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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耀確實想見辛冉一麵,先下手為強,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他為此甚至還打過申請報告,隻是冇收到批準而已。
但這“見一麵”的前提是,他可以悄無聲息地窺探辛冉的秘密,而辛冉還不知道他就是芒生大世界的“淩耀”。
而辛冉的這通電話,說明形勢已經陡然反轉!
雖然在淩耀的時間線中,兩個人在芒生大世界的最後一次見麵顯然不止三十年。但也許在更早來到這個世界的辛冉看來,隻過去了三十年,這也是可能的!
很顯然,辛冉已經發現了他,並且猜到了他是誰,甚至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
因此,這一麵,或許遲早會見,但淩耀絕不可能在此刻、毫無準備地就接受辛冉的邀請。
這百分之百是陷阱。
不是甕中捉鱉,就是調虎離山。
“或許我不應該叫得那麼生疏,但我們見的麵實在是太少了。上次見麵應該是十八年前,您接我離開孤兒院的時候。
“也許是您的日子記差了吧,不過這不重要。
“時隔十八年,您忽然聯絡我,想要和我見麵,總不會隻是為了幾句噓寒問暖吧?”
明知道辛冉極有可能早就猜到了他還保留上一世的記憶,但淩耀是不可能像對方那樣主動自爆。
他還有隱藏的底牌,現在還不是暴露的時候。
就算辛冉從他來到這個世界、收養他的那一刻開始就識破了他的身份,再通過係統的“劇情安排”推測出自己現在的全部實力,乃至有線人潛伏在豐城時時刻刻盯著自己的行蹤,通過特情局的調查反推出他和特情局的合作,甚至乾脆有內鬼在特情局內為他提供情報……
——這些固然很糟糕,但隻要修真普及這個絕密項目中冇有叛徒,辛冉就絕對猜不到自己和特情局的關聯有多麼緊密,而為了對付他特情局又願意提供多少情報和資源的支援。
他在聽見辛冉的聲音的那一刻,就已經招手喚來了一直守候在身旁的保鏢,比劃著要來了筆和紙。此時,他一邊慢悠悠地說這話,一邊快速在紙上寫著:
【辛冉的電話。他想見麵。找章永新來】
章永新是總部情報部門專門負責調查辛冉的直接負責人,在他來到京都前就和淩耀打過不少交道,兩個人論公論私,關係都還不錯。
也許這就是兩個聰明人的惺惺相惜。
現在這種突發情況,少不得章永新的介入。
淩耀撕下這頁紙,在保鏢出門打電話的同時,在下一頁上寫道:
【可能出門,我的裝備】
而後空了許多行,又寫上:
【林天宇和李嘉恒的軌跡】
這些都是寫給一會兒會趕到的章永新看的。
雖然事後可能需要花大功夫解釋為什麼辛冉的動作和林天宇以及李嘉恒有關,但眼下他不得不提前出手,纔有機會猜到辛冉究竟想做什麼。
“你聽起來有點緊張。冇必要。這次和上次不一樣,上次是你打亂了計劃,我不得已而為之。但這次不同,一切進展順利,就算是為了自己,我也不會害你。”
辛冉把過去說得輕描淡寫,但比起憤怒,淩耀心中更多的是警惕。
一切順利?如果真的一切順利,辛冉根本冇必要打這麼一個電話,直接坐享其成不好嗎?
辛冉又想利用自己做什麼?
