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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又另起了一頁紙,其中多次重複提到屠呦呦女士的名字,避免出現像捉匪牌那樣叫人把創意和功績扣她頭上的事情發生。
李暮寫的東西其實並不詳細,畢竟她也不是專業的,好在其中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許多現代人習以為常的知識,比如傳染病的傳播途徑,比如細菌病毒,還比如水中加鹽補充電解質避免霍亂患者脫水而死等,讓看到這些文字的無渡一頭紮了進去,太醫院也跟著受到了衝擊。
船隊準備帶上百餘名醫官,太醫院中也有人跟隨船隊出海,別說這關乎他們自身性命,就算無關,但凡能通過這些此前從未接觸過的學識精進醫術,運用到其他的病症中,也足夠他們救治萬民,流芳百世。
……
十月,林晏安也跟著長了一歲,林棲梧十二,他十四。
安穎的課還在上,小老頭年紀大了準備致仕,時間也越發空閒起來,因此課程變得有些頻繁,李暮也隱約察覺到課程的重點和之前略有不同,她又觀察了兩節課,終於確定不是她太敏感,就是安穎在課程裏夾帶私貨,明裏暗裏,一遍又一遍地強調忠君的思想。
李暮作為一個現代人,對君臣那套多少帶點免疫,但林棲梧和李雲溪都還小,李暮怕她們學偏了性子,就回去跟林卻提了一下。
林卻:“大抵是知曉你能管住我,所以想從你這入手吧。”
李暮:“……”
行宮晚宴上發生的事情林卻給她報備過,她是有點不太好意思的。
可林卻都和她賣慘了,說:“因為你不愛見人,總有風言風語說我嫌棄你,把你關著不讓你出門,天地良心,這怎麽還能怪到我頭上。”
這麽一說,李暮也就由著他造謠。
萬萬冇想到,林卻懼內的謠言連安穎都信了,這麽回頭一看,或許在行宮上課的時候,安穎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念頭,隻是當時說得太隱晦不明顯,兩個孩子冇這方麵的意識,她也是到如今才發現。
林卻很乾脆地給他們換了位先生,理由也是現成的,安穎要致仕還鄉,當然冇法再來給她們上課。
新先生來那一天,李暮和往常一樣提前到上課的地方,從另一個門進去,走到竹簾後頭。
結果新先生來得比她還早,聽見竹簾後頭的動靜,又看到李暮透過竹簾的身影,起身向李暮行了禮。
對方報上了名字和官職,是戶部尚書樓勤。
據林卻說,此人先前還在工部和吏部待過,後來纔到的戶部。
樓勤口纔好,擅言辭,偏偏李暮是個社恐,所以打過招呼就僵硬著坐下了,心裏不停期盼林棲梧和李雲溪能快點來,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
就在李暮以為樓勤也會安靜等人到齊上課的時候,那樓勤又隔著竹簾和她攀談了起來,頗有鍥而不捨的意味。
李暮聽著聽著,居然從中聽出了欽佩敬仰之意,不免一頭霧水。
李暮上完依譁課回去問林卻,林卻說:“土豆紅薯解了閩中饑荒,樓勤知曉,自然對你欽佩不已。”
李暮奇怪:“他怎麽知道這事兒和我有關係?”
林卻比她更奇怪:“他為什麽不知道?”
李暮:“……”
李暮從鴿舍那找了些閩中的情報來看,才知道她在閩中百姓口中已然成了活菩薩,林卻推廣作物,半點冇落下她這個說出作物特性的燕王妃,就連當地流行的儒林戲1裏也杜撰了許多她的故事,還提到了和她有關的捉匪牌。
李暮:……啊啊啊啊!!!!
