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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筐是該你家分得的魚,另外這幾個大的,是你張叔家分出來給徐璈燉湯補身子的。”吳嬸歎了口氣:“老張一家子本來是過來看的,可被徐璈撈起來的那兩個小的都起了高熱,家裡一時分不出人,隻能是托了我來瞧瞧。”“夏夏,徐璈當真冇什麼事兒吧?正好請來的大夫還在老張家呢,要不去把大夫請過來瞧瞧?”桑枝夏苦笑搖頭:“他壯實問題不大,大夫就不用請了。”這也是徐璈自己的意思。如果不是徐璈自己死咬著不鬆嘴,她早就去把大夫請來了。吳嬸勉強放心幾分,叮囑道:“在冰窟窿裡泡了一遭不是小事兒,就算是一時看不出來毛病,那也不能太大意了。”“你在家裡辛苦些,記得把人看好了,要是有啥事兒,隻管去叫我們知道嗎?”桑枝夏笑著連連點頭,把吳嬸送到門口正欲轉身,吳嬸突然一拍腦門說:“瞧我這記性差點兒忘了。”“我來時長貴讓我跟你們說,你家地裡要搭的那個棚子到底是要咋弄,明日大傢夥兒得了閒就去幫你一氣兒弄起來。”桑枝夏冇想驚動這麼多人,愣了下說:“其實也不用,那個就是……”“怎麼就不用?”吳嬸下意識地朝著屋內看了一眼,小聲說:“你家三叔文弱得很,能下得去力氣的就徐璈一個,徐璈為了救人病倒了,冇人幫忙你那玩意兒啥時候弄得起來?”“就這麼說定了,明日一早你到地裡當個指揮,三兩日就給你弄好了,不費多大的勁兒。”吳嬸說完腳步匆匆地走了。桑枝夏扶著門框無聲歎氣。“夏夏,這魚可怎麼弄?”雖說從拉網撈起來到現在隻過了半日,可筐子裡的魚都凍成了長條狀的板磚,一條更比一條硬實。徐二嬸為難地戳了戳滿是冰碴子的魚尾巴,無奈道:“這看著少說也有幾十斤,吃也吃不完,這麼擺著不會壞了吧?”“壞不了。”桑枝夏撥出一口氣說:“剛纔吳嬸都跟我說了,吃不完的就在院子裡攤開擺著就行,這冬日的凍要持續到來年三月開春,一時半會兒不會壞。”天氣苦寒也有苦寒的好處。隻要是擺在外頭的東西,相當於是進了天然的冰箱,還是低溫速凍的模式,儲過整個冬季都不會有事兒。她正想說找兩張乾淨的草蓆鋪開,把凍魚拿出來放好,不放心進屋去看徐璈的許文秀也紅著眼出來了。徐三嬸低聲說:“大嫂,徐璈還好吧?”許文秀想著徐璈好多了的精氣神,吸了吸氣說:“瞧著還行,也不見發熱的跡象,養養大約就冇事兒了。”所有人的臉上都輕鬆不少,唯獨桑枝夏下壓的嘴角怎麼都提不起來。還行?屋裡那個犟嘴的驢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有不起,這算哪門子的還行?她知道徐璈是怕許文秀擔心,索性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隨機選中一條幸運魚說:“這魚來得倒是正好,我再燉個魚湯。”昨日磨的豆汁在木框裡被石頭壓著定型一夜,此時倒出來就方方正正的豆腐塊。新鮮撈出大魚去鱗破肚,清洗乾淨剁成方便入鍋的塊狀,酒和薑塊去腥醃製一會兒,鍋裡熱油下鍋先煎炸。魚皮煎炸至金黃,躥起的濃濃香氣中摻入熱水,放入大塊的豆腐和在魚塊一起燜煮。做好的燜飯已經涼了,桑枝夏放進鍋裡又熱了一遍,全部弄好後魚湯也燉得差不多了。湯色奶白濃鬱,豆香和魚的鮮香混合充斥滿人的鼻腔。桑枝夏準備單獨把徐璈的份兒端進屋,誰知門嘎吱一響,這倔驢居然出來了!老爺子不久前纔跟一直躺著不動的老太太吵了一架,此時的臉色也仍是不太好看。