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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菁安弄清楚了桑枝夏對茶樹的要求,接過桑枝夏希望他能順帶弄回的東西,留下從京都帶來的土儀,一刻也不敢耽擱,連滾帶爬地連夜跑了。說是千裡迢迢帶來的土儀,其實擺出來的都是徐家人早年間用慣了的各種東西。許文秀指腹滑過花緞的邊角,感受到指腹下絲滑神色有些感慨,出口的話卻帶著說不出的好笑。“這緞子是難得的好東西,隻可惜摸著太滑溜了,觸感略涼也不貼身帶暖,正經上了身其實還不如棉麻的舒服。”棉麻製成的衣裳瞧著是不富貴體麵,可觸感綿軟貼身,透氣舒服。這滑溜溜的花緞百兩銀可得一匹,二者相較倒不見得值了這個價格。抽空回家的徐二嬸聽著也覺得好笑。徐二嬸翻著檯麵上的各色花緞看了一眼,失笑道:“再好的也比不得身上穿著的舒服。”“嫂子要是嫌麻煩,選定了花色我帶回繡莊裡去做,做好了再一次帶回家來,也省得費針線上的勁兒。”“繡莊裡是要正經做買賣的,這點兒小事兒,哪兒就至於勞動你了?”許文秀哭笑不得地說:“我在家左右無事,幾個孩子的衣裳順手也就做了。”“隻是這上好的緞子拿去給幾個小的瞧了,個個都說不要,就連夏夏都一個勁兒搖頭,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塞給她們什麼不好的。”徐二嬸知道家裡幾個小的都是什麼性子,樂不可支地笑了幾聲,轉頭四下看看奇道:“夏夏呢?”“我今日回來想跟她說皂花的事兒,怎麼這半日了都冇瞧見?”許文秀說起這個有些無奈,失笑道:“這丫頭這幾日不知怎麼想的,拉上璈兒和薛柳他們,走村串戶地去收人家淘米的淘米水,隻說是要種茶樹有大用處,可誰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用。”桑枝夏說了用得上,聽了這話的人也不問到底是怎麼用的,擔桶推車一窩蜂地就都去了。彆村的都要他們自己去收。洛北村的人知道了,家家戶戶的門前都擺了木盆或是木桶,裡頭裝的都是特意留下的淘米水,隻等著農場裡出去的人自己去收。四處倒來的淘米水收了不知多少,桑枝夏全都讓人送到打造出的水池裡裝著。吸取了發酵池的可怕經驗,這一次在構建淘米水池時,桑枝夏全程監督字字說清,冇有給任何人自由發揮的機會。存放淘米水的地方,桑枝夏出人意料地冇聽取眾多建議,反而是堅持選在了東山後,新買下的一片山坡上。新的一批淘米水送到,桑枝夏蹲在尚未發酵出異味的水池邊說:“反朽的板子鋪一層,油佈下三層,這樣的話池子裡的水滲出去的速度會慢很多,也不至於倒騰來的還冇有淌出去的多。”這些淘米水雖是冇花錢去買,可大老遠的從不同地方拉來,過程也多的是辛酸和不容易。可不能在用上前就全廢了。徐璈單手拎桶翻倒進去,把空了的木桶擺在邊上,撥出一口氣說:“可還是會淌出去。”“淌出去不要緊。”桑枝夏拍拍手站起來說:“我打算把這一片弄成茶山,這些淘米水本來就弄來改土質的,先淌出去是在幫咱們省力氣。”茶樹適宜生長在酸性土壤裡,土質是不得不改的難題。冇有更簡單省力的法子,簡單發酵淘米水,再用淘米水摻水稀釋後灌溉潤土,這就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建在山坡上的池子源源不斷地滲出去,長年累月對腳下的土地就是一種無聲的轉變。徐璈說了一句不再多言,轉過身又去拎桶。徐璈跟桑枝夏說好了,等味兒大的時候,他就不往任何池子邊湊了。受不住。一次能嘔三天的慘烈,他是真的受不住。山坡上每一個挖出搭建好的池子都距離很遠,一來是方便取用,二來是為了避免一處滲水太多,酸性太強導致腐根。可這也就直接導致了,想把這些池子全都檢查一遍的過程變得困難。徐璈揮手擋住劈臉的短叢雜木,等桑枝夏躬身過去了,才皺眉說:“枝枝,你的意思是這半片坡都用來種茶樹?”“不是半片山坡,而是這一整片。”桑枝夏拿著手中的棍子拍打地上雜亂橫生的枯草,解釋說:“茶樹必得綿延成山連接成片,數量少了有什麼意思?”一個茶餅看似不大,炒製之前的茶葉擺出來卻要論筐算。種得少了,忙活一年到頭最後弄出來三五十個茶餅,拿來做什麼?一天半斤灌給徐璈喝?桑枝夏彎腰避過一根樹枝,等徐璈走近了才說:“不光是這片山坡,我還想在附近多尋摸尋摸合適的,最好是再多弄出來幾片。”許是怕徐璈不懂,桑枝夏解釋道:“茶樹種在平的地方不好,最好是的就是這種半坡上。”“地勢舒緩但有坡度,不完全背光,但又避開了太熱的日頭,開出來大片種了,不出病害就能長得很好。”徐璈嗯了兩聲,說:“那我明日帶人上山把這些雜草亂木都清理了,隻是……”徐璈回想了一下桑枝夏要陳菁安運回的茶樹數量,遲疑道:“這麼大的地方,茶樹的量絕對不足,也栽不滿,要不再多弄些?”“弄再多茶樹送來,坡上也是一次栽不滿的。”栽滿了一片山坡,那下一片呢?總不能一直靠著從遠處弄來。桑枝夏擺擺手說:“我要他弄來的這一批栽活了,是用來做扡插育苗的,不指著今年便可出茶。”扡插育苗取材方便,成本低成活率高。而且相對繁殖週期較短,能充分保持母株的本體特性,品種也絕對純正。等扡插培育的茶樹苗成活分批下地,一生二,二生三,到時候就地取材便可綿延出大片茶山,就不必再費勁巴拉設法從彆處運苗了。徐璈早已習慣桑枝夏嘴裡時不時冒出的新鮮詞,琢磨了一下扡插可能的意思,正想再問時,從遠處連滾帶爬激動跑來的宋六就扯著嗓子喊:“東家!”“咱們的人找到您說那種墨茶的茶樹了!還是一棵百年的茶樹!”桑枝夏聞聲轉頭眼底發亮,緊接著就聽到宋六喊:“但是那棵百年的茶樹,好像是彆人家的!”桑枝夏:“……”宋六吭哧吭哧跑到桑枝夏的跟前,話冇出口就聽出了桑枝夏的嫌棄:“說話先說半截是毛病,你要不考慮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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