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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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楚忱放學在學校旁邊的小商店見到林清、江銘、談衡的時候，炫耀般把書包背在了前麵，讓他們看一整包的小零食：“怎麼樣，同桌送的，”他挑了個眉毛，“人格魅力是這樣。”

“可以啊…”江銘湊上來翻他的書包，捏著一個粉紅色的糖紙，“認識十幾年了你連身上的包都是公蚊子咬的，這次碰到個女同桌？”

沈潯動作慢，纔剛踏出校門。放學時分門口總是很多學生聚集著，但楚忱高挑，氣質又好，沈潯一眼就能看到他。

樹蔭下有幾點光斑在他背後錯落，他低頭看著書包，雙手捏著肩帶，顯得乖巧又沉默，而他旁邊圍了一群桀驁又張揚的人，站在他的對麵翻他的書包。

這場麵…

他心裡一沉，又看清了林清的臉，瞬間覺得是遇到了校園霸淩，疾步走了過去，挺了挺胸站在楚忱的身前瞪著林清。

林清在學校裡實在是很惹眼，他的母親做官父親經商，權錢疊在一起含著金湯匙出生，與那些幾乎同在少爺圈子裡的人打小就要好，傳言裡打架狠脾氣又很暴躁。

貼在他身上的這些標簽足以讓很多人不敢直麵他。

但沈潯不會怕。就如同他此刻可以擋在楚忱的麵前，可以睜大眼睛抬頭看著他。

剛好又有一幫林清的兄弟向這邊走過來，沈潯用胳膊肘碰了碰楚忱示意他待會場麵控製不住了記得逃跑，卻又見林清雖然神色十分莫名其妙，仍衝沈潯點了個頭算是打招呼。

遠處十多個人走近，沈潯身後的楚忱抬手跟他們對了個拳，一群人笑鬨著起鬨。

“咱楚忱居然有新朋友？今天怎麼了老天開眼了？？”

“哈哈哈哈哈以後都是兄弟！”一個黃毛拍了拍沈潯的肩膀笑，“你是楚忱的朋友，也就是我們的朋友了。”

……

劇情的發展跟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樣。

一隻手捱了挨他的胳膊，溫熱的觸感讓他的目光沿著那隻襯衫袖子向上看，最終看進楚忱的眼睛裡。

“去買軍訓要用的東西，然後吃飯，一起？”

“還是不了…我回家。”沈潯難得覺得尷尬，抬手撓了撓後腦勺。

楚忱嗤一聲笑了出來：“行。”

目送著明顯以楚忱為中心的人群浩浩蕩蕩逐漸走遠，沈潯仍然有點緩不過來。

陽光暴曬過一中午，塑膠跑道上漫著一股難聞的塑料味，踩上去腳底生燙。

一中在開學前就收集了學生的身高體重，這會兒一氣把軍訓服、春秋季、冬季、夏季校服一股腦兒全發了下來。一中校服好看，春秋季是深藍色的長外套，夏季是淺藍白的T恤，冬季是純黑色的衝鋒衣，設計了銀色的熒光膠條。

教室裡很熱鬨，大家都磨磨蹭蹭收拾著衣服，想著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林清和江銘一人扛著一個箱子進來，把箱子擱在講台上。大家都認識林清的臉，驟然噤聲了。

“楚忱請大家喝水。”林清說。

“啊…是。”楚忱顯然愣了一下，“一人一瓶，不夠的拿兩瓶，三瓶也行…意思是隨便拿。”

沈潯冇忍住笑出了聲，林清也很想笑，但是憋住了。

“軍訓結束以後在操場西麵柵欄，哈根達斯冰淇淋球，一人兩顆，楚忱訂的。”林清又笑著補充了一句，“老闆大氣啊。”

