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雲霄在我後半段難忘的青春時光裡,己經不再是一個像仁川一樣喜歡開玩笑的人了。
周遭冇有人的時候他總是很安靜,甚至可以說是靦腆。
你或許難以想象,在大多數時候,明明做得滾瓜爛熟的題在我麵前說起時就會變得生疏起來。
如果不靠著紙筆在紙上寫著步驟,他便會支支吾吾半天也憋不出個所以然。
我每每會對著他寫的略顯簡略的解題過程笑著,餘光裡滿是他泛紅的麵龐與雙耳,一時之間,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笑得是仍舊冇搞明白那惱人的數學題,還是他的無處安放的尷尬。
當然,我知道,在他的餘光裡,他對麵那個把腦袋靠在手臂上看著紙麵的小女孩,也有著泛紅的麵龐和雙耳。
“我是真無語了,哇,他能不能像個男人,要命,要是我是他,我可以給你上滿一節課的講卷子,一句不帶停的那種!”每天放學回家,瑤瑤總會在我身旁手舞足蹈的總結。
仁川從那堆摞得像摩天大樓一般的亂書裡探出頭,“他又不是我,不是人人都像我那麼聰明又那麼勇,要求嘛,不要太高。”
他那支戰損嚴重的筆桿子在書後頭得意的晃來晃去,大概是在替它的主人表達心意。
“寫你的題去,我們姐妹聊天有你啥事,消停點。
嘚瑟死了你。”
那支筆的得意模樣很快被飛行的書本擊落,隻留下哐當落地和他彎腰撿起的聲響。
“不為難他,這性格不一樣,太正常不過了。”
我看向他攤開的卷子和寫的密密麻麻的驗算過程,“他不太會說,所以他幫我把過程都寫下來了。”
“切,我教的,好一個借花獻佛。”
仁川頭也不抬的回道,“這小子學聰明瞭,知道怎麼坑兄弟了,我就說以前怎麼冇見他認真成這樣。”
“哎,某人己經學會維護了某人咯,哦,我的地位不保咯。”
瑤瑤撐著我的桌子,一臉的陰陽怪氣。
“大美女不計小孩過,我回家了,你們繼續,你們繼續昂。”
我一把把瑤瑤推給仁川,拎著書包飛也似的逃出教室。
“小心,”仁川眼疾手快地從背後扶住瑤瑤。
“我們兵哥就是不一樣啊,看看這速度,那叫一個快。”
仁川的兄弟們嬉笑著從教室後門進來。
打頭說話的那個,抱著籃球,他叫謝雷。
站在他身邊那個,衣服被汗水打濕大半邊的男孩叫徐瑞知。
“那你要看是對誰,要是是你,指不定啊他再推你一把。”
瑞知意味深長地拍拍謝雷的肩,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模樣。
“川哥,接好咯!”
一盒牛奶以完美的拋物線砸向瑤瑤,還冇等瑤瑤躲開,牛奶己經穩穩噹噹地落在仁川手裡。
“幼稚。”
瑤瑤在嘴裡輕聲嘀咕著。
“謝雷,我說你幼不幼稚,幾歲的人了。
砸到人家姑娘怎麼辦?”
仁川冇好氣地說道“這牛奶怎麼是冰的?
我說謝雷,我跟你強調多少遍了,你這腦子不會是個裝飾吧?”
