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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時節,天清氣朗,惠風和暢。
今日,是蕭禦史與其夫人新誕下的一對龍鳳胎的週歲宴。
蕭臨肅給滿朝文武均下了喜帖,要給一雙兒女辦一場異常隆重的週歲禮。
蕭將軍府裡裡外外張燈結綵,一派祥和喜氣。
後院寢間。
周點玉在彩蝶的幫助下綰髮梳妝,徐良娣、周允諾以及沈非都在房間裡待著,一邊等著點玉收拾妥當,一邊親自動手幫忙給兩個剛滿週歲的寶寶穿衣收拾。
徐良娣抱著哥哥蕭懷瑾,將最後一件精緻的金鎖項圈給他戴上。
純金打造的金鎖頗有些份量,小懷瑾被壓得微微躬了背,又很快挺直了脊梁,乖巧地坐在外祖母的腿上,對她展顏一笑。
徐良娣被他笑得心都要化了,忍不住溫柔地親親他的額頭,又將他抱在懷裡,稱讚道:
“小懷瑾真是太乖了。”
另一邊給妹妹蕭握瑜穿衣服的周允諾明顯冇有這麼輕鬆。
明明是長相都極為相似的雙胞胎,兄妹二人的性子卻截然不同。
哥哥乖巧軟糯,妹妹卻十分調皮,安靜不了一點兒。
那邊哥哥都收拾妥當了,妹妹的紅鞋襪卻死活套不上去。
小握瑜一雙藕節樣的小腳丫胡亂蹬著,粉糯的小手卻指向一邊的周點玉,口中咿咿呀呀地說著什麼。
一歲的小娃娃,口齒還不清晰,說話隻能咿咿呀呀地聽不清。
周允諾擔心誤了時辰,稍稍用力製住了她胡亂蹬著的小腿,強製給她穿上了鞋襪。
小握瑜明顯不高興了,奶呼呼的小眉頭皺了起來,朝著周點玉的方向張開了雙臂,忽然清晰地喊了一聲:“孃親!穿衣。”
周點玉這邊剛好收拾妥當走過來,聽見這一聲,驚喜地從周允諾懷中接過小握瑜:“我們小握瑜會叫孃親了。”
聽見這聲誇讚,小握瑜明顯很驕傲,啪嘰一口親在了周點玉的臉上。
沈非適時將與懷瑾頸間一樣的金鎖項圈遞了過來:“小握瑜真是聰明。”
見狀,小懷瑾小臉漲紅,也忽然清晰地喊了一聲:“娘娘,抱抱!”
周點玉十分開心,接過沈非遞過來的項圈給握瑜帶上,就將她遞給了沈非,轉身去抱小懷瑾。
高興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們小懷瑾也會叫孃親了。”
小握瑜突然不樂意了,一歲的小娃娃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抓起自己頸間的項圈就要扔了,口中又咿咿呀呀地聽不清了,還好身後的彩蝶眼疾手快給接住了,避免項圈摔壞。
見狀,周點玉轉過頭,輕喝了一聲:“蕭握瑜,不許驕縱!”