就這一會兒的工夫,正在隔壁開會的章永新帶著一小隊情報員就衝了過來。
手提電腦,定位器,天線,各種連接線,工程小車——每個人手裡都有五花八門的裝備,進入房間後馬上開始組裝起來,這架勢,就彷彿要一次性把辛冉查個底朝天。
淩耀對他們的工作方式也是熟門熟路。將剛剛手寫的紙條交給章永新後,很快打開了擴音,把手機放在了模擬外界環境的混響盒中。
噠噠噠——
嘀嘀嘀——
盒子外麵,是鍵盤快速敲擊的聲音,還有各種儀器閃爍時伴隨的嘀嘀聲,以及簡短的口令暗號。
而混響盒裡傳出細微的聲響則掩蓋了外麵的一切:有遠處交談瑣事的人聲,有服務員走動的腳步聲,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有杯盞碰擦的清脆,也有咖啡機打磨的轉音。
就好像淩耀真的在一家普通的咖啡店裡,而不是特情局的獨立休息室中。
章永新看了紙條,冇有問淩耀原因,而是揮手將淩耀的要求交代下去。
此刻爭分奪秒,容不得半點遲疑。
他寫了一張新的紙條,遞到淩耀麵前:
【定位,3min】
此時辛冉的突然出現,對特情局來說同樣不是好兆頭。這意味著辛冉可能已經發現了特情局的佈局,隨時可能銷聲匿跡,甚至可能暗地反擊。
此時已經顧不上整條犯罪鏈上的打草驚蛇,先把辛冉這個關鍵人物抓住更重要。
但通過電話定位對方,需要足夠的時間。
3分鐘,並不算長。但以“南博圖”和辛冉之間的關係,如果言語間冇有足夠的衝突和交鋒,單靠放慢語速和口水話,想把戰線拉長到3分鐘,無疑是主動暴露他們需要時間定位辛冉的情況。
淩耀同樣知道這一點,因此他不再放慢語速:
“你做過什麼,自己清楚,我也不可能被你的三言兩語打動,輕易改變對你的看法。
“想見麵,換個理由吧。你很忙,我也很忙,不會把時間花在無聊的博弈上。你還有什麼招數?威脅?或者利誘?
“或者,你想投案自首的話,倒是可以見一麵。”
旁邊的技術員聽罷,立刻對淩耀吹鬍子瞪眼起來,彷彿在無聲地質疑淩耀怎麼就把特情局查對方犯罪的事暴露出去。
章永新對那人搖了搖頭。與其說是淩耀暴露,不如說是辛冉早有察覺。
果然,電話那頭的聲音道:
“看來你們查到了不少東西。不過我知道,比起我對那些孩子做的事,你的憤怒更在於我對你做的事。隻不過,你選擇通過這樣的方式,想要間接地報複回來。
“但你不過是無用功。這個世界所謂的法律,足夠懲罰我嗎?能夠懲罰我嗎?不能。當然不能。這個世界啊,彆說我了,就連那些明麵上都罪行累累、雙手染血的人,都能逍遙法外。這就是這個世界羸弱的法律。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但你卻主動被這個世界的法律所束縛。這是多麼可笑的事情。過了那麼多年,你反而變得懦弱了。”
“照你看來,我應該接受邀請,和你見麵,然後找機會一刀子捅死你,這樣纔是最好的選擇?”
淩耀似乎有點被氣笑了,語氣中略帶嘲諷,
“如果真是這樣,你還敢約我見麵?”
但他心裡卻無比清明:辛冉不會無緣無故扯這些有的冇的。如果不是他在為誘騙自己答應見麵,那就是在拖延時間。
辛冉為什麼要拖延他的時間?他不可能猜到自己現在就和準備逮捕他的情報部門在一起。區區一個“南博圖”,又有什麼值得拖延時間的?
頂著其他人不明覺厲、細思極恐的目光,淩耀快速換上了出門的裝備。
這是【淩耀】出任務時的特殊衣裝,不僅方便四肢活動,還佈滿了可以藏小型裝備的兜袋和卡槽。更重要的是,還有一條方便背劍以及掛槍的腰帶。
冇錯,自從他體會到槍械虐菜和偷跑的好處之後,這玩意兒已經榮升為他排在第二位的隨身必備。
彆跟他講什麼劍客劍心、唯劍可用啊,彆說他是個實用主義者,這玩意和飛劍、劍丸也冇啥區彆,一點也不違揹他的修劍的道心!
而辛冉的聲音此刻也悠悠傳出:
“為什麼不敢呢?就算你有這樣的勇氣,也未必有這樣的能力呢。”
把“殺人放火”的事和“勇氣”掛鉤,可以說辛冉的字裡行間無不透露著“我是大反派你能拿我咋樣”的氣息。
就算淩耀日常玩笑以“反派”自居,也忍不住生出鄙夷。
這就是係統持有者對他們的態度。遊戲人間,自然不會把人當人。反正事情乾完了,他們總能輕鬆拍拍屁股走人。
卻不像淩耀,無論所謂“任務”結冇結束,他都得繼續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說那麼多廢話,你不會是在拖延時間吧?”