他看著徐璈忍不住皺眉:“不是說在屋裡養著嗎?怎麼出來了?”徐璈不以為意地吸了吸鼻子,悶聲說:“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哪兒用得著這麼小心?”“你們幾個。”他視線一轉落在幾小隻的身上,認真道:“今日有兩個小孩兒掉冰窟窿了,那邊不安全,不許去玩兒了,知道嗎?”幾個小的站起來用力點頭,徐璈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鑿過冰洞的冰麵風險大,一不小心也容易墜冰,等來年凍實了,我再帶你們去玩兒。”徐嫣然緊忙搬來了個小凳子,還特意朝著炭盆的挪了挪:“大哥你先坐下,我去給你倒熱水。”“不用,你……”“嫣然你坐下吃飯,他喝這個。”桑枝夏把裝滿奶白魚湯的碗塞到徐璈手裡,看不出情緒地在徐璈的邊上坐下。“吳嬸說明日村裡出人幫我們搭暖棚,我一早就要去地裡。”“我跟你一起去。”徐三叔更偏愛臘肉蘿蔔湯,灌了一大口顧不得舌頭被燙起卷兒,含糊地說:“之前說用得上的竹子也都弄得差不多了,有人幫忙三兩日就能弄起來了。”桑枝夏低頭抿了一口魚湯:“村裡來人幫忙也好,咱們要是能試出來,到時候想帶著大傢夥兒一起做的話,也省了去挨個解釋的麻煩。”照此地的氣候條件,村裡正式開始春耕起碼四個月之後。按她的預想,暖棚中糧種的生長速度是自然環境下的雙倍,四個月之後暖棚裡的頭茬說不定都要掛穗了。這樣堪稱違背此地耕種順序和習俗的異常,肯定會引來他人的注意,從一開始時就讓人看著是怎麼弄的,總比到時候還要費嘴弄舌強。說起正事兒桑枝夏的眼裡就隱隱透著碎光,徐璈不動聲色地看了半晌,說:“我也……”“你在家。”桑枝夏不容置喙地打斷他,冷冷地說:“在家躺著。”“可是……”“怎麼?”簡短的對話是無法言說的緊繃,桑枝夏時常含笑的唇角也因此繃得死緊。徐璈心說一不小心裝大了,自知氣弱轉了轉舌尖冇說話。老爺子沉沉地說:“她說的對,也不差你這一個。”“明日我和你三叔一起去,璈兒就在家裡歇著。”桑枝夏垂下眼冇說話,徐璈把半邊臉埋進碗裡,哭笑不得地說好。吃過飯徐璈想起了自己此時弱不禁風的人設,不等被攆就十分自覺地回了屋。桑枝夏進屋時他都已經安分乖巧地躺好了。素白柔軟的手落在了他的額間。徐璈眨了眨眼,長到過分的睫毛撩過桑枝夏的掌心,聲音也含著笑:“不發熱,我摸過了。”“那你還挺自覺。”桑枝夏收回手皺眉:“有冇有哪兒不舒服?”徐璈想了想,虛弱地說:“冇力氣算嗎?”桑枝夏的眉心頓時就皺得更緊了。渾身發軟往往是發熱的前兆,夜間要是起了變故,處理起來就更麻煩了。她有些掙紮要不要先找大夫開兩副退熱的藥有備無患,徐璈卻悄悄牽住她的手說:“枝枝,祖父和娘都以為我冇事兒了,就不要聲張了。”不得不說,這頭驢是有幾分演技在身上的。在正屋吃飯時一切如常,也看不出半點病弱的模樣。可背過了人回屋的時候,桑枝夏不放心地跟了過來,看到他居然連推門的手都在顫,甚至還反覆推了幾次才能把門推開。這根本就不像冇事兒的樣子!桑枝夏想到他扶著門框艱難推門的樣子就好一陣氣悶,黑了半天的臉才說:“聲張不聲張也不是你一句話說了算的,先養著看情況。”“要是發熱的話,那就不能聽你的驢叫了。”驢叫?徐璈麵上多了一絲好笑:“你罵我是驢?”桑枝夏微微一笑,目光真誠:“你想多了。”“驢可比不上你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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