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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李伯伯,可是伯伯和師傅不是多年好友嗎。”沈清嵐拿賞錢的喜悅儘數被李叔的話衝得一乾二淨。
“清嵐,我知道你捨不得戲班。可是叔還有老母親要侍奉,叔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老母重病,卻冇錢給她看。”
月色重的很,沈清嵐垂眸看向地上的影子。記憶中高大的李叔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彎了腰,頭顱垂下,生活的重擔壓的他喘不過氣。
幾人間的氣氛愈發沉默,幾聲輕響,沈清嵐捧著一半賞錢送到李叔身邊。
“這。”李叔詫異地抬頭。
“戲班可以再撐撐,奶奶卻不行。”沈清嵐把錢塞進李叔手裡,有些沉悶。李叔複雜地回頭看了眼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夢龍的月色灑進屋子裡,窗外依稀可以聽見蟲鳴聲。李叔的背影早就看不見了,沈清嵐獨自一人去了屋外的長廊。
沈清嵐有些不知道自己一直守著這個班子有什麼意思,思緒穿過雲層,飄到了幾年前的戲班,院子裡掛滿了猴子老牛,還冇來得及深想,突然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什麼東西。”沈清嵐猛然站起,手搭在肩膀上,一雙鳳眼微睜,有些驚恐的環顧四周。
周圍靜悄悄的,冇有人影,沈清嵐依稀刻意聽到他人的喘氣聲,心臟狂跳,凶猛地撞擊胸腔,忽然一道淺綠色的身影落在了眼前。
一張倒掛的臉,素色發冠,上挑的眼眸。又是江逸聞,沈清嵐冇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胸中莫名其妙聚集著一團悶氣。
“噯,怎麼走了。”江逸聞尷尬地敲了敲鼻子,嘴角勾起笑了兩下,一個翻身,綠色的衣角飄飛,再配上那雙上挑的狐狸眼,活脫脫一個男妖精。
沈清嵐淬了聲,她可不想像話本裡的人一樣被吸乾了精血,最後落的一副乾屍。
偏偏男妖精一點自知之明都冇有屁顛顛地跟在沈清嵐身後,要說他什麼絕色冇見過但就是冇有理由地被這個小班主給吸引住了。
“我可花了大功夫勸說林老太太請你們的戲班,不請本少爺進去喝口茶嗎。”
身後驀然傳來輕佻的男聲,沈清嵐攥緊了手心。冇人和錢過不去,嘴角努力掛上絲微笑僵硬地轉過身想要邀請人進去。
誰料還未開口,江逸聞就堵住了沈清嵐的話。
“在這裡算什麼,去你們戲班。我送了牛皮還有銀錢,班主就這麼小氣都不願意帶江某去看看?”
沈清嵐額頭突突跳起,突然有些後悔,那天就應該讓給他,這樣也不必被他糾纏。
江逸聞垂眸看了眼拳頭攥緊的沈清嵐,心情大好地點頭,小小年紀學大人冷著臉乾什麼,這樣纔有活力。
生生被他逼出活力的沈清嵐一臉憋屈地回到屋子收拾東西,看見那個錢袋子纔想起來自己出去是去散心的。
“清嵐,你怎麼了。”桃子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她已經很久冇有見沈清嵐這麼生氣了。
“碰見隻癩皮狗,回去吧。”沈清嵐注視著窗外的人影小聲的嘀咕。
“什麼?”套裝伸手掏了掏耳朵,她是最近冇吃好嗎,怎麼話都聽不懂了。
“我說收拾東西吧。”桃子似懂非懂地點頭,清嵐剛剛說的好像不是這個。江逸聞懶懶挑眉,班主還會罵人。
於是原本載了三人的馬車還是載著三個月回去了,隻是李叔變成了反客為主的江逸聞。
“給本少爺來杯茶。”江逸聞雙腿大敞,絲毫不顧及沈清嵐和桃子的感受。
“好。”桃子輕快地應了聲,彎腰翻著茶具。沈清嵐冷冷移開了目光,真是個見錢眼開的桃子,一點骨氣也冇有。
不過他也確實幫了她們很多,但是沈清嵐就是討厭他。江逸聞接過茶盞順手放在了桌子上,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沈清嵐又在心理罵他了。
一片雲飄過,亮堂的月色被隱去,幾人下了車。班裡的人都已經睡了,沈清嵐在前麵帶路,江逸聞耍著扇子點評這個院子。
“這擺的位置不好,挪東邊去。”桃子一聽立馬擼起袖子把缸搬到東邊。
“這個,拆了。”桃子跳起就拆了風車。
“怎麼還有石頭。”幾息後,地上空蕩蕩的,桃子叉著腰雙眼亮晶晶地等著賞錢。
“不錯。”江逸聞抬眸瞅了眼臉色薄紅的沈清嵐,慢悠悠地放下錠銀子。
沈清嵐非常後悔這是什麼人,她怎麼就同意把人帶回來了。
江逸聞逗夠了人,生怕再逗下去,紙老虎就要撲過來了。連連搖扇子,抬頭看天空。
“這月亮好看,我回去賞月了。”沈清嵐無語地拽回了還在看天的桃子,雲都遮住了,有什麼月亮。
“不對,清嵐,你不對。”桃子進了屋繞了圈屋子,猛然睜大雙眼,湊到沈清嵐身邊。
“一邊玩去,我要洗漱了。”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江公子可是大救星啊,他要什麼我們不都應該給嗎。”桃子一臉疑惑地湊到沈清嵐邊上,神經兮兮地伸出食指,她知道了。
“你是嫉妒江公子比你高,對不對。”桃子一臉發現了真相似的,絮絮叨叨地念著支起沈清嵐和人比身高,比不過人家還把人揍了一頓。
“是的是的,好桃子,我要困死了。”沈清嵐忙點頭附和,她今天不想再聽到那位江公子的事情了。
雲霧被陣風吹散,月色重新鋪滿了大地,沈清嵐模模糊糊地聽見外麵有人在講話,嘰嘰喳喳的,講的是那位她討厭的江逸聞。
“江公子人真好。”
“聽桃子說昨天的就是江公子給我們找的。”
“這是哪來的玉佩?”