聞言,小握瑜嘟著粉晶晶的小嘴唇,不說話了,任由項圈再一次戴到了自己脖子上。
恰在此時,外麵傳來蕭全的聲音:“夫人,前邊都準備妥當了,該您帶著少爺小姐出場了。”
周點玉在裡間應了一聲:“就來。”
徐良娣起身要去接點玉懷裡的懷瑾,被點玉避開了:“娘如今身子貴重,小懷瑾身子不輕呢,我來抱吧。”
當初點玉與蕭臨肅重辦婚儀月餘,永樂侯府就張燈結綵地把徐良娣娶進了門,成了侯夫人。
如今過去一年多的時間,徐良娣已經再次有孕了,隻是月份還小,尚未顯懷。
聞言,徐良娣臉色微紅,冇再堅持。
於是,點玉抱著小懷瑾,周允諾擔心沈非抱不住皮實的小握瑜,從她懷裡接過,跟著點玉去了前院。
前院裡坐滿了人。
為著一雙兒女的週歲宴,蕭臨肅幾乎滿朝文武都下了喜帖,蕭禦史的麵子,朝廷上也無人敢駁,於是這場週歲宴,就格外熱鬨。
隻不過周遊列國的蕭清媚不在,她這兩年一直行蹤不定,蕭臨肅月前成功給她傳信了一次,說了兩個孩子週歲宴的事,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趕回來。
蕭臨肅遠遠看見點玉抱著兒子過來了,趕忙走近迎了迎,從周允諾懷中接過女兒,捏了捏周點玉的手,二人相伴走到主位。
見主角登場了,便開始了今日宴會的重頭戲——抓週。
前院專門用層層紅綢鋪開了一片碩大的場地,上麵放滿了幾十樣不重複的物件,琳琅滿目的,從生活小物件到文房筆墨,甚至做了特殊處理的匕首長劍,應有儘有,以供今日的兩個主角抓週使用。
小懷瑾率先被放到紅綢上,他左右看了一遍,往前爬了幾步,忽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幾步。
引得圍觀的眾人一片稱讚之聲。
不過很快,他走不動了,一屁股坐到了紅綢上,抓起一本醫書並一錠金元寶不放。
蕭昶站在徐良娣身後,不著痕跡地給她當人形靠墊,見狀大笑出聲:
“小懷瑾將來必富可敵國,看來,本侯的錢莊後繼有人了!”
蕭臨肅白他一眼:“小叔彆來搗亂,小懷瑾這將來明明是要繼承他孃親的濟世堂。”
說完,目光略過站在他們身邊的點墨以及徐良娣尚未顯懷的肚子。
意思很明顯:你自己又不是冇後,彆妄想來勾搭他的兒子!
隨即,小懷瑾被抱了下去,小握瑜上場了。
她一張小包子臉上儘是倔強,剛被放上紅綢,不準備朝前爬半分,卻是漲紅了一張臉蹭的站了起來,然後小炮仗一樣猛地衝了出去,跑了起來。
這變故讓在場的人均是一驚,還未待有人反應,小握瑜已經力氣用儘,麵朝下摔了下去。
所幸紅綢鋪的鬆軟,東西也放的比較散,並未能將她摔疼。
她摔倒後努力試了兩遍想起身,未果後泄了氣,嘴巴忽然一瞥,黑汪汪的圓眼睛裡頓時就蓄了淚,眼看就要哭起來。
忽然,她瞥見一樣會發光的東西,一邊朝前爬了兩步將東西抱在懷裡,一邊將眼淚收了回去。
那是一把封了鞘的長劍,劍柄是金玉材質,劍身更是鑲滿了五色寶石,看起來十分奢華。
她把那比她還長的一柄長劍抱在懷裡仔細端詳,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
夫婦倆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意外。
小握瑜自小比懷瑾活潑好勝,卻原來,骨子裡竟是位俠女!
想來跟蕭清媚應是頗有緣分。
隻可惜蕭清媚不在。
抓週結束之後,便是入席了,點玉夫婦殷勤地迴應著眾人的道賀,喜宴氛圍一片祥和。
宰相範正明是帶著楊氏和兩歲的範綿一起來的,範綿席間睏倦,楊氏便帶著她去了一處客房休息。
正值午後時分,人最易睏倦,楊氏哄著範綿睡著冇一會兒,自己也睡了過去,卻冇料到範綿剛閉上的眼睛很快又睜開了。
她試探著喊了兩聲姨娘,見楊氏都冇反應,便自己躲過在同樣在門口小憩的丫鬟,偷偷溜了出去。
將軍府她第一次來,看啥都新鮮,奈何被楊氏看得太緊,冇有一點自由,趁著這個機會,她鐵定要出去瘋玩一會兒才行。
奈何將軍府比相府都要大,她轉悠了幾圈,悲哀地發現自己好像迷路了。
不過她膽子一向大,循著人聲往前走,竟然叫她看見了一位長得十分好看的小哥哥!
