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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剛剛殺人蠻有新意的。”
長街之上,門柱歪頭說了一句,又道:“我們現在去做什麼,還去彆院嗎?一下子從府中出來,倒是想轉轉。”
“嗯,隨便玩玩。”
樓親應了一句,突然饒有興致的問道:“其實我還有很多法子,比剛剛的刺激多了,想不想試試?”
門柱看著魁梧,但卻有還有些小心思,問道:“我們這麼殺,阿渾會不會知道?”
“阿瑪王不是要回來了嗎?”
樓親不怕反喜,道:“我們纔出府,不活動活動怎麼行,這才殺了幾個,阿瑪回來說不定還會跟我們再比比...嘻,這樣說來,阿渾到時候也得聽阿瑪的,平民漢人算什麼,要去殺了總兵府的人纔有意思。”
門柱道:“但阿渾不讓我們去啊,這會兒連吳奴才都冇空,忙著抓什麼老鼠,就剩下我倆去...難道還真要等阿瑪回來,說不定那會兒薑家小姐早跑了......”
“是等不了這麼久……”
說著,他們所在的長街上突然衝出一股騎兵,到處張貼著孫文的畫像。
待貼過之後,纔看到他們所乘的遼東寶馬,連忙趕來行禮。
“貝勒爺...”
樓親眯眼看著他們,若有所思。
......
阿克占才從一家裁縫鋪不遠處出來,這裡也是孫文當初殺掉徐正的地方。
正待細細搜查下一處時,就有一名士卒過來稟報。
“什麼?”
“小貝勒爺也要抓孫文?”
“是。”那名士卒道:“說是孫文當初殺陸儀正栽贓他們,要揪出這隻老鼠...適才已領了那裡的綠營兵,屬下不敢阻攔。”
“有多少人?”
“三什...還多是傷兵營裡驅趕出來的。”
阿克占聞言歎息了一句。
梅勒歸顏此時也已從城外回來,站在阿克占身邊,道:“統領,怎麼了?”
“如今正是關鍵時期。”阿克占沉吟道:“大貝勒頂著薑鑲的壓力,封鎖大同,是讓我們把事情做好,早點抓到那夥細作,不是在城中平添麻煩。”
“可多些人去搜,不是更好嗎?”
“隻怕生事啊。”
阿克占道:“兩個小貝勒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豈能有這般好心替我們去捉細作,如今要去這三十人,怕是另有他意...
其餘的還好,就算是在城中隨便殺幾個漢人,大貝勒知道了頂多罵幾句,可我總覺得,他們會去招惹現在不該招惹的人。”
“誰?薑家?”梅勒歸顏反問一句道:“如今城中兵權在我們手上,有誰是不該招惹的?我看,大不了讓我領兵圍了那總兵府。”
“說了多少遍,慎重慎重!”阿克占也來了脾氣,喝道:“事情既如此簡單,你上次怎麼冇有拿到孫文?他們既進城,哪接頭之人聯絡了薑鑲,誰知道北方會有多少漢將一起造反?到時,你再去把他們一個個圍了?”
梅勒歸顏一低頭,知道上次是自己的冒失才逃了孫文,不由道:“但,我們始終有主權,薑鑲也不敢輕易動手.......”
“所以纔要慎重,等大王回來纔是最穩妥的辦法,這時候,彆去沾著薑家,順著來吊著他們就是,一著急動手,大同城的歸屬就不好說了。”
“總之,現在要把一切苗頭都摁住,特彆不要讓小貝勒那裡生出事端。”
阿克占說著,又轉回話題來到連個小貝勒那裡,似乎自捱了和度的罵後,變的通透起來。
“怎麼做?屬下可管不了他們......”
“你現在知道管不了了?”
阿克占罵了一句,又說了起來。
“我們無權管他們,那就找大貝勒,你速去王府說明事由,就這幾日了,再忍忍,等大王回來一切就結束了。”
“是。”
~~
“喂。”
樓親抬手叫住了麵前一個正在貼畫像的騎兵。
“你在叫我?”
“你會說滿語?”
“是,小人多蒙天恩,如今......”
“行了。”樓親揮手止住道:“你去告訴他們,這幾日都跟著我們了,誰也不準跑。”
“可,我們還有差事。”那人說了一句,語氣頗顯猶豫。
“滾他孃的差事,跟著我們去搶...呸,跟著我們去搜查那群細作。”門柱道:“阿克占那邊已叫人過去說了,誰大誰小你分不清?”
“是。”
那名騎兵一拱手,感受著手臂上的傷口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又快速轉頭過去喝住人。
待二十幾人全部集結完後,他才站到了兩個小貝勒身側。
馬行不遠,走在最前麵的樓親忽然停下來。
“走啊,去哪?”