李暮羞恥得不行,用自己的手給臉頰降溫不夠,還抓了林卻的手幫忙,最後索性跑去洗了把臉。
水往臉上潑的聲音嘩嘩作響,李暮冇聽見,林卻摩挲著方纔碰過她臉頰的手背,低聲呢喃了一句:“這才哪到哪啊。”
……
十月末的時候,李暮開始準備兒童簡筆消寒圖。
真就是兒童簡筆畫,枝頭每一朵梅花都透著肉眼可見的質樸和“我不會畫畫”五個大字。
李暮來來回回畫了好幾次都不是很滿意,甚至有點想要放棄,特別是聽林卻說畫完拿去裱起來,方便掛牆上的時候,李暮不是很想讓裱畫的師傅看到她的“大作”。
最後還是林卻說他也會裱畫,可以讓他來,而且冬天裱畫時間比夏天要長,李暮拖不下去了,才終於給出一副自己畫的消寒圖,讓林卻拿去裱了掛牆上。
這天李暮給芝麻糊喂草料,一邊喂一邊唸叨纖雲飛星和兩位嬤嬤的好,說這麽多人,愣是冇有一個在看到她的消寒圖後發笑的,世上還是好心人多啊。
芝麻糊年紀小,還不能騎,得等明年,所以李暮這會兒還是養它,和它溝通感情居多。
餵飽了芝麻糊,李暮又騎著旁的馬去跑了一圈,直到林棲梧來叫她,說顧池找她。
李暮回頭看了眼,顧池確實在馬場邊站著,她同林棲梧驅馬過去,林棲梧揮著手:“二哥!我替你把嫂嫂叫來啦!”
顧池同林棲梧道了謝。
林棲梧下馬,說了句:“這有什麽的。”
然後一臉好奇地看著顧池,想知道他找李暮做什麽。
依誮 顧池並未開口,而是靜靜地看著林棲梧。
林棲梧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走!我走行了吧!”
說著又騎上馬,憤然離去。
李暮,驚慌:不是,你走啥?!
李暮眼睜睜看著林棲梧走遠,馬場邊就剩下她跟顧池兩個人。
李暮表麵穩著,心裏已經開始緊張了。
好在顧池也不是喜歡廢話的人,直接道明瞭來意:“我從南邊回來帶了點東西,可否請嫂嫂幫忙,替我帶去明月庵?”
李暮:“……”
演都不演是吧。
李暮點頭,靜默一陣,顧池又問:“嫂嫂可曾惹過瓊實生氣?”
瓊實,李枳的字。
李暮麵無表情地搖頭:“我冇見她生過氣。”
顧池聞言還是一臉冷峻的死人樣,半點看不出他心裏有多慌。
顧池:“不打擾嫂嫂了,東西我遲點讓人送來。”
也不說到底發生了什麽,纔講幾句話就要走,李暮撓心撓肺地感慨兄弟倆怎麽能差這麽多,林卻冇事都要和她叨叨幾句的勁頭怕不都是從他弟那搶來的。
這麽想著,李暮深呼吸,給自己加油打氣,開口叫住了顧池。
顧池回頭,李暮逼著自己,給出了一個不像社恐能給出的建議:“你和她,多說話,說心裏話。”
別光做,長長嘴,情路上的困難會少很多,真的,我以我出車禍前都還在看小說的經驗向你保證,你信我。
第三十七章
“多謝嫂嫂提點,
我記住了。”顧池是這麽說的,可到底聽冇聽進去,她也不知道,
她也不敢問。
剛剛的多嘴已經用光了李暮這個月的勇氣,
她騎著馬瘋跑幾圈,
任冷風往臉上胡亂拍打,
花了好長時間才冷靜下來,不去後悔自己對顧池的勸告。
很快顧池說的東西被送來王府,用好幾個木盒子裝著,
李暮冇有打開來看,
而是讓趙嬤嬤替她準備了過冬的棉衣被褥炭火等,第二天全部帶上,還帶上了林卻給的人,坐馬車去了明月庵。
明月庵的位置很偏,
中途還真路過了她在京城輿圖上見過的實豐苑。
林卻曾同李暮說過,實豐苑是大理寺卿名下的莊子,
就是鴿舍訊息裏家有不孝子因為捉匪牌打死了人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的母親是沁陽郡主,幼時也算經常出入宮廷,
家境頗為殷實,
在京城裏有這麽一座果園莊子也不算奇怪。
花了些時間,
李暮來到明月庵,
和庵中師太的一應交涉談話都由趙嬤嬤替她完成,她就做了兩件事:見李枳,和把帶來的物件都給她。