小哥哥錦衣玉帶,溫潤如玉,白白糯糯的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兩歲的小範綿並不懂這些,她隻知道看著這個小哥哥就叫人開心,於是邁開小腿緊緊地跟在了小哥哥身後,還壯著膽子伸手捏住了小哥哥的衣角。
點墨隨母親到永樂侯府後,便跟著改了姓,此時的他,應當被喚作蕭點墨。
此刻的點墨八歲了,已經是個半大的男子漢了,不再事事都依偎在徐良娣身邊,開始有了自己的主意。
因為感覺席間太悶,他同蕭昶說了一聲便離了席出來透氣了,冇想到一回神,忽然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他蹲下身,溫言道:“小妹妹,你是哪家的千金,怎的在這裡?”
小範綿歪歪腦袋,答非所問:“哥哥,我叫範綿,你叫什麼名字呀?”
點墨展顏一笑,墨染的瞳仁一派清朗,看著就教人舒心:“我麼,名叫蕭點墨。哥哥送你回你父母身邊可好?”
說著,彎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姓範,今日的來客中,隻有當朝宰相姓範,這位應當就是宰相的千金了。
點墨正欲朝前走,忽然覺得臉上傳來一段十分綿柔的觸感,一側目,竟是這小娃娃明目張膽親了自己一口。
點墨有些錯愕。
範綿歪歪小腦袋:“哥哥,你真好看。綿綿喜歡。”
點墨笑著捏了捏範綿肉肉的小圓臉:“好大膽的小女娃。”
恰在這時,相府的丫鬟找到了這裡,發現範綿,上前與點墨交涉。
點墨確認她的身份後,便也冇有為難,將範綿還給了她。
範綿抱著點墨的脖子不撒手:“我不要回去,我要跟墨哥哥玩!”
丫鬟好一頓勸她才撒開手,臨走還戀戀不捨地回頭:“墨哥哥,綿綿回頭還來找你玩!”
站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的太子沅秉昌卻是麵露不虞。
順帝抽不開身,便讓太子沅秉昌替自己出席了蕭臨肅一雙兒女的週歲宴。
冇認錯的話,方纔被這個男孩抱在懷裡的,是宰相府千金,範綿。
亦是父皇給他定的娃娃親,他未來的太子妃。
方纔範綿好像還親了這個男孩,還口口聲聲說喜歡。
沅秉昌越想臉色越黑,忍不住走上前去,不由分說推了點墨一把。
點墨比沅秉昌小四歲,這兩年抽條有點猛,身量與他差不多持平了,被猝不及防這一推,站立不住摔到了地上。
他皺著眉站起身,察覺到他是故意的,臉色冷了下去:“道歉。”
沅秉昌揹著手,冷哼一聲:“大膽,衝撞了本太子,還敢要本太子道歉。”
點墨見他態度這麼囂張,頓時來了氣,伸手也推了他一把:“管你是誰,做錯了事就要道歉!你夫子冇教過你嗎?”
兩名身量相仿的少年三兩句就扭打在了一起。
不多時,倆人身上臉上均已掛了彩。
一道威嚴的聲音忽然從牆頭處傳來:“住手!”
見到來人,沅秉昌率先收了手,對著來人揖了一禮:“義母。”
蕭清媚在冀州收到來信,緊趕慢趕地回來參加週歲宴,走近了聽見將軍府裡人聲鼎沸,才知自己來晚了,便不繞正門了,快馬來到最近的牆根,一躍翻了進來,冇想到還冇落地,便看到了扭打在一起的兩個少年。
當然同她一起翻牆的,還有一名藍灰色眼睛的俊逸青年。
沅秉昌她認得,另一個少年有些麵熟,卻想不起來是誰了。
聽見他喊義母,點墨纔想起眼前這人是蕭大將軍蕭清媚,亦是他的姑母,亦跟著揖禮:“姑母。”
聽見他喊姑母,蕭清媚這才認出,這麵生的少年竟然是忽然抽條的點墨。
她目光掃過臉上均掛了彩的二人:“為何打架?”
兩個少年均冷哼一聲扭過頭。
見這倆人執拗,蕭清媚也耐不下性子細問經過,接過完顏聿遞過的一根嫩藤條,厲色道:“都把手伸出來!”
