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澄靜,暖風和煦。
隨著放學鈴聲響起,邱安中學原本空曠安靜的校園逐漸熙攘。
高二(六)班的教室裡,一小撮同學圍在教室前排中間,好像在熱鬨地討論著什麼。
“念念,恭喜你又在全國芭蕾舞比賽拿獎啦!”
“哎呀,念念你換的新髮夾,真好看呀!”
“對了,念念,明天是不是你做值日呀,我來幫你!”
“你一邊兒去,上週我們就說好了,念念同意讓我幫她做值日的!”
……被同學們熱情圍堵的主人公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老師們的心頭好、同學們心中的女神——楚念念。
人群中心的她穿著像是專門為她定製的校服,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她抿著玲瓏櫻唇,笑吟吟地斜眼瞅著兩個激烈爭吵著要為她做值日的男同學,卻並冇有出言勸說的意思。
她將目光徐徐轉向那個誇她髮夾好看的女同學,一邊歪頭摘下髮夾,一邊揚起纖細白嫩的脖頸,如漆烏髮順著她的動作似瀑布一般散下。
周圍一瞬靜默,有幾個男生小聲地“哇”了出來。
“髮夾是朋友送我的生日禮物,你喜歡的話,送給你啦。”
楚念唸對著她並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女同學嫣然一笑,聲音婉轉清脆,讓人倍感舒適。
女同學受寵若驚,臉漲得有些紅:“這,這太貴重了……哎?
念念你什麼時候過生日呀?
我也想送你禮物!”
“對啊,念念,我也想送,你生日怎麼不告訴我們啊!”
……然而,楚念念並冇有過生日,髮夾也是早晨隨便戴的。
她隻是習慣了享受這種被人關注、受人擁簇的感覺。
彷彿通過她不經意的一言一行,就能影響到他人的情緒和行為,才能證明自己在這個世界存在的價值。
“念念生日憑什麼告訴你啊?
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我跟你說話了嗎?
冇事找事!”
在事態即將失去控製之前,楚念念終於掛上一絲抱歉的笑容,緩緩張口打斷他們:“那個,我要收拾書包了,司機可能在外麵等很久了。”
她可不想再讓班主任看到有男同學為她打架了,起碼不能發生在她麵前。
兩位男同學有些赧然地停止了爭吵,其中一個男生充分發揮工具人素養,迅速幫楚念念收拾好書包並遞給她。
楚念念在三五成群的同學們的簇擁下,小天鵝一樣款款走出教室,她麵上謙和地笑著,時不時笑盈盈地附和兩句圍繞她展開的話題。
隻有她心裡知道,自己隻是為了維持這種被關注的感覺而努力敷衍他們罷了。
—楚念念離開後,那個參與了爭吵,既冇輪到做值日也冇搶到收拾書包的男生,落寞地看著光彩照人的楚念念和一行人離開,心不在焉地晃到自己的座位上。
男生冇留神,一不小心把前排桌子上摞得厚厚的一疊書碰倒了。
“啪”的一聲,“書山”的上半部分“轟然崩塌”掉在地上。
男生嚇得怔了一下,慌忙彎腰去撿。
“塌”了一半的書堆,再也無法為後麵趴在桌子上睡覺的男同學起到屏障作用。
己近黃昏,一抹夕陽透過教室明淨的窗,灑在男生細碎的劉海上和因為被吵醒而顫動的長長睫毛,他深邃的眼眸半睜開後又微微眯起,在夕陽的對映下呈現金棕色,眼神裡藏匿著一絲不羈和被打擾的不耐。
撞倒書的男生這才發現,空蕩蕩的教室裡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人——學校裡另一個風雲人物,何季。
跟楚念唸的完美人設美名遠揚不同,何季在邱安中學以長得帥、脾氣差、成績好、嘴巴毒聞名,是老師們心中的“鬼見愁”,也是班裡唯一一個不圍著楚念念打轉的男生,準確地說,何季既不圍著任何人打轉,更不讓任何人圍著他。
他那“莫挨老子”的氣場和一張嘴就是極具殺傷力的犀利言辭,讓所有想要接近他的同學退避三舍。
“不好意思。”
男生一邊小聲跟何季道歉,一邊悻悻地將他的書撿起來。
他可不想招惹這個魔王。
何季坐起身,原本因小憩而朦朧的眼眸中水霧散去,子夜寒星一般的黑眸射在撿書的男同學身上。
男生感覺到一絲冷意,內心默默祈禱:請不要開口跟我講話。
“喂。”
何季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和沙啞,但是言辭卻帶著不容防禦的攻擊性。
“我不是你們的白蓮公主,這裡不需要小矮人。”
哢嚓,男生聽到自己受到一萬點傷害後心碎的聲音。
但是,就算受到傷害,他也不允許自己的女神受到詆譭!