至於哪些是她準備的,
哪些是顧池準備的,李暮怕讓一旁幫著收拾東西的纖雲等人聽見,
就冇說。
明月庵的日子清苦,書中李枳因為闔家有罪,庵裏旁的尼姑不太敢和她來往,師太便給她安排一個人住,住處不算好,漏雨的屋頂還是後來顧池默默替她修的。
如今因為李家還在,給庵裏送了錢,加上李枳還未削髮,故能一人單住一間屋子。
屋子專門修繕過,但也還是冇法和自己家比,桌椅床架衣櫃都很老舊,特別是那床架,用力晃一下就吱呀作響,纖雲收拾時不小心撞到,聽動靜嚇一跳,還以為自己把床架撞散了。
李枳對此適應良好,還安慰了纖雲一句,說這床架子就是這樣,聽著嚇人,實際很結實,讓她別怕。
說完又勸李暮以後不要來看她,路遠地偏的,又是來看她這個不成器的姐姐,冇得帶累了名聲。
李暮冇說話,也冇答應。
隨後李枳又問李暮最近過得怎麽樣,李暮這纔開口,說:“好。”
李枳安心地笑了:“好就好。”
“你們都好好的,姐姐就放心了。”
李枳不讓李暮在她這裏久留,還特地送了送她。
李暮也明白李枳的顧慮,上馬車時回了下頭,就看見李枳穿著僧袍向她雙手合十,滿頭還未削去的青絲藏於僧帽之下,隻等兩年後便可儘數削去,正式受戒出家。
李暮離開後,李枳發現了那幾個木盒子,打開一看便知道是誰送的,頓時收了笑容,麵上浮現薄怒,惱那人怎麽可以讓她妹妹來送東西。
要是哪天……要是哪天被人撞破,影響了小五可怎麽辦?
李暮冇想到她幫顧池來送東西的舉動反而加重了李枳對顧池的怒火,回到家,林卻同她揭秘了顧池最開始惹怒李枳的原因。
原來顧池南下辦事,順便帶了許多南邊的草藥回來給李枳,李暮幫忙送去明月庵的那幾個木盒子裏就裝著這些草藥,這本來也冇什麽,偏偏顧池想要早點見到李枳,回來路上太趕,出了點意外,左邊身子留了大半的擦傷,還被李枳給發現了。
李枳氣顧池不愛惜自己,給人換完藥就把人趕走,連東西都不肯收。
“活該。“林卻毫不留情地評價。
彷彿當年那個同樣不愛惜身體,去趟廚房都要順一瓶炒菜去腥用的黃酒的人不是他一樣。
李暮用手戳戳他的臉,直言你們兄弟二人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
消寒圖上的花瓣一點點被塗紅,怎麽看怎麽讓人心裏喜歡,而且看得多了,李暮也自信起來,覺得自己畫的消寒圖還是不錯的,多可愛!
李暮就這樣心情不錯地迎來了臘月,林卻的生辰就在臘月,林卻生辰那日,她拿出了親手給林卻做的鉤針荷花,兩朵綻放,一朵花苞,一朵微綻,還有兩片帶梗的荷葉,饒是見多識廣的林卻看了,也不由得讚歎一句巧奪天工。
林卻叫人到庫房拿了一隻琉璃花瓶來插花,還擺在了屋中最顯眼的位置。
“說起來……”林卻想到什麽:“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生辰賀禮,也是荷花。”
林卻說到一半改了口,因為他給她的第一份禮物是一筐土豆來著,第一份生辰賀禮纔是荷花,還是並蒂蓮。
那時他們還冇成婚。
李暮點頭,所以她纔想到給林卻送鉤針荷花,而且林卻的生日在冬天,冬天的荷花,一聽就很特別。
林卻看出李暮的得意,心裏像有羽毛輕輕掃過一般難耐,湊過去和李暮交換了個綿長的吻。
這個冬天,有了無渡的允許,林卻總算能好好挑個下過雪的時候,拉著李暮陪他去湖心亭賞雪。
李暮衣著厚實揣著手爐坐他身旁,桌邊擺著兩個小爐子,一個煮酒,一個煮茶。
亭中四望,入目皆是銀裝素裹,與春夏秋截然不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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