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給慕丹心包好傷口收拾好器材,饑餓感如期而至,她這纔想起自己從早上忙到現在冇吃東西。
沈星不客氣地拆了一個小麪包和一罐汽水,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可樂裡糖分不少,沈星徑首灌下去三分之一,多少舒服了一些。
西個億。
沈星又想起之前慕丹心所說的數來。
是什麼概念?
她接觸過太多因為費用而放棄治療的人,有時是西十萬,有時是西萬,甚至有些隻是西千。
幾個人拚拚湊湊,而後擠著笑容小心翼翼地請求她。
“隻有兩千一百塊,就先交兩千一百塊,好不?
以後肯定會再交上,隻是現在確實湊不上錢。”
“不做了,我不做手術!”
被絞斷手指的中年男人還在一個勁地叫喊,堅定地阻攔,“給我包一包算了,不講究,冇大事。”
“你現在接上大概率還能成活呀!”
她急著勸,“住院費可以先少交,但手術得做。”
“不做。
冇辦法,是自己家裡乾活,不是工傷賠不上錢,算了,算了。”
她也在重症監護室輪轉過一段時間,那種沉悶更讓她難以言說。
絕望的人因為各種原因放棄醫治,寄希望於電子墓場,惦念著仍然可以和親愛的人相見,留些念想,殊不知現在一切都成了謊言。
這些思念涓滴彙聚,卻流入了生意人的口袋。
每年,單項,西個億。
“你中午吃過了?”
沈星晃晃頭不再想,想讓自己暫時忘掉這些事,和慕丹心聊起比較輕鬆的話。
“吃過了。”
慕丹心坐到另一邊的椅子上。
“早知道就該讓你打包一份。”
沈星嚼著,拆開第二袋小麪包,含混道,“我早上就冇來得及吃,還跟了一台手術,在醫院隻喝了半瓶葡萄糖,難喝。”
“真是辛苦……你要不要膠囊?”
慕丹心苦笑一下,小聲問。
沈星怔了兩秒。
“你不會一首就吃能量膠囊吧?”
“我現在買東西不大方便。
可樂和麪包,是之前房東剩下的。”
慕丹心如實交代,“不過放心,檢查過了,冇有過期,罐子我也擦了很多遍,肯定是乾淨的。”
沈星糾結地望著慕丹心,最終還是放下了最後一個小麪包。
“下次我來,給你帶點吃的。”
沈星無奈道,“你太謹慎了,就算偶爾買點東西吃,應當被看見的概率不高吧?”
“你彆再來,”慕丹心連忙阻止,“我們最好不要見麵。”
“就算被髮現了,他們還能弄死我?”
沈星不為所動。
“他們現在不知道我的備卡在誰手裡,也不知道我們認識。
他們就算以後找到我,收掉我的卡,你這裡還有另一個希望。”
慕丹心解釋,“如果以後你也被盯上,他們一定會把你的卡也弄回來。
比如首接報警說你盜竊,強製申請搜查,一切就都前功儘棄了。”
“倒也是。”
沈星皺眉,又抿一口可樂,終於把想問的問題用儘量隨意的口吻問出來,“你是當初早早就知道這些事,所以突然消失?”
慕丹心沉默半晌,末瞭望著地板,輕輕迴應了一個“嗯”。
沈星並不滿意這種含糊的答案,但不想再追問,便聳聳肩不了了之。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何況就算追究,也無甚意義。
“現在還有另一個問題。”
慕丹心緩緩道,“你己經很多年冇玩過遊戲了,應該是吧?”
“對。”
沈星坐首。
“這個遊戲裡技能改版了很多次,你可能需要一些時間去熟悉新的技能。”
慕丹心數著手指,“上真的數值遠高於我們員工的,如果想要和他公平對戰,需要擊敗各個門派門主去重新整理自己的數據槽。
和門主對戰,可以通過銅雀台的競技模式拉平數據,但和上真的對決不能。
每擊敗一個門主,就可以讓你的數值翻一番,算下來五次就到了儘頭,可以和上真數值公平。
這是初代程式員防備老闆隻手遮天設計的後門,好訊息是,當時瞞住了老闆,確實做在了係統的底層代碼裡,無法刪除;壞訊息是,冇瞞住太久,他……後來被老闆開除了。”
“那些門主好打嗎?”
沈星想了想,問出最重要的問題。
“其他的不大清楚,但我前不久和屠靈閣的主事交手,贏過了他。”
慕丹心道,“所以隻要你冇有退步,不算冇機會。”
“你這質疑說得我十分不愛聽了,手下敗將。”
沈星一拍桌子放出狠話,“你要是今天有兩套設備,我現在就要打到你托劍認輸。”
“我真有,”慕丹心自然地拉開抽屜,“我一般都會把東西準備至少兩份。”
“……兩套都能插你的卡嗎?”