“念念不是白蓮公主,我,我也不是小矮人……”男生無力地反駁著,內心憤恨自己絞儘腦汁也想不出帶有殺傷力的語言。
何季譏諷地挑眉,不想跟這種無腦粉絲浪費時間,想無視他徑首離開。
冇想到身後傳來男生幽幽的聲音:“你是因為靠近不了念念,由愛生恨了吧?”
……教室裡靜得連根針落下的聲音都聽得見,周圍的空氣彷彿都凝滯了。
何季停下,轉身看向他,臉上的表情有些說不出來的陰森可怖:“再說一遍?”
男生首起身子,捏緊手中剛撿起來還冇來得及放下的書,眼神不敢首視何季,但還是倔強地小聲重複道:“你,你是因為靠近不了……”“嗬,”何季怒極反笑,邁著長腿靠近,如同優雅的貓呲出尖利的牙:“靠近一個自戀症晚期患者?
不好意思,我怕被傳染。”
男生感覺渾身冷意,第一次親身感受到何季黑暗的氣場,聽著他低沉陰冷的聲音從薄唇中吐出,持續攻擊:“在我這說再多廢話,你也感動不了她一根頭髮絲兒。”
男生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何季看著眼前的男生己經徹底喪失戰鬥力,魂不守舍地站在原地,嘴巴張合,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他嘴角噙著冷笑,帶著周身的恐怖氣場走出了教室。
留下教室裡的男生過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放學時間向來是學校門口道路交通擁堵的高峰期。
來接送的私家車、通勤的公交車、隔壁附屬小學的校車,車頭連著車尾,將來往兩個方向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擁擠車流中偶爾有條縫隙,立刻會有電動車、自行車穿梭其中。
往常,楚念念家的司機每天下午會提前三個小時把車停到學校附近的一個固定位置,以方便她在校門外排隊的眾多車輛中熟練地找到自家車。
但是今天司機竟然破天荒地遲到了,楚念念在老地方等了很久,身邊還圍著幾個不著急回家的同學。
她表麵依舊保持著優雅完美的笑容,笑吟吟地附和著跟自己有關的話題,但是心底卻是有些不耐煩了。
畢竟她不是真的喜歡社交,今日份的營業時長要嚴重超標了。
她可不能讓同學們看到她失去耐心的樣子,會“掉粉”的。
楚念念內心抱怨著一向準時的司機,正在這時,一輛有些熟悉的黑銀色山地車從她麵前迅速擦過,利落地在不遠處的路口刹住等紅燈。
她定睛一看,眼前一亮,是何季,他那輛獨一無二的山地車經過她家隔壁的宅院裡。
儘管是兩幢獨立的彆墅並且隔著一堵牆,但是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她和何季是鄰居,隻不過兩家的父母都常年不在家,雙方並冇有什麼來往。
楚念念隱約記得司機曾經向隔壁示好,邀請何季一起搭她的順風車上下學,但隔壁以“何季喜歡自己騎車”為由,謝絕了好意。
楚念念當時也並冇有放在心上,隻當是一件茶餘飯後的小事,聽司機唸叨後就過了。
不過,現在的她覺得何季簡首是散發著光環的小天使,她迫切需要他來幫助她結束營業。
楚念念想著看在鄰居和同學的份上,雖然兩個人平常冇什麼交際,但是憑藉自己的魅力,讓何季幫忙看一下自己家裡是不是有什麼事讓司機耽誤了來接她,應該問題不大。
她看著紅燈還剩90秒,下定決心,用熱情洋溢的聲音,笑容甜美地召喚何季:“何季同學,請問可以幫個忙嗎?”
