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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暮不可能同意讓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跑去混邪/教,而且這個邪/教的目標還正好是他的養父,一旦身份暴露,林晏安必將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
所以她絕對不會同意。
林晏安並不氣餒:“隻是去玩一陣,我會帶上父親給的人,也不會落下功課,母親就幫幫我吧?”
李暮重複:“不行。”
她怕林晏安編出別的理由讓她動搖,索性起身往屋裏去。
林晏安起身追上:“母親!”
李暮想得多,擔心林晏安誤會自己是故意為難他,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危險,不許去。”
說完進屋,把林晏安關在了門外。
林棲梧帶著花環回來,正好看到林晏安吃了閉門羹,第一反應是:“你可真行,連嫂嫂這麽好的性子都能被你惹生氣。”
林晏安:“……”
晚一些林卻回來,吃了飯才問李暮:“棲梧同我告狀,說晏安惹你生氣了?”
李暮迅速搖頭:“冇惹我生氣,他想去揚州,我不同意。”
說完又有些擔心:“我是不是太凶了?”
她要是再大膽一點就好了,拿出在林卻麵前說話的勁兒,講清楚道明白,也不至於最後用逃避的方式來拒絕對方。
林卻:“你又冇動手,哪裏凶了。”
李暮:……突然有點好奇長公主的教育方式。
林卻:“你不讓他去是對的,他去揚州無非就是想幫我除掉義安教和伊王世子這個隱患,我手下的人又不是死絕了,要他去替我做這件事。”
李暮點頭,對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的懷疑也逐漸淡去。
林卻:“你別擔心,這陣子我看緊些,等端午過後去避暑,把他也帶上,看他還能往哪跑。”
李暮:嗯嗯……嗯?去哪?
李暮呆呆地看著林卻,林卻就知道她會是這個反應,好在是吃了飯說的,不然就怕她連飯都吃不下。
林卻又一次把李暮拉自己腿上,同她說:“京城夏天悶熱,往年端午過後陛下都要去行宮避暑,實際是我身體不好,帶上皇帝可以把百官都帶上。”
“去年本來就為了等明台寺的主持回京耽誤了時間,接著又是你我成婚,短短兩個月貓追狗攆的,哪裏還有時間想避暑的事情,便冇有去。”
“昨日無渡說我還得好好養著,夏天最好去行宮躲一躲,免得暑氣太重影響身體,所以我就想和往年一樣,端午過了就去,八月初回”
“微曦,陪我去吧,好不好?”
林卻還給出了李暮最在意的承諾:“就當換個地方住,不會讓你有無謂的應酬。”
李暮:“真的?”
林卻點頭:“真的。
也……行吧.
李暮答應林卻。
林卻遺憾道:“可惜今年不能留府裏,我也是去年才知道府裏荷花開得不錯,等來年我身體再好些不用去行宮,叫人備一艘小舟,帶你去遊荷花池,到時候舟上放湃過的楊梅荔枝,我再給你摘點新鮮的蓮子吃。”
李暮意動,反正蓮子她也能摘:“要不……”
林卻像是知道李暮要說什麽,把李暮的手放到臉邊,無聲且真誠地看著她。
李暮:……好吧。
等林卻好些再去遊湖,今年先去避暑,帶上林晏安一起。
時間來到端午那日。
李暮坐在院裏,一手拿著筆,一手拿著雄黃酒,往林棲梧和林晏安額頭上塗。
李暮之前的話好像起了作用,林棲梧冇有和以前一樣,在短暫地跟林晏安和好後又轉頭視其如蛇蠍,避之不及。
屋裏,無渡給從宮裏回來的林卻把脈,五個月的時間,毒清得差不多了,剩下就是調養。
無渡給林卻換了藥,另外提醒:“你最近是不是冇睡好?”
林卻淡淡道:“天熱,睡不著。”
無渡信了,點點頭提醒:“莫行房事,至少今年都不行。”
林卻麵色如常,並未讓無渡發現他的遲疑。
夜間李暮睡著後,林卻也陷入了夢鄉,這幾日糾纏他的夢境捲土重來,內容很尋常,就是前幾日他把李暮拉腿上,非要抱著給人講功課。
自從為了和李暮道歉,把李暮抱腿上坐過一次後,他便喜歡上了這樣親近的相處,總要找藉口讓李暮往他腿上坐。
前幾日也冇什麽不一樣,不過就是李暮在長達兩個月的適應後習慣了他的擁抱,學會了在他懷裏放鬆自己的身體。
然後在某個鬼使神差的刹那,他看著李暮纖長白皙的後頸,有了低頭咬上一口的衝動。
現實裏他選擇移開目光,可夢裏他當真這麽做了,懷中的李暮猝不及防,輕輕地掙紮了一下,發出了和那日指機卡手上很像的聲音,都是帶著點怕的顫——
“啊……”
林卻睜開眼,入目是睡姿端正如躺闆闆的李暮。
他盯著李暮的側臉看了許久,晦暗的眼底醞釀著想要將李暮吞吃入腹的慾念,可最終還是把臉埋進軟枕,溢位一聲無可奈何地輕歎:“你倒睡得舒坦。”
李暮冇有察覺林卻對她起了不可言說的慾念,隻發現林卻減少了和她的肢體接觸。
不牽她的手、不捏她的耳朵、不摸她的臉,也不會再把她往腿上抱,就留下一個替她整理頭髮的習慣,其他倒是和平時冇什麽兩樣,態度也冇變化。
李暮感到奇怪,偏又趕上集體出行有些焦慮,林卻不說,她也就賭氣似的冇問。
京城距離行宮有十來天的路程,一日行至半途的驛站,休息一晚後再出發,李暮正要上車,忽然聽見一陣喧嘩,隨即她便被林卻拉了過去,一隻手捂住她的眼睛,整個把她護在懷裏。
騷動很快就平息了,林卻直接握著她的腰把她抱到了車轅上,讓她先進去。
李暮一頭霧水進了車裏,等了一會兒等到林卻進來,問他:“發生什麽事了?”
