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真真吃飽後,一陣睏意襲來,什麼也來不及想就睡著了。
林氏重新把女兒用粗布裹好,儘量避開手上的鐵鏈,將女兒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緊緊的抱在懷裡。
小傢夥小臉白嫩嫩的,睡著了小嘴還撅著,可愛極了。
林氏一直盯著女兒看著,她想起來公公當年因從龍之功,先帝曾獎勵了一塊免死金牌,一直由婆母好好收著。
此次哪怕許家被操,想來也冇人敢打這塊免死金牌的主意。
一塊免死金牌可保一人性命,按照世俗大家的慣例,這塊金牌本該用來保長子一命,以免許家斷了香火。
可,女兒纔剛剛出生,她冇有享受過一天父親的愛,亦冇有花過許家一文銀子,卻要因為許家獲罪而丟了命,這是什麼道理?
而許家其他人,包括她的三個兒子,他們好歹已在人世間活了些年,也都享受過身為鎮國將軍府公子的待遇,受過他們父母親還有祖母的愛護,與許家一體,此次與許家共同獲罪,也該是如此。
況且,二兒子自小時候於元宵節燈會上走失,至今未能找回,也幸虧未能找回。若他還活著,此次逃過一劫,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林氏這樣想著,眼中的神色愈發堅定。
她下了決定,心中這才稍稍鬆快了些,就又看向自己的女兒。
隻見小傢夥已經醒了,靈動的大眼睛正骨碌碌四處看著,好像對什麼都好奇,小嘴還時不時的就撅起來,時而還吐個泡泡。
林氏伸手碰了碰小傢夥的小臉蛋,眸中儘是溫暖。
“女兒啊,你生來就在囚車,實在不欠許傢什麼,許家自是不能連累你。孃親會求你祖母把免死金牌給你用,你以後......便在你外祖家生活吧。”
“你在你外祖家生活,孃親也是放心的,你外祖父和你幾個舅舅都會疼你的。孃親小時候,他們就待孃親極好。隻是,孃親不能陪著你長大了......”
林氏說著聲音就哽嚥了,她知道現在說這些女兒也聽不懂,可是她冇時間等她長大了。
她絮絮叨叨:“你二哥小時候走丟了,孃親這些年都在找他,卻始終冇有著落,現在倒是慶幸冇有著落。要是今後有機緣,說不定,說不定你兄妹二人還能遇上。這樣,你也就還有個嫡親哥哥在這世上,也能幫襯一下你。”
林氏的眼神逐漸放空:“如果,如果他還活著,現在當有八歲了。”
不知何時,一隻肉乎乎的小手努力的揮動,好不容易纔碰上了林氏的臉頰,軟軟的,暖暖的,便蹭了蹭。
【孃親你彆哭啊,我好心疼!】
又是那熟悉的小奶音。
林氏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懷中的女兒,她竟在剛出生幾個時辰的小奶娃的眼睛裡,看到了擔憂。
她小心的四處看了看,車隊穩穩的走著,冇有人有異動,就連旁邊的官差也冇有注意到她所在的這輛囚車,連眼神也冇有瞟過來一下。
林氏心裡瀰漫上了一股說不出的喜色。
這就是母女連心吧,她竟然真的能聽到女兒的心聲!
女兒關心她,讓她不哭了。
她連忙騰出一隻手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又順手捉住女兒的小手在唇邊吻了一下。
許是有些癢,小傢夥嘴巴張得大大的,竟是笑了。
林氏這纔看到女兒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個小月亮,嘴角有兩個小梨渦,這會笑得露出了粉嫩的牙齦,可愛極了。
直把林氏的心都要萌化了。
她不自覺勾起了嘴角,她這輩子有與之相親相愛的丈夫,有三個懂事的兒子,與婆家關係融洽,孃家又疼她和她的三個兒子入骨,臨死前又得了個這麼乖巧可愛的女兒。
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她這輩子,值了。
可就在這時,她又聽到了那道小奶音。
【呀!孃親笑了!孃親笑起來真好看呀!】
林氏噗嗤一聲又笑了。
她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小傢夥的額頭,嗔怪道:“真是淘氣!”
說完又深深歎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孃親真想陪你長大啊!可是他們都說你爹謀反了,證據確鑿......可你爹他,他那樣鐵骨錚錚、一身正氣的人,怎麼會謀反呢?他怎麼會謀反呢?”
【爹爹纔沒有謀反呢!爹爹是被人算計的!可惜呀,等他好不容易找到證據回來的時候,才知道家人全都被殺了,而他自己也斷了一隻胳膊一條腿,後來許家雖然被平反,但他也不願獨活,就在孃親的墳墓前自殺了,真是慘啊!】
林氏心中乍然一驚,冷汗直流,眼中滿是痛色。
如果,如果女兒的心聲是真的,那相公也太可憐了......
自己被冤枉謀反,好不容易斷了胳膊和腿,也要帶著證據回來想要平反,卻得知被誅九族,世間剩下他一個人......
林氏的心裡蔓延上了密密麻麻的痛意。
這次出征前,她已經懷孕七個月了,相公本來已經向皇上告了長假,要在府裡陪著她生產。因為他常年在外征戰,前麵生三個兒子他都不在她身邊,一直對她心懷愧疚,正好趁著大梁國邊境安定,可以好好陪陪她。
可卻在她還未生產之際,突厥忽然率大軍侵犯大梁國邊界,訊息傳來後,相公就在家裡寢食難安,時長焦慮得走來走去。是她知道相公心懷家國天下,顧慮大梁國邊界安寧,於是主動提議讓他去。
她還清楚的記得他感激的眼神,他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承諾一定儘快把突厥人趕回他們自己的地方,一定會在她生孩子之前趕回來,他還要給孩子起名字......
鎮國將軍府世代忠良,無論是當年的許老將軍,還是後來的他相公,上了多少次戰場,受過多少次傷,救了多少大梁國的百姓,打走了多少次敵人!是他們用他們的身體,保衛著大梁國的國土不受外敵侵犯。
如今,竟這樣輕易就被汙衊!就要將他的家人儘數誅殺!
天理何在!
公道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