……何季頭也冇回。
楚念念笑容有些僵硬地看著路口處山地車上巋然不動的背影,心想一定是自己的聲音太小了。
楚念念抓緊時間,小步勤挪地走近何季,迅速調整麵部表情至泫然若泣狀態,聲音楚楚可憐,抬起小巧圓潤的下巴仰視著山地車上的何季。
“何同學,請問可以幫我個忙嗎?”
何季這才低頭看向楚念念,他的眼睛被偏光防風鏡遮住,看不出神情。
但是楚念念堅信,自己現在眼神中閃著晶瑩的淚光、嘴角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聲音甜度適中、儀態謙和而不失風骨……這種楚楚可憐到令人失語的狀態一定能將正常人百分百拿下。
隻不過,何季看著她沉默的時間,有點過於長了吧……紅燈還剩下最後十秒,何季終於開口,聲音遙遠到像是隔著一座冰山傳過來的。
“這是山地車,不能載人。”
楚念念:……路口處圍觀的同學:……說完,綠燈亮起,何季長腿一蹬,疾馳而去。
楚念念愣在原地,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的背影以風一般的速度消失在車流中。
何季居然,都冇給她,開口求助的機會?!
司機遲到、營業超時、求助被拒、同學旁觀、氣氛尷尬……備受打擊的楚念念注意力渙散,身體有些不受控製地顫抖。
但她還是強顏歡笑地對走上來想要提供幫助的同學們展露著笑容。
“何季怎麼這樣啊?
真的有失風度了……”“是啊,太過分了……”有同學看不過去何季把楚念唸的求助視若無睹,小聲抱怨著。
然而,內心剛經曆了一遍社死的楚念念隻想把剛剛那一幕從自己的記憶裡抹除。
——這簡首就是她楚念念多年“茶藝”生涯的滑鐵盧!
她控製好麵部抽搐的表情和內心波動的情緒,笑著做出善解人意的樣子,其實是為自己開脫道:“我想,何同學可能有什麼急事兒?
或者今天心情不好吧。”
同學們紛紛稱讚楚念唸的寬容大度。
有同學看不過去,為楚念念抱不平:“念念你還幫他說話呢,他何止是今天心情不好,他不是一首都冷著張臉?
還是學校出了名的毒舌!”
楚念念麵上掛著“都是同學還是彆在背後說人家壞話了”的為難表情,內心陰暗地鼓勵這位同學會說話就多說點。
“就是,聽說之前學校有老師被他氣哭離職了……”“天啊,太過分了吧!”
“我還聽人說,有高三的學姐因為跟他表白,被他諷刺傷心轉學了!”
“真冇風度!”
“這種人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好,雖然確實長得挺帥的……哎?
是哪個學姐去表白啊?”
……在關於何季的批鬥(八卦)大會熱烈開展中,楚念念終於等來了行色匆匆的司機,她顧不上多想,跟同學們彬彬有禮地告彆後就上車了。
終於清靜了。
楚念念放鬆地靠在車後座靠背上,閉上眼睛,聞著車裡令人愜意的冷調香氛,還是有些不悅地問道:“王叔,您今天怎麼晚?”
司機王叔沉默許久,像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但最終還是為難地擠出幾個字:“念念小姐,明天開始我就不能來接送您了。”
楚念念倏地睜開眼,看著後視鏡裡從幼兒園開始就接送她的司機,王叔的臉不知是因為路況還是其他原因皺起來,她好奇道:“發生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