被《看世界》綜藝節目邀請作為導師走紅，後被爆出肇事逃逸，從此隱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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