外麵太吵了,沈清嵐把被子拉起捂住腦袋,半晌後又拉了下去,悶得她臉頰泛上了紅暈。
噔噔噔的幾聲,沈清嵐就見套子手裡拎著一個白色玉佩跑了進來。
“清嵐,你把這個送給江公子。”
“你怎麼知道就是他的。”沈清嵐費力地坐起,昨晚睡太晚,渾身痠痛。
“我們這裡還有誰來過。”桃子反問道。照這樣子,估計這個桃子已經把昨天的事情都和大家講了。一共就幾個人現在不知道傳成什麼樣了。
被桃子和二柱他們推搡著出了門,沈清嵐一臉無奈地看著他們把門關上。李叔一走,那群小猴子都不怕她。
步履匆匆,路過攤販,有不少認識她的人,都和她打招呼。
“早。”沈清嵐頜首,一雙眸子裡溢滿了笑意。
過了這片熟悉的地方,沈清嵐到了客棧外,這是縣裡最大的客棧,紅木雕的匾額掛在上頭,門口立著兩個石獅子。
“掌櫃,請問。”話還未說完又是熟悉府離島,熟悉的左肩膀,沈清嵐向掌櫃示意微笑轉頭。
“多謝沈班主。”江逸聞伸手撈起玉佩掛在腰間,搭上淡紫色的衣袍竟然也不突兀。
“您客氣。”沈清嵐默默翻了個白眼,誰不知道他是故意掉的,還放在桌子上。
本以為江逸聞會繼續和她聊,卻冇想到旁邊來了一個身著粉衣的女子。沈清嵐認得她,是季縣令家的千金季雅。
去年花神遊街就是季雅,見兩人聊地開心,沈清嵐微微欠身離開。
清晨的空氣正好,橋邊花簇盛開,芳香撲鼻。沈清嵐莫名有些不舒服,可能是不習慣吧。不過也冇什麼好糾結的,很快這一絲異樣的情緒就被壓了下去。
繞過橋麵,青綠磚鋪在地上,隻是前麵好像聚了一群人。
沈清嵐耳尖微動,提著裙襬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站在人群後麵向裡麵張望。
層層人群中,一個身著華衣的男子拖拉著一個女子。女子身著薄紗,脖頸上還有紅痕,手腕上一圈圈鞭痕。
“婊子,都睡了裝什麼。”男人叫罵聲穿過人群清晰地傳到沈清嵐耳朵裡。
這裡她不熟悉,為了給師傅治病他們搬來了這裡。但是沈清嵐還是可以分辨出地上躺著的是醉花樓裡的姑娘。醉花樓賣藝不賣身,估計裡麵的媽媽也默認了。
男人狠戾地掃了眼周遭的人,眼下烏黑,看樣子一晚上都冇有離開這地方。沈清嵐擔憂地看向另一邊,不遠處的醉花樓門前隻站著一個小姑娘,除了她再也冇有其他人。
“敢問這位姑娘和公子什麼關係。”沈清嵐壯了壯膽子,推開人群站到最前麵發問,眾人見有人開了口纔敢附和。
季崔瞟了眼沈清嵐,不過是應該小丫頭,毛都冇長齊還敢學英雄。
“姑娘,姑娘快走吧。”青黛見沈清嵐開了口又生的美麗連聲勸到,這季崔好色成性,她無所謂不能再搭一個小姑娘進來。
果然,季崔見沈清嵐冇有離開,終於捨得正眼看她了。看清了人,混濁的眼神驟然變得清亮,拋下青黛就朝這邊撲了過來。
驟然脫了力,青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眾人見季崔朝這邊過來了立刻蜂擁而散,隻剩下沈清嵐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寬闊的街麵上空無一人,沈清嵐汗毛豎起,強壓著害怕高聲喊到:“光天化日,你敢。”
“我就是天,你說我敢不敢。”季崔伸出拇指抹了下嘴角,眼眸中流露出興味,一步步地走過來。
男人身上腥臭的味道撲麵而來,圓潤的指尖有白色的液體,心臟猛地跳動,周遭空氣都凝固了,隻能聽見男人的喘息聲。
沈清嵐甚至可以看清季崔脖子上的抓痕,雙腿就像灌了鉛,遲鈍地向後撤。
忽然鼻間一股茉莉香襲來,一個人影閃過男人應聲倒地。沈清嵐愣愣地看向江逸聞,急促跳動的心彷彿找到了著陸點。
“你,你,來人啊,把他們兩給我抓起來。”季崔捂著胸口雙手撐地坐起,四處叫喚著人。
沈清嵐見季崔已經被踹得直不起身,便悄悄地溜到青黛身邊扶她起來。
“姑娘不該出手的。”青黛捏著帕子藉著力氣戰起,鬢邊髮絲沾在了臉龐上。
“青玉,快回去。”那個樓前站著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拉著青黛的衣袖,一雙水靈靈地大眼睛看著沈清嵐。
江逸聞打開摺扇看向那邊三個小姑娘,有點不開心。明明他救了沈班主結果沈清嵐連句謝謝都冇有。
還冇有開口,街邊便竄出了幾個身粗腰圓的粗使婆子還有幾個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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