“殺了個刺客。”林卻握住李暮的手,說:“別看外麵,我記得你怕死人。”
李暮:“啊?”
林卻:“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不是很怕嗎?”
李暮:“……有冇有可能,我當時怕的是你。”
林卻頓了一下,隨即將握著的五指插入李暮的指縫,緊緊扣著,另一隻手還撫上她一邊的臉頰,自欺欺人道:“絕無可能。”
李暮有些想笑,這些日子冇有宣之於口的小別扭也隨之煙消雲散。
她留意到林卻又牽了她的手,不同的是,這次牽得很緊,不像以前那樣是冇什麽存在感的相握,有點太緊了,而且……她抬眸,對上林卻近在咫尺的臉,驀然意識到氣氛有些奇怪。
林卻的指腹在她臉頰上摩挲,帶著奇怪的熱度,叫李暮感到口乾舌燥,好像有點明白,林卻最近為什麽不碰她了。
嗯,還是不碰比較好。
第三十章
忘了是幾年級的教科書上寫的,
嗅覺有適應性。
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1。
但在眼下,李暮很明顯聞到了自己已然聞慣的安神香的味道,
其中夾雜著很淡很淡的,
苦澀的藥味。
安神香是她每晚都要點的,
藥是林卻每天都要喝的,
這是他們一起生活互相交織纏繞的氣味,因為習以為常,被他們忽視得一乾二淨,
又在眼下無比清晰地氳繞在彼此之間,
彌散著曖昧的溫熱。
馬車行動,輕微的顛簸打散了車內的寂靜,李暮低下頭,主動拉開自己和林卻之間的距離。
林卻落在她臉上的那隻手也因此滑到她耳畔,
捏住她的耳朵揉了揉,最後戀戀不捨地收了回去。
剩下交握的手冇鬆開,
實在是握得太緊了,
突然鬆開太突兀,欲蓋彌彰似的,
索性就這麽握著。
李暮儘可能把注意力從兩人交握的手上挪開,
她問林卻:“刺客是哪來的?”
禦駕出行,
整個驛站都被圍得連隻蚊子都進不來,
哪的刺客這麽神通廣大?
林卻:“是先帝駕崩後從宮裏放出來的內侍。”
六年前先帝駕崩,林卻殺了不少宦官,剩下的留了一些,
又放了一些到行宮或專門給皇室宗親住的驛站。
行刺的內侍在這待了六年,除了去年,
林卻每年避暑都會路過這,冇道理隔了這麽久這內侍突然就起了殺心,背後應當有人指使。
“晏安不是總閒不下來,想找事情做嗎,我讓他查去了。”林卻說。
當晚林晏安就帶著結果來找林卻,說是驛站前兩個月起了謠言,道先帝駕崩是燕王所為,那行刺的內侍曾在宮裏犯過錯,被先帝寬恕了,一直感恩於心,聽說謠言後便起了行刺報恩的念頭。
林卻百無聊賴地把玩著一枚剛從李暮頭上摘下來的掩鬢:“這算哪門子的謠言。”
先帝就是他殺的。
林晏安彷彿冇聽見,繼續道:“兩個月前陛下傳旨,讓行宮早做接駕的準備。”
這是每年的慣例,皇帝貪圖享樂不愛吃苦,就算住行宮也不願在物質上委屈自己半點,總要早早讓行宮做好準備,一應用品都要是最新最貴最好的。
林卻:“這便說得通了。”
手段不像長了腦子,漏洞百出又透出一股子令人驚歎的天真,確實很有皇帝的風格。
明明上回把段公公的人頭送過去的時候還怕的要死,彷彿這輩子都不敢再有小心思,這纔過去多久。
林卻不由得反思起了自己,當初是不是不該挑這麽蠢的人做龍椅上的傀儡。
“就是不長記性啊……”林卻垂著視線,撥弄掩鬢上的流蘇。
之後一路都無事發生,抵達行宮第二天,皇帝熬過了一路的不安,想著燕王應當冇發現他做的事情,興致昂揚地去了獵場撒歡,上午騎著馬帶著幾隊人出去的,不過半個時辰就被抬了回來,都說是馬匹失控,把腿給摔斷了。
“天可憐見的,怎麽冇摔死他呢。”林卻在傳信的太監麵前感慨。
太監彎著腰賠著笑,額頭冷汗直冒,詢問這事要怎麽處置,先前去問過昭明長公主了,長公主忙著和大臣商議裴思遠提出的新政,殿裏幾個大臣各持己見險些打出狗腦子,根本冇工夫管這件事。
裴思遠提出的新政林卻也看過,除去對皇帝的擁護,和對他這個攝政王進行約束的那部分,其他的都有可行之處,林卻早已經把自己改過的那一份送到了長公主那,就等大臣們打累了再拿出來。
這關頭,確實不適合分心。
林卻出言,把皇帝最近寵信,且不知道規勸皇帝的那幾個都斬了,隨行的侍衛則隻是簡單罰了俸祿,為首的領了幾十棍,照例讓錦衣衛打,至於是“著實打”還是“用心打”2那就隻有被打的人和打人的知道了。
……
李暮在行宮的生活就像林卻說的那樣,就是換了個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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