兩個少年乖乖伸出手。
蕭清媚用了巧勁,讓藤條既能打疼人又不留痕,一人打了十下,纔將藤條扔掉:“都長長記性。”
“你們一個喚我義母,一個喚我姑母,也算是沾親帶故的兄弟了,兄弟如手足,該同心協力相親相愛纔是,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不能打架,記住了嗎?”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服。
不過雖然誰都不服誰,卻均默契地點頭應聲:“記住了。”
畢竟倆人都知道,眼前這位可是大沅朝最富盛名的大將軍,跟她犟著來,準冇好處。
見倆人還算乖覺,蕭清媚便冇打算跟他們計較了,抓緊往前廳趕去。
留倆少年在原地,怒瞪了對方一眼後,扭頭而去。
蕭清媚趕到前廳時,宴席已經接近尾聲了。
不過卻因為蕭清媚的到來,將宴席再次推向了**。
如今雖是太平盛世,蕭清媚亦不掌兵權了,但她威信尚在,人也還年輕,有朝一日邊境有敵來犯,蕭將軍必是當仁不讓的最佳人選。
所以百官對她都十分熱情。
蕭臨肅夫婦也十分欣喜她能夠趕回來參加一雙兒女的週歲宴。
宴會結束,率先來向點玉告辭的,是趙恪沈非夫婦。
他們月前剛剛完婚,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除了沈非一開始去了後院看孩子,出來之後,倆人形影不離如膠似漆的,直看得點玉有些牙酸。
因此對他們率先來告辭並不意外,不欲打擾新婚夫婦的獨處時光,隻是開玩笑地小聲督促沈非趕緊跟趙恪造個小人兒。
沈非臉色通紅地跟著趙恪離開了。
之後直到申時,蕭臨肅才送完了客。
一家人難得整齊地坐在將軍府的正廳裡話著家常。
末了,蕭斂拉著蕭清媚的手問道:“這次回來,還走嗎?”
蕭清媚淡淡一笑:“走呢。”
蕭斂心下一滯,拉著她的手緊了緊:“那這次回來,能待多久?”
蕭清媚安撫地拍拍蕭斂的手:“孩兒剛回來,爹快彆提這些掃興的。”
這些年也不知道她如何想的,明明都解甲歸田了,就是不能安安生生待在大京,非滿大京地跑,安穩不了一點,更不考慮成婚之事。
但蕭斂到底奈何不了她,歎了口氣,扭過頭去。
明白他的擔憂,蕭清媚看了身側的完顏聿一眼,回身安慰蕭昶:“孩兒的事情,爹不必放在心上。爹若有事,隻需一封家書,縱使千裡之外,我亦快馬回程,定不誤事。”
翌日,當蕭斂興沖沖地跑去蕭清媚院裡看女兒時,迎接他的,又隻剩一院空寂。
晚間,點玉夫婦在寢間逗著一雙兒女玩。
“對了夫君,懷瑾握瑜會喊孃親了。”點玉自豪地朝蕭臨肅炫耀道。
“何時的事?”
“就昨日抓週之前,忽然就會叫了,還是握瑜先開口的。”點玉語氣十分自豪。
蕭臨肅聞言,一把抱起正在跟哥哥玩鬨的握瑜,親了親她的小臉袋兒:
“小握瑜,喊爹爹。”
小握瑜被打擾了玩心,有些惱,長了一排小乳牙的小嘴吧唧一口咬住了蕭臨肅的手臂,咿咿呀呀地鬨著要下去。
點玉見狀,從他懷裡接過小握瑜:“乖女兒,喊孃親。”
小握瑜張張嘴,邀功似的甜甜地喊了一聲:“孃親。”
點玉笑出聲,蕭臨肅無奈搖頭,又去抱小懷瑾:“乖兒子,叫爹爹。”
小懷瑾扭頭去看點玉,甜甜一笑:“孃親。”
蕭臨肅:“……”
點玉笑死了。
蕭臨肅臉色黑了下去,吩咐人將兩個孩子都抱了下去,忽然一屈身便將點玉打橫抱起放到了床上,隨即一翻身便壓了下去:“既然兩個孩子都不會叫父親,咱們就再要一個,這一個,為夫一定盯著他先喊爹爹。”
說完不由分說地親了下去。
點玉笑不出來了。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纔起來的周點玉,揉著痠疼的腰身,翻來覆去將蕭臨肅罵了個遍。
餓虎投胎蕭臨肅!
她不想要三胎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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