“等等。”
“做甚?”
“你看到那個人冇有?”樓親往前麵不遠處一指,是個打更的更夫,顫巍巍的躲在石墩下,冇敢過來。
門柱問道:“看到了,怎麼了?”
“我們比比看誰先殺了他,你贏了,我就告訴你等會兒怎麼玩。”
“行啊,不過既然是賭,乾脆多加些籌碼怎樣?”
“哈,你說。”
兩人就這般大聲說著,眼睛直盯著前麵不敢動彈的更夫,輕描淡寫的樣子。
片刻,樓親嗬嗬一笑,高高躍起了馬頭。
“駕!”
“噗...”
“籲。”
更夫的人頭隻在這三聲中,便到了門柱手上。
“嘿嘿,我贏了,走吧,怎麼玩?”
馬蹄停住,門柱笑著說了句,隨後似乎又嫌血臟了衣裳,隨意把人頭丟掉。
但隻聽樓親突然朝著前方大喊了起來。
“你看!細作孫文在這殺人了!他逃進了前麵的民宅,快追!”
“給我全部搜查一遍,不要放過任何可疑人手!”
門柱一愣,也猛然反應過來,對啊,這是可以藉著抓細作的名義光明正大的殺人啊......
“哈!對!快追!”
“駕!”
兩人縱馬疾馳,身後的騎兵跟上,馬蹄聲肆意踐踏了起來。
“抓孫文了!”
“抓孫文了!”
~~
“所以,按照你的辦法,一切都是孫文乾的?”
後半夜的薑府西苑,方仁問道。
“是,方統領也知道,如今總兵府被牽製監視,不能有太大的動作。”
蔡封沉吟道:“要做成此事,必須有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家主不是已經答應求親了嗎?那就用這個理由讓小姐出去...出嫁...然後,事發了,我會遣一旅精兵衝出城去,小姐人也可以順理成章的消失在城中。”
“有些冒險。”方仁道:“且不說我們假扮孫文能不能將得手,就光是和度那兩個弟弟的性子,豈能不差人保護著?”
“還有,此事過後也太容易留下尾巴,和度一察覺到,很可能會撕破臉。”
“但,如今也隻有這麼一個辦法了,時間不多了。”
“是啊。”
雙方又沉默下來。
良久。
蔡封纔開口道:“境地是這般,不能坐以待斃啊,家主一直蓄勢待發,但這根弦也繃的太久了,隻怕墮怠士氣,且不說像這樣兩邊都不得罪留下餘地,就是阿濟格回來了,家主在和度的從中攪閤中就一定能解釋清楚嗎?
彆忘了他們纔是親生父子,而阿濟格的秉性是天下人都瞭解的...嗜殺...暴虐...如今他還冇回來,我們還能在大同城跟和度僵持住,但再過幾日等鑲白旗主力到達大同,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阿克占在城中這樣濫殺,也是有依仗的啊,就是在賭我們不敢動手......”
說著,他語氣中又泛起憤恨之氣。
“再說南邊的明廷,不堪成事!時機隻在一瞬,卻拖了兩年之久,纔派了堪堪一個孫文過來,兵不發,盟約不遞,黨爭之中又暴露了田平一子...早知如此,還談什麼恢複山河,談什麼驅除胡虜,都是在騙我等啊,他們可以繼續逃,繼續做著美夢,且讓大同眾將身陷死局!”
“我等忠心報國,誰料...誰料竟是水中撈月,替彆人做了黨爭的籌碼......”
說到這,他的眼裡已有悲憫之色。
方仁歎息一聲,拍了拍蔡封的肩膀,知道這些年是他在代替薑鑲與明廷聯絡,他這樣說,也深知南邊如今是爛的不成樣子了。
“此事...我去跟大哥說吧。”方仁道:“當緊的還是先將小姐送去。”
蔡封點頭,收起神色,也知現在不是責問悲憫的時候。
“是,欲謀大事,必定冒險,奈何局勢僵持啊。”
“不。”
方仁抬頭看向雪中的寂靜的府院,眼神堅定。
“我知道大哥的性子,從軍幾十載絕不是猶豫之人,起事就在這幾日,之所以隱忍,是在等人破局,隻要有一個契機,大同必定會揭竿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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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大同城民宅中。
適才那名與樓親搭話的騎兵留到了最後,看向了地上那顆頭顱。
握著袖子中那柄僅剩下一發子彈的手槍,眼中恍然之色一晃而過。
寒冷中,他撥出一口長氣,縱馬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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