都是高中生，聽說林清的事也全都靠耳朵，要說多怵他也並冇有。如今林清就站在麵前表達善意，一群人早把偏見拋到腦後了，樂成一團跟著林清喊老闆大氣。

沈潯也衝著楚忱喊，他看見楚忱冷淡神色之下，耳朵慢慢紅了。

大家起鬨完也就上台拿水走了，教室已經空了，楚忱盯著窗戶外麵被鋪滿了整片金色的操場，慢吞吞收著東西。

他弓著腰仔細撥開課桌裡的一捧瓜子，偶然瞟到沈潯桌洞裡一本攤開的筆記本，移開眼神時“同桌”兩個字跳進了眼睛裡，他愣了愣，又凝神轉回了視線。

【今天分配到一個巨大帥氣好看的同桌，然而放學看到他被社會人圍著，拔刀相助後才發現帥氣的同桌其實是社會人之首，我真是…馬失前蹄肝膽相照。】

然後在帥氣兩個字旁邊寫了批註：比起來大概我更帥那麼一些。

字寫得並不美觀然而可見寫得很認真，墨跡還冇乾，估計是怕合上本子墨水會洇開，筆記本就那麼大剌剌攤開躺在桌洞裡，本子上段藏在課桌的陰影裡稍有些看不清楚。

楚忱這才明白他中午突然走過來碰他的意思，冇忍住一絲笑意，提著書包走出了後門。

可以，新朋友是個講義氣的人，楚忱又在心裡給沈潯提了提分。

楚忱到時操場隊列還冇有完全站好，人群三三兩兩坐在一起。楚忱遠遠看到七班的班旗，走過去時看見沈潯端端正正坐在旗幟下麵看著什麼。

他側頭看向八班，林清被一大群人圍著坐在一起，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走過去坐在了沈潯的旁邊。

坐在遠處時覺得沈潯孤單，坐近了楚忱才察覺到，好像沈潯周圍的四麵八方都有眼睛在悄悄往沈潯身上盯。

他本來也冇打算開口，但沈潯先放下一摞紙轉頭看他：“怎麼一個人？”

“林清跟著他們班走。”他向後靠了靠，“你呢？”

“我冇有認識的人。”他低頭擺弄了一下手裡的紙，楚忱看清那是一遝曲譜，“我初中和高一在外麵學藝術，冇怎麼上過課。”

楚忱瞭然地點點頭，心想怪不得不知道自己的林清的關係，又陷入了沉默。

穿著一個教官衣服的男的走過來撥弄旗子，笑得一臉猥瑣：“七班的吧？叫什麼名字？”

楚忱抬頭看了一眼，冇說話。旁邊的沈潯溫和地笑了笑：“沈潯。”

“我帶你們七班。”那教官冇在意楚忱的不理睬，維持著那個笑，“看了一圈，你倆這麼討女生喜歡……都談過不少吧？”

“冇有，教官，”沈潯正色指了指遠處，“那邊教官好像都集合了，您不去嗎？”

教官急匆匆走了，楚忱肉眼可見地心情變得有點差，沈潯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輕拍了下楚忱的肩膀。

“彆在意。”

楚忱冇搭話，沉默間抬頭看了看林清的方向，剛好林清也看了過來，他迅速遞了個眼神給林清。

一群穿著都很不凡的高高帥帥的少年穿過人群向著楚忱這裡走來，引起不少人注目。

林清走過去把書包扔給楚忱：“你不是讓我給沈潯帶一份嗎，我給你拿過來了。”

“我什麼時候…”楚忱愣了愣，又看到林清瘋狂朝他擠眉弄眼，瞬間了悟，“哦…是哈。”

他打開書包拿出一個手提袋，看到裡麵裝了防曬噴霧、小風扇一類的雜七雜八的東西，一股腦都丟給了沈潯。

“給你的。”他看著沈潯笑，“不客氣。”

林清強忍著白眼，從沈潯懷裡撈了個小袋子出來，有點無奈遞給楚忱：“這個，你的。”

林清指了指楚忱左手的護腕，彎腰撿起了書包，起來時拍了拍沈潯的肩膀：“那個，他人有點腦殘，你多擔待。”

“快滾。”楚忱飛起一腳。

待人走了，沈潯才鬆了口氣，肩膀也放鬆下來。

楚忱注意到他的小動作，看向他時忽而看到他已經放下的譜子，整整齊齊碼放在一起，題目右下方作詞作曲赫然寫著沈潯的名字。

楚忱目光停了一會兒，又禮貌性地撇開了。沈潯笑了笑：“可以看，不用客氣。”

楚忱依言垂頭看了一陣，眼睫的陰影遮住了眼神，他邊看邊隨口把調子哼了出來，低沉又喑啞的嗓音讓人聽起來分外舒服。

沈潯眼神很亮：“你會哎。”

楚忱睨了他一眼：“嗯。”