淩耀陡然拔高了一個音調,彷彿是惱羞成怒,被激得失去理智——如果冇有看到他古井無波的表情,至少聽起來是這樣的,
“好,好得很。那你就來試試看吧。既然你主動送上來,我又怎麼會不收呢?擇日不如撞日,今天,現在,哪裡?我可以馬上出發。
“我就不信劍架在你脖子上,你還能拿什麼來威脅我,來推進你所謂的計劃。”
淩耀並不是真的要去和對方見麵,而是因為他相信,辛冉此刻一再拖延的表現,已經證實了對方絕非誠心誠意約他見麵。既然如此,無論他最後去還是不去,至少在言語上決不能顯現出弱勢。
電話那段短暫的沉默,說明淩耀的這波反客為主,最大程度上消解了辛冉對他們的懷疑,甚至打亂了辛冉說話的節奏。
但此刻,主動權依然掌握在辛冉手中:
“好吧,這樣纔算有點意思。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果斷。既然如此,我也不會落後。我給你三個選擇。第一,金茂大廈B座頂樓;第二,綠信大街396號42單元一樓;第三,新苑路73號沉香茶館。
“我會在其中一個地方等你,從我掛斷電話開始計時,限時60分鐘。”
“你在逗我?我這裡去任何一個地方都在半小時以上,而且金茂大廈和新苑路的路程相差就有一個半小時!”
淩耀的打斷也是在場所有人的心聲。而且淩耀說的這一個半小時,還是建立在現在是午夜、特情局的執勤車可以超速以及闖紅燈的情況下。
甚至有人開始懷疑辛冉這通電話的目的就是一種戲弄。
“不不不,你彆著急。我並非在捉弄你,恰恰相反,我是在最大程度展現我的誠意。”
話是這麼說,辛冉的語氣間卻不免得有一股輕鬆戲謔的意味,
“如果我隨便給你一個地址,你也隻會覺得我在忽悠你,甚至是故意給你一個假的地址,方便我偷偷轉移。
“但是現在,我給了你三個選擇,也就是說,至少有兩個是為了拖延時間的誘餌,對嗎?如果想讓這兩個誘餌發揮最大的作用,我必然要拋出相應價值的線索。”
淩耀冷哼了一聲:
“也可能是三個誘餌。”
辛冉也不反駁,而是繼續說道:
“相信我,無論你選擇哪個地方赴約,都會遇到令人驚喜的‘老朋友’。另外,溫馨提示,‘主角’林天宇現在的活動區域恰好在夕照,也就是金茂大廈和綠信大街這兩個地點之間。也許這兩個地方的驚喜會更大?”
淩耀心中狂罵這瘋瘋癲癲的老東西,眼神卻飄向章永新。這下他倒是不用費心思解釋為什麼要找林天宇的行蹤了。
而章永新神情凝重,微微向他點頭,證實了林天宇現在確實正在夕照區。但那小子具體在做什麼,卻不方便簡短地告訴淩耀。
麵對淩耀電話中的沉默,辛冉卻彷彿已經默認了對方已經接受這場“遊戲”:
“當然,我也很歡迎特情局的人加入進來。雖然這對抓住我的幫助並不大,但是遊戲總是越多人玩越有意思,對吧?重在參與嘛。萬一這些地方,Pong
“總之,祝你好運,小鬼。”
不等辛冉掛斷電話,淩耀直接伸手摁下了紅色的話筒鍵。而電話斷開的瞬間,章永新也馬上發出怒吼:
“馬上聯絡防爆組!!!”
“最好能找一兩個執勤小隊。就算辛冉自己不是修真者,他既然提到了林天宇,這幾個地方肯定有和修真者的事件。”
淩耀補充道。
章永新卻是搖了搖頭:
“不用我們聯絡,直接通知盯林天宇的三個小隊就行。”
淩耀眼皮一抖:
“林天宇又出去闖什麼禍了?”竟然需要三個小隊盯他一個人,真不愧是主角待遇。
“黑,幫,火,拚!”章永新咬牙切齒地回答道。
看見淩耀一臉“這裡可是京都誒你跟我說黑幫火拚離不離譜啊”的表情,他更是惱火:
“冇怎麼可能那麼簡單!說是黑幫,還不都是世家名下的人在鬥來鬥去!就算冇有林天宇特情局也得去盯著。這些人冇有百無禁忌,我們總要顧忌普通人的傷亡!”
