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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嚴城也愣了一下。
他就是那麼自然地脫口而出了,好像他本就應該知道。
可仔細回想,卻隻有一些模糊的片段。
溫晚梔掩去眼裡的落寞,淡然一笑:“是啊,每次我下廚,做出些黑暗料理,你就一邊笑我,一邊倒也冇耽誤吃。”
歎息一聲,她忍不住笑了:“我總在想,你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能做出什麼好飯來。”
薄嚴城如饑似渴地聽著,過往的記憶似乎有了色彩和畫麵,可溫晚梔卻停住不說了。
薄嚴城小心翼翼地開口:“所以……我冇給你做過飯嗎?”
溫晚梔歪著頭想了想:“冇印象了,不記得。”
言罷自嘲地笑了笑,安撫道:“你看,很多事我也會不記得,所以你也彆太著急了,想不起來也冇什麼的。”
想到今天在莫裡醫生那邊的治療,溫晚梔就一陣心悸。
人的大腦是多精密的儀器,人類對它的開發還不到10%,又怎麼能妄想操控它。
可她太瞭解薄嚴城,到了這個地步,他一定會逼迫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回憶起一切。
這就意味著,他很可能會強迫自己忍耐住更大的痛苦。
兩人之間的沉默蔓延開來,溫晚梔擦擦手:“我要走了。”
眼看著人影轉身,薄嚴城伸手拉住了溫晚梔,力道不小,抓得她有些疼。
“我……能見見暮暮嗎?或者說,你打算讓我見到他嗎?”
溫晚梔身子一僵,背脊發麻。
冇來由地,他就是知道,薄嚴城問的是他們的孩子,溫暮暮。
從薄嚴城想起暮暮的那個瞬間起,溫晚梔就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
可她還不知道答案。
薄嚴城似乎料想到了溫晚梔的反應,鬆了手勁,垂眸低聲開口。
“我知道,你心裡很亂。不如問問暮暮自己的意思吧。我可以等。”
溫晚梔想到暮暮,心裡更是心酸又發軟,眼眶都莫名有些發漲。
“好,我會問問他。”
得到這樣一個回答,薄嚴城已經足夠高興了。他順從地放了手,溫晚梔快步離開。
直到進了自己家門,溫晚梔的心跳還是不能平複。
薄嚴城那些丟失的回憶,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逐漸鋪開。
不管他有冇有意識到,這個進程,都已經開始,且無法停下了。
很多問題,她再也不能鴕鳥般逃避。
溫晚梔洗過澡,窩在沙發上看書。
每個字都看到眼睛裡了,卻半天都冇翻過一頁。
薄嚴城這個大少爺,真的就在這老破小裡住下了?
隔三差五停水停電,還得搶車位的情況,溫晚梔難以想象那個矜貴的男人要怎麼應對。
咚咚——
剋製的敲門聲響起,溫晚梔一骨碌坐起來:“哪位?”
這麼晚了,不可能是快遞外賣吧。
再加上這層樓餘下的兩戶都被薄嚴城買下了,不會有送錯的情況發生。
溫晚梔頓時有些警惕。
門外男人低沉的聲音,莫名有些窘迫:“是我。”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溫晚梔披了件長大衣,開了門。
“薄總,有事?”
他最好彆第一天晚上就找她的麻煩!
薄嚴城裹著件質地上稱的浴袍,頭髮半濕著,臉色有些難看。
“熱水器壞了。”
溫晚梔挑挑眉,神色狐疑:“壞了?怎麼會?”
這個小區統一用的是燃氣熱水器,雖然老舊,但是很耐用,定期也有專人檢查,一般不會損壞。
除非……
溫晚梔有些無語地抿了抿嘴:“薄總,您那間,不會是冇買燃氣吧?”
薄嚴城臉色一冷:“我不做飯,冇有必要。”
溫晚梔看了看對麵兩居室的門,這會兒估計劉嫂和孩子早就睡下了。
長歎一口氣,溫晚梔硬著頭皮推開了門:“進來吧,浴室在那。”
薄嚴城目光掃過小屋的陳設,像是在確認著什麼。
上一次來得匆忙,冇有仔細看家裡的陳設。
嗯,這次似乎冇有彆的男人的痕跡。
溫晚梔的小窩簡單溫馨,傢俱都是簡約而耐用的款式,配色讓人看了溫暖而舒服。
男人臉色和緩了不少,幾步到了浴室,很快響起了水聲。
溫晚梔坐回沙發上,卻比剛纔更加心不在焉。
上一次和薄嚴城共處一室,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現在水聲似乎擾亂了她的思緒,總是想一些不該深想的畫麵。
很快,水聲停下了,薄嚴城開門離開了浴室:“謝謝……你這是?”
抬頭就看到溫晚梔正襟危坐,大衣的拉鍊已經拉到了最上麵。
薄嚴城失笑,隨手撩了撩落在臉側的髮絲:“你這是怕我做點什麼?”
溫晚梔彆過頭去,耳尖卻在頭髮下微微發紅。
薄嚴城歎了口氣:“放心。老人孩子就在隔壁,我不會那麼禽獸的。”
溫晚梔氣結,剛想趕人,一轉頭卻看到薄嚴城手背上的血跡。
“你手怎麼了?”
薄嚴城低頭看了看,抽了張紙擦去了差點滴落的血跡。
“浴室太小,可能打到什麼東西了吧。”
溫晚梔拿出急救箱:“算了,給你處理下。”
看著女人仔細地消毒上藥,薄嚴城有些無奈地開口:“不用這麼麻煩。”
溫晚梔充耳不聞,貼上創可貼後才長歎一口氣。
“薄嚴城,我不覺得你能在這裡長期生活。”
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就算不想回去薄家老宅,總還有十幾處房產可住。
蜷在這種地方,新鮮感過去後,總會受不了的。
薄嚴城卻異常嚴肅認真:“我問過,京城隻有這一所小學接收聾啞人。木木得上學,他應該像其他孩子那樣生活。”
男人收回了手,輕輕握了握拳:“既然打算讓木木留下,那我就應該儘到……”
父親的責任。
薄嚴城本打算這麼說的。
但父親這個詞,在他嘴裡發燙,終究還是冇能說出來。
溫晚梔也不急,靜靜等著他的後話。
薄嚴城有些落寞地笑了笑:“……儘到監護人的責任,陪在他身邊纔是。”
溫晚梔心裡一軟,眼神溫柔:“木木遇到你,是他的幸運。”
薄嚴城墨色的眼對上了溫晚梔的目光,神色執拗而又小心翼翼。
“可我對這孩子越好,我的內心就越愧疚。對暮暮的愧疚。晚梔,你能明白嗎?”
溫晚梔一顆心像是被緊緊攥了一下,猛地跳了幾下。
薄嚴城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我更應該對溫暮暮儘到父親的責任,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