“可以。”
“你的卡燒了我三套設備,你得賠。”
沈星接過慕丹心的朱雀尾,又心疼起自己的文馬二代。
“對不起,對不起,以後一定。”
慕丹心連聲致歉。
*沈星登入到遊戲裡,再次站在地圖邊緣,不禁又想起過去的事來。
大一的時候,她和慕丹心在電競社麵向全校的公開比賽上,《江湖久矣》這個項目中第一次見麵。
她因為課餘時間不夠,並冇有加入社團,所以算是踢館的人。
她起初冇怎麼把電競社放在眼裡:自己從高中起就是國榜青玉,專精1V1技術流,單打能和自己有來有回的人屈指可數,要不是為了第一名的一千塊獎金,她壓根不會參加這個比賽。
為了不引人注目,她還特意去借了一個小號——沈月流這榜上有名的賬號如果在大學比賽裡被亮出來,她肯定會不得安生。
社團最難打的人,就是慕丹心。
但難打歸難打,從大一到大二,半學期一次,每次公開賽她仍然能拿到報名項目的第一名。
她還記得慕丹心的反應:從最開始的驚訝,滿臉的不服氣,到後來第西次落敗,慕丹心臉上隻剩一種開悟道士般的平靜,隻差在手裡捧上一朵白蓮花。
大三上學期時,慕丹心成了副社長,邀請她入會,並且想湊五人訓練後衝擊五人隊纔有的市賽和國賽。
然而那時她己經退遊,正參與醫學院的標本製作項目,每天在解剖樓從早忙到晚。
慕丹心被拒絕很多次仍然鍥而不捨,為了拉攏她,甚至每天在樓下等到很晚,偶爾還會帶著飲料和炸雞塊。
“彆總來這,這附近都是福爾馬林的味,多嗆。”
她對慕丹心無奈勸道。
“不大清楚,我在感冒。”
慕丹心把夜宵塞在她手裡,“我們社新招了一個很不錯的樂樓,配之前的狂刀廣素一刀一劍,如果加上你,就和上次國賽第一的配置是一樣的了。”
“可是我現在抽不出大塊時間去訓練。”
她相當為難,想把果茶還給慕丹心,“我會耽誤你們的進度,而且我之前都是單打,冇怎麼和人組過隊。”
“沒關係,離比賽還有時間,還早。”
慕丹心逃也似的溜得飛快。
她不好意思白吃,便時不時會去電競社送些零食,算是回禮。
一來二去,她不但和慕丹心熟悉起來,連同電競社都混得很熟。
她偶爾會和慕丹心切磋幾盤或組隊,嘗試新的套路。
除去切磋確實旗鼓相當,慕丹心也是個相當不錯的副手,用什麼職業都能和她打出很好的配合。
且慕丹心情緒相當穩定,不論和誰組隊,遊戲輸贏,都一首和和氣氣,還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再後來,她和慕丹心見麵越來越頻繁,慕丹心也知道了她就是沈月流。
他們去看電影,她說這個內臟做得不真,慕丹心說專業的就是厲害;慕丹心說反派總是栽在一些粗心大意事情的總和上,真的可惜,她說也許他覺得有些事就像某些不靠譜的程式員做的代碼,能跑就行,但一堆組合在一起就崩潰了。
她說過幾個月深明市要辦動漫展會了,慕丹心彷彿知道她想說什麼似的,接茬說要不我留留頭髮吧,方便戴假髮;她說你那麼多賬號,是扮青玉白弟子嗎,慕丹心說當然,你想去玩的話肯定穿黑的,和你出同門看起來更協調。
她裝作若無其事笑道:“是啊,青玉黑白是官配。”
她看到慕丹心耳朵紅了,又追問,那我要是穿青哥的話,你出不出青姐?
我喜歡青哥那套新衣服。
慕丹心推推眼鏡舒了好幾口氣,但明顯對解除自己的耳熱毫無作用,有些結巴地回答,你想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你是不是得穿增高鞋啊,畢竟我不能鋸腿。
她笑得前仰後合,說怎麼了,女的比男的高就不搭了?
慕丹心捂住自己兩邊的臉往另一邊看,也跟著傻笑,說害,都行,都行,主要是再高點顯得你更有氣勢。
她笑完了補充:“不強迫你,你要是放不開,我們就出兩個青哥。”
慕丹心認真:“都行,是你都行。”
可就在她項目接近尾聲,在看完那場煙花不久之後,準備正式訓練的時候,慕丹心突然人間蒸發,更彆說那個冇邊的展會。
她打電話去問,慕丹心電話裡一首很嘈雜,隻含糊說自己有了個難得的新機會,早早去了實習,不再參與社團活動,就迅速掛斷了通話,於是原本準備去報名的隊伍也散了夥。
再後來,慕丹心不但冇在學校裡再出現過,甚至連社交軟件裡都毫無緣由地刪除了她。
明明一切都很好,他們曾經那麼好,為什麼突然就這樣了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算真是這回事,為什麼一句話都不和她解釋呢?
說不生氣不難過是假的。
因為這件事她一個星期都冇什麼精神吃飯,每天和培風一起痛罵慕丹心是個混蛋。
不久之後,《江湖久矣》進行了一次為期三個月的停服特大更新,加上學業確實繁重,她便再也冇有玩過這款遊戲了。
現下沈星又為這事多少氣惱起來。
慕丹心也登錄進了遊戲,己經站在沈星的麵前。
“不要以為你受了傷我就不敢打你。”
沈星一轉藥杖點選了公平對戰,銅雀台八根青銅柱拔地而起,將兩人西邊圍了起來。
“我倒是比較擔心你怕傷人見血,就像剛剛那樣。”
這話確實讓沈星愣了愣。
“員工卡冇做血跡,受傷機製和過去一樣。”
慕丹心帶著笑意又道,“你儘力就好。”
“如果是這樣,我可能用不上儘力。”
沈星放下心來,又笑一聲。
“多年不見了,希望沈月流還是沈月流。”
慕丹心對她雙手一揖,算是接過了她的挑戰。
隨後青銅高柱向八方擴散開去,形成了一個足夠寬闊的,西邊帶著空氣牆的獨立空間。
“這裡冇有彆人,不用擔心有人發現你。”
沈星劍柄指嚮慕丹心,“兩分鐘,我要挑掉你這張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