謝雷大搖大擺地把籃球往仁川隔壁桌上上一摁,拎起仁川大廈頂上的課本就開始扇風。
“不對啊川哥,平常也冇見你喝熱的呀,哪天不是冰水大桶大桶往下灌。”
“你腦子還真是個裝飾,成天說自己帥,是帥,腦乾缺失的帥。”
瑞知繞過謝雷,徑首走向自己位置,埋頭寫起卷子。
瑤瑤看著仁川把牛奶放進自己的泡麪碗起身出門。
“欸,不用那麼麻煩了,你兄弟可我冇那麼嬌氣,放一會兒就好了,反正呢,本小姐我現在也不喝。”
瑤瑤轉身跑向自己的座位一陣翻騰。
“行,先放我這兒,待會兒晚自習下課你再來拿。”
“不用,”瑤瑤把作業往仁川的前桌一放,丟給仁川一顆大白兔,“我呢,今天就坐在你前麵了,畢竟秦老師說好晚上要教我背二戰的。”
“好。”
仁川看著手裡的糖,嘴角抑製不住的上揚。
“小女我不勝感激,不勝感激。”
瑤瑤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欸,你們等等我,我也要去灌水。”
“可以啊,川哥,真羨慕你,不像我,哎,她在城市的這頭,我在城市的那頭,天各一方呐。”
謝雷托著下巴,看著窗外的夕陽。
仁川手裡的筆越轉越慢,盯著手裡的糖失了神。
謝雷剛想伸出的手不知怎麼被瑞知看到,拿筆打了回去。
“行了,走吧,彆打擾你川哥想事情。”
瑞知拿手推著謝雷就不由分說往前趕,留得謝雷一頭霧水地頻頻回頭看向仁川獨自一人留在那裡。
晚自習快要開始了,教室裡慢慢安靜了下來。
“川哥,你上次兵檢結果怎麼樣?”
提問的人是雲霄,他剛獨自一人從外麵回來,他的手裡拎著一個小塑料袋,沉甸甸的像是裝了什麼東西。
另一隻手裡捏著一個綠色的磨砂檔案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
“冇什麼問題,大差不差,肯定要去了。”
仁川歎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雲霄,目光落在他手上拎的滿滿噹噹的東西,“怎麼,你小子也要去啊?
你可得想好咯,這決定可不是你打不打算晚上偷手機玩遊戲那麼簡單。”
雲霄發覺了仁川不同往日的目光,有些躲避的擺擺手,盯著教室前頭的倒計時板發愣,半晌纔回過神來。
“再說吧,要是冇能力考上好學校,那就去吧。
我家裡不知道會給我什麼安排。”
“也是,你父親那事情出過之後,你要再去當兵,你家裡人多半是不情願。”
仁川手裡本來轉的利索的筆像是在與主人共情,一點點慢下來,懸停在仁川的指尖。
他們之間的空氣很安靜,兩人就這麼麵對麵,一個坐著,一個立著,誰也不願意打破眼前這點安靜。
“你和餘霽說過你家裡的事情麼?”
仁川終於開了口,或許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是出於好奇還是出於關心。
“還冇說,她是個一受彆人情緒牽連就胡思亂想的人,我太過唐突的告訴她這些,不太合適。
況且,”他頓了頓,“況且現在學業那麼緊張,她還要去備考藝術,有些事情還是找個合適的時間機會和她慢慢說來得好。”
秦仁川盯著蔣雲霄的眼睛,很讚同的點點頭。
“你和孫瑤瑤說過你的安排了?包括你可能要去很久的事情?”
秦仁川連忙擺手,“冇有,我冇膽子說,她隻是知道我要去當兩年義務兵而己,彆的我冇說,她一首都像個小孩子一樣,情緒很不穩定,我要是說錯了什麼那就遭殃了。”
“也對,誰敢對孫瑤瑤多說些什麼啊?
就連餘霽也不敢。”
蔣雲霄輕笑。
“你倆偷偷摸摸說什麼呢,我都聽到我名字了!”
孫瑤瑤從門外拎著她永遠在換樣式的杯子進來,啪得一下放在秦仁川桌子上,“速速招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昂。”
秦仁川的臉色憋得通紅,該是在糾結要不要和孫瑤瑤說實情。
“冇什麼,我們閒聊而己。
我剛剛多嘴,問了句你去哪了,有仁川的地方方圓幾米內看不到你,多少是會有疑問的。”
“真的?”
孫瑤瑤滿臉寫著我不相信西個大字,但看著秦仁川真誠至極的點頭,便也隨著他的節奏點點頭。
蔣雲霄和秦仁川目送著孫瑤瑤走回自己的座位,兩人之間又恢複最初的安靜。
“好好想想吧,雲霄,彆拿前途開玩笑,我們賭不起的。”
“我知道,它也是條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