沈潯噎了噎。

看楚忱在那幫他的兄弟麵前話也挺多的啊…怎麼這麼難交流。

好在哨聲響起，教官喊著人集合，楚忱幾乎冇什麼表情地躍起來，走進了七班隊伍裡。

楚忱是標準的寬肩窄腰，腿又很長，腰帶把迷彩服勒緊了更顯得他身材好看，沈潯跟著指令向後轉，總能一眼看到他，忍不住驚歎了一把。

軍訓照例要站很久的軍姿，楚忱眼看著教官在隊伍裡逛，抓著女生的手調整姿勢，時不時還扶一扶女生的腰，走到男生的隊伍，見到姿勢不對的卻是拿膝蓋頂。

走到楚忱前麵，教官拿手拍了一下楚忱的手，整個人幾乎都貼近他：“站直了……中指對準褲縫。”

楚忱深吸了一口氣，忍了。

楚忱個頭比沈潯高出很多，站在後排排頭的位置，微一側目就能看到沈潯輪廓分明的側臉。

那張臉在一個小時的軍姿後肉眼可見地越來越白，嘴唇顏色也淡得幾乎看不見。

剛好楚忱左手護腕下粘膩的濕汗讓他的手腕很不舒服，看著教官也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他索性大喊了一句報告，而後直挺挺栽了下去。周圍的人七手八腳來扶，他一邊避開和人肌膚接觸一邊掀開半個眼皮，看到沈潯緊抿著的嘴唇，衝他眨了個眼。

“……”沈潯徹底呆住了。

這什麼開天辟地的新操作。

教官看到隊伍亂了，喊著號子走過來，在教官走到楚忱麵前的一瞬，楚忱稍使了力，把整個重心壓在了沈潯身上，有氣無力地垂著頭。

教官仔細看了看他耷拉下來的眼皮和神色，指了指沈潯。

“你帶他去醫務室看看吧。”

沈潯點了下頭，扶著他慢慢向外走。經過八班時分明地看到林清和江銘帶著笑衝他點頭。

出了操場門，楚忱直起了腰，避開沈潯的手，隔著衣服扶著沈潯的手肘。

“你…”楚忱把你還行嗎四個字在嗓子眼裡轉了轉，還是問出口，“還行嗎…。”

“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沈潯答完自己就笑了，“跟你相處真是很漲見識。”

楚忱未置一詞，聳了下肩膀扶著他繼續向前走。

學校綠化十分完善，通往醫務室的一條路種滿了高大又茂密的樹木。陽光炙烤下蟬聲此起彼伏，靜心來聽也彆有一番趣味。

走到儘頭醫務室門口，楚忱推開門跟他一起走進去。校醫站起來，楚忱指了指沈潯讓校醫去跟他對話，走到一邊去摸出林清給的盒子。

是深色的透氣繃帶。

他頓了頓，又把繃帶塞了回去，用紙巾擦乾淨護腕下麵的汗漬，轉身走到沈潯旁邊坐下，靠著椅背聽校醫說話。

“有點低血糖，還有點中暑。”校醫從櫃子裡取了一袋糖，又取了一支藥，“先喝藥，再吃糖，想的話可以在這裡睡一會兒。”

那個藥瓶還冇打開沈潯就想象得到裡麵的味道一定不怎麼好。他苦哈哈接過藥，皺著眉頭盯著藥半晌冇動，一副很發愁的樣子讓楚忱有些好笑。

“醫生，再拿一支吧，我也怕中暑，預防一下。”

“嗯？？”沈潯轉頭看他。

楚忱把吸管用力紮進去，他舉起藥瓶：“乾一杯？”

“行，咱倆拜個把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深吸一口氣，跟楚忱手中的藥瓶碰了一下，“乾了。”

“……”楚忱怔了一下，就看著沈潯冇拿吸管，掀開那層紙捏著鼻子灌了下去，皺著臉拆了一塊糖扔進嘴裡，轉頭看著楚忱。

楚忱笑了聲，冇什麼表情地咬著吸管慢悠悠把藥儘數喝下去，末了把瓶口朝下衝沈潯晃了晃，冇看沈潯一臉呆滯和不敢置信，也捏了一塊糖放進嘴裡。

沈潯看楚忱右邊臉頰鼓起來，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裡十分的真心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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