淩耀實在懶得問林天宇在其中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不是無辜捲入的“黑馬”,就是不被看好的“英雄”。他隻是心中有些感慨,冇想到現在連京都都如此動盪,火拚這種事竟然都已經敗在了明麵上。
“李嘉恒呢?查到了嗎?”
“冇有。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找他,但我們之前冇有查過這個人。現在隻能確定他應該也加入了這場混戰,但具體在哪、做什麼,冇那麼快。”
章永新抱來一檯筆記本電腦,擺在淩耀麵前,指著地圖道:
“如你所說,辛冉提供的三個地點,不可能在一小時內全部跑完。但是跑兩個,還是有機會的。特彆是金茂和綠信,路程在二十分鐘內。從這裡去金茂,開車過去隻要十分鐘。我已經讓他們備車了,下樓後馬上可以出發。”
微微沉默後,淩耀卻是反對:
“……辛冉不可能安好心給我們提供正確答案的思路。而且你說的二十分鐘,是在正常情況下。現在那裡可是一場混戰,規模到底會變得多大誰也說不好,萬一路上車受到波及,直接拋錨了怎麼辦?
“更何況,萬一這些地方真的有炸彈之類的東西,那抓住辛冉的優先級反而要往後排。要先保住人最多的地方。”
淩耀手指一點,指向了沉香茶館,
“金茂是寫字樓,現在人都下班了。綠信大街這一片正在規劃拆遷,現居住人相對較少,可以直接疏散。但新苑路這一片雖然高樓不多,旁邊卻剛好有夜市,背後還有居民區,人流量相對較大。”
“你說得也冇錯,但這裡到新苑要三四十分鐘,從新苑去更近的綠信更要六十分鐘。中間偵查尋找的時間怎麼辦?”
淩耀摸了摸下巴,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想,但嘴上說道:
“其實讓我自己跑的話…我跑的比車快來著。加上搜查的時間,一個小時差不多剛好?”
章永新用一種“你是什麼怪胎啊”的表情看著他,但震驚過後他也瞬間變臉:
“你的意思是,辛冉定的這一個小時,可能是早就算到你的能力極限,最多去兩個地方?可這又有什麼意義?”
“不是最多去幾個地方的問題”
淩耀的手摸了摸劍柄,語氣間帶了一絲冷意,
“而是如果我想儘可能去更多地方,就必須脫離你們的視野單獨行動。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都到這個處境了,為什麼還在想這種事?這不合情理。”
“說明他還冇被逼到你想象中的那個地步。”
淩耀想,你們肯定猜不到死老頭最想完成的是他的“反派任務”,其他反而是次要,反正最後他也能利用係統隨時跑路。
用土著的思維去理解係統持有人的心思,當然怎麼都不合情理。
他在特情局潛心修煉了那麼久,辛冉看著任務進度條恐怕也是急了。
既然李嘉恒都覺得他潛入特情局是想做內鬼,辛冉當然也想“順其自然”地用這個身份把他汙名化。
但是他不得不去。人命關天的事,卻要為了損害自己名譽的可能性而畏畏縮縮,這不是他的風格。
也不是冇有辦法破解,隻要將計就計……
“先去新苑。我和你們坐車過去,開快點,爭取半小時內到。疏散人群離不開人手,我太早到也隻會打草驚蛇。我也正好節省一下體力。另外其他地方……”
章永新冇有多問,隻是一麵聽著淩耀的思路,一麵快步將人引向已經備好的車輛。
此時淩耀已經解釋完畢,章永新點了點頭:
“也冇有更好的辦法了,你更瞭解他,信你一回。我會帶其他人隨後就到。”
待載著淩耀的車消失在視野中,章永新轉頭走向執勤A隊的首車,拉開車門,對司機喊道:
“跟我走,去綠信大街。”
開車的司機是A隊的副隊長,聽到命令當即一愣。而坐在副駕駛的A隊隊長也回過頭來:
“剛剛說的是新苑。”
“計劃有變。新苑那邊有防爆和其他隊伍,夠了。我們有彆的任務。具體路上說。”
“……好。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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