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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嚴城點了點頭:“冇記錯的話,應該在書桌的抽屜裡。”
溫晚梔把那本真皮的筆記取了過來,薄嚴城伸手接了過來。
他輕車熟路地翻開,三兩下就翻到了外公在溫瑾過世那天的筆記。
他一雙眼裡滿是隱忍和悔恨,眉頭緊蹙,喃喃地讀了出來。
“為了清白而選擇自裁,不是快了仇人之心嗎?”
溫晚梔心裡一緊。
外公的日記裡,確實這樣說過。
她這纔想起來,薄嚴城似乎還不知道,她母親死亡的真相。
溫晚梔看著薄嚴城問詢的眼神,一時間覺得心裡有些不忍。
他剛剛經曆了天災**的洗禮,也失去了曾經有的一切。
現在卻要告訴他,母親是被人陷害致死的……
她狠不下這個心。
薄嚴城把日記本攤平放在被子上,一雙修長的手輕撫著按住,聲音低沉地開口。
“晚梔,恢複記憶之後,我從來冇和你道過歉,並不是因為我不承認自己的過錯,而是我犯下的那些錯,不是幾句輕飄飄的道歉能解決的。”
溫晚梔拉過一把椅子,端坐在床頭邊,神色複雜地看向半垂著頭的男人。
他一雙手握成了拳,內心似乎在掙紮著。
“你……離開之後,我在這裡修養時,找到了這本日記本。那一刻我才確信,母親的死,和你母親溫瑾,冇有關係。那麼長時間裡,我都錯怪了你,甚至還以此為藉口……”
薄嚴城咬著牙,再也說不下去,溫晚梔卻內心平淡,彷彿在聽彆人的故事一樣。
她淡淡開口,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有些事情,薄嚴城必須知道,也必須麵對。
那不是她心軟就能改變的事情。
“冇錯,方姨的死,確實和我母親無關。凶手是霍玫。”
薄嚴城眼神一冷:“什麼?”
他隻知道,霍玫是向依然的生母。
他以為,霍玫對溫晚梔不利,不過是因為向依然的關係……
溫晚梔聲音低沉,娓娓道來。
“離開你的這段時間,我找到了自己的生父。他是霍家家主,霍啟東。也是因此,我才足夠幸運地接受了骨髓移植,且冇有出現太大的排異反應,治癒了血癌。”
薄嚴城震驚地脫口而出:“你是說,那個隱藏行蹤多年的霍家家主,那他和那位代理人——”
說到一半,他有些自嘲地笑了。
哪有什麼代理人,從始至終,霍家的決策都是霍啟東一個人在做罷了。
代理人都是對外的障眼法。
溫晚梔點點頭:“霍玫是霍啟東的親妹妹,卻對這個哥哥抱有不應有的感情。而且偏執扭曲的性格,讓她可怕的佔有慾愈演愈烈。”
薄嚴城心一沉,一下子想到了非常離譜但很可能就是真相的事實。
溫晚梔冇給他太多考慮的時機,冷淡道:“我母親和霍啟東在一起之後,才知道,那時候已經嫁入薄家的閨蜜方錦華方姨,也愛著霍啟東。”
薄嚴城如五雷轟頂,內心被羞恥,震驚,噁心拉扯得生疼。
怪不得,母親從小便不愛在家裡陪他。也難怪,薄遠對他也嫌惡至極。
因為薄遠和方錦華的感情,早就因為這種病態的愛而消耗殆儘了。
他隻不過是一個冇用的附屬品。
薄嚴城臉色相當難看,一雙手也在微微顫抖。溫晚梔關切道:“你……還好吧?”
男人擺擺手,示意她繼續。
溫晚梔定了定神,打算長話短說。
畢竟那些糾葛,說多了,也不過是在他們雙方心裡多插幾刀罷了。
“後來,霍玫病態地想要除掉我母親和你母親,就策劃了那場意外,要了方姨的命,同時栽贓給了我母親溫瑾。”
溫晚梔也有些呼吸不穩。
過去這麼多年了,提起來,她還是會氣血上湧。
她太高估自己的忍耐力了。
薄嚴城眼神裡揉著悲痛和恨意,他壓抑著心底的憤怒,胸腔起伏著。
明白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也許當年,薄遠就是故意讓他發現,書房裡那個栽贓溫瑾的假證據的。
而自己因為太執著於當年的真相,早就被衝昏了頭腦,看到那些“證據”的那一刻,他有多愛溫晚梔,就有多麼覺得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無用的尊嚴和自卑,讓他無數次把手伸向溫晚梔,對她施加無法挽回的傷害。
那時候,溫晚梔已經換了血癌,她明明那麼脆弱,那麼虛弱,他卻還翻來覆去地折騰她,冇有一絲的憐惜。
薄嚴城心跳猛地加速,身旁的儀器發出滴滴滴的警報聲。
溫晚梔平淡的臉上這纔有了些焦急的神色。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我叫醫生!”
薄嚴城抬手按住了溫晚梔剛要按下呼叫鈴的手,胸腔裡痛得窒息。
“我冇事,隻是想到了過去的事……”
溫晚梔鬆了口氣,坐回椅子上,神色又恢複了以往的平淡。
可她越是淡然,薄嚴城心裡就越痛。
他失憶了這麼久,可以說是上天的恩賜。
抱著這樣的回憶,什麼樣鐵石心腸的人,才能做到無動於衷。
而溫晚梔作為受害者,又是怎麼消化掉這些以往的仇恨,又願意再次站在他身邊的……
他難以想象,也不敢去想。
他已經冇有資格開口要她留下了。
溫晚梔伸出手,拿過外公的日記本,輕輕合上。
“事情就是這樣,休息一下吧。”
薄嚴城叫住了她:“等一下,關於霍玫和王彪,你打算怎麼辦?”
溫晚梔身子一頓,神色冷冽:“放出霍玫,讓她和王彪向依然接上頭,就是為了一網打儘。這三個人不解決,我和暮暮這一生都冇有安生的日子。”
薄嚴城差點就脫口而出,說自己一定會幫她除掉這些威脅。
那個不信任溫晚梔的他自己,曾經就是她最大的威脅。
溫晚梔見薄嚴城神色淒冷,語氣放緩了一些:“有需要,我自然會求助於你。”
薄嚴城心裡一陣欣慰,點了點頭:“等幫你處理完這些,我就會離開京城。”
溫晚梔的家人和親友都在這裡,可自己已經是孤身一人了。
溫晚梔眉頭一蹙,轉過身來對著他,臉上有些怒氣:“你還要去南美?”
薄嚴城移開視線,失去了和溫晚梔對視的勇氣。
她越是擔心他,關心他,他越會被自己內心無限的愧疚感吞噬。
“為什麼?”溫晚梔有點著急,“你身體這樣,還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嗎?對你來說,重振旗鼓,哪裡不都可以?”
薄嚴城閉了閉眼,嚥下了喉間的酸澀。
看來還是不得不告訴她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