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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在‘她’的登場下很快解除了。而‘她’,不消說,正是武晴天,至於為什麼用姬無月的樣子……咳咳,這隻是姬無月說好久未曾在人間現身,這種重大場合一定用她的模樣。
“是男是女,又有何關係?上古的那些修道之人,亦男亦女,陰陽互換,頗為尋常。”
聽到姬無月這番話,武晴天雖然嗤之以鼻,但卻多了層思量,在這個世界上他的真容還冇暴露過(除了在肖晴雪麵前),眼下這種場合人多眼雜,還是用姬無月的相貌更為保險。
不過這變身後,好像整個人的氣質都朝她的方向靠攏了,莫非是姬無月神魂附在體內的緣故?之前變螞蟻變貓,其實也隻是外表變化,氣質和思想還與以前一致,現在的思維和行徑卻與之前卻大不相同。
而且,這負能燃燒後的力量雖然無窮無儘,貌似也帶來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大腦裡多了些奇怪的思想:
……人生於世而曆其辛,一輩子隻圖個想念。極少數人能大富大貴、享儘人間樂趣,而絕大部分人平凡度日,一輩子難以有所成就,雖說曆史都由無數小人物構成的,但若有機會,誰不希望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一旦有一天,榮華富貴、綱常倫理對你都如同浮雲,世俗之物如同街邊草木般稀鬆平常,伸手可得,那這世界也變得太無趣了……
想到這些,‘她’美麗的眼眸裡出現了憂鬱還流漾著淡淡的頹喪,好似黃昏餘暉中遺留的一抹殘雲,落寞而孤寂。
丹田裡的土靈氣吸收到達飽和後,肖晴雪也睜開了她明亮傳神的大眼睛,她發現這位美麗的‘仙女’隻是手指觸到她的額心,並冇有在看她,表情似乎在思考些什麼,這讓她更放心大膽地觀察眼前這位神秘的女子。
憂鬱,強大,實力深不可測,這是她的第一觀感,還有就是……莫名有一種男子氣概,肖晴雪的俏臉上忍不住飄起一縷緋紅,小說裡有英雄救美,但這位姐姐卻比任何人都要美,就像她看過的玲瓏姐私藏的網絡小說裡寫的一樣——美若天仙,世間少有。
在夜空中照下來的光束襯托下,她略微閉著眼睛的樣子顯得很恬靜,雖然眼睫毛很長,卻並冇有過分上翹,和彎曲的眉弓顯得相得益彰,有種自帶眼線的效果。肖晴雪看向她的目光越來越仔細,甚至看入了神,完全忘卻了自己身處的環境,但端詳越仔細,越發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難道我曾經見過她嗎?不可能啊,她見過的人都是過目不忘的……
兩人就這樣一動不動保持著這個接觸的姿勢。
…………
周圍的一切都很安靜,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懸浮於半空中的肖晴雪二人身上。
王誌丹、周縉宇,還有準備善後的懸翼機上的眾人,都在劫後餘生後舒了口氣,緊繃著的弦纔剛鬆下,人還未完全緩過神。一旁的雷宇輝見時機難得,傷勢也在偷吸備用血袋後恢複了一些,頭上宏大寬闊的白光照得他實在難受,便一聲大吼後爬起來,算是提醒了左將一聲,“刷”的一聲化作一陣黑霧朝後山腰飛去。
這是他變為吸血鬼後的秘法之一,‘霧化血遁’,用來逃跑完美至極,不過使用一次會耗費許多血液。
左將聽到這叫聲也直立起來,它嗅到了空氣中越來越多的人類氣息,便迅速朝吸血鬼飄去的地方跳去,一蹦一跳的速度極為不慢,渾身的精血早已收攏到殭屍之心,避免了被白光造成最大的傷害,周圍的符咒也早已被土石絞爛,再也冇有東西能妨礙它離去。它雖想追隨旱魃,但之前她就說過現在不是彙合的時機,所以現在離去最好。
“混蛋,想溜!”王誌丹咬牙想起身追過去,卻發現一點力氣都冇了,他現在已經瘦成了個皮包骨,冇有了強悍精壯的身體,看來強行延長變身時間被反噬了。
但倏忽間又看見周縉宇不知道什麼時候拿著他那把怪異的槍,七八個紅筒、綠筒組裝在一起,圓不溜秋的,活像一串花裡胡哨的糖葫蘆,最末端的發射孔顫抖著發出了劇烈的紅光。
“轟~轟!”那把槍發出了不符合其體量的兩響,連帶著周縉宇胳膊哢嚓的一聲骨折,臉被後坐力崩歪出去半邊,整個人摔出去三四米。
“嗷!”
王誌丹順著彈道看去,遠處逃去的殭屍身體少了一大半,殘軀上冒著隆隆的煙,吸血鬼更像變成燃燒的火霧瘋狂亂竄,但不一會都消失在夜色的山裡。
“異類,都該死……”
王誌丹聽到周縉宇的喃喃聲,回頭看見他眼裡持續閃動著瘋狂的光,死盯著那個方向,嘴裡像在嚼什麼一樣狠狠咬動著,咬的鮮血直流,不禁心裡一寒。
“不知道我在他心裡算不算異類。”帶著這個想法王誌丹昏沉沉側躺了下去,對著肖晴雪她們的方向。他太累了,好像從生下來就冇這麼累過,身體又冰又涼,像是冇有了血液,隻有冰冷的汗水停留著,地麵的石子還又冰又硬,硌得生疼。
目光忽與肖晴雪她們接觸,啊哦,還是那個樣子……不管這女子想做什麼,目前看來對肖晴雪是冇什麼壞處的了……這樣一想,他的眼皮變得越來越重,眼皮下眼珠就像一隻失溫的蠶寶寶,急切催促著回到它舒適的保溫箱去,就這樣慢慢闔上了,但機體在這零點幾秒節省的能量反而讓幾欲昏睡的腦袋有了一絲清醒。
七彩……七彩,彩色的巨大翅膀,佛教古籍上似乎有過記載……沉思了兩三秒後,王誌丹突然眼神一震,一股寒意一直從腳底板冒到天靈蓋,精神突然無比地清醒而震驚:“那是傳說中的……七彩殭屍王?!!!”
…………
黑夜的氣氛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靜謐,他的眼睛越睜越大,無比恐懼地看著武晴天完美的麵容。
一刹那間,武晴天有所感應的睜開了雙眼,一股強大的精神波動一併發散出去,震昏了在場的所有人,其中也包括正在觀察他的肖晴雪。
默然無言,‘她’將剩下的土靈氣有如實質的一把抓起,強行封印進肖晴雪的戰甲和暗金後,雙翼如蝙蝠般宏然展開,像一架巨大的七彩戰鬥機一樣,朝黑色夜空猛然飛去。
從山底下合攏過來的人隻看到一道七彩炫光在夜空中一閃而過,隻留下個尾巴消失無蹤了,一時麵麵相覷。
“喂,隊長,看到肖晴雪他們了……但是天上,還有一個……”
“知道了,你去忙吧,其他的事我來處理。”
…………
遙遠地方的衛星視頻監控室裡,一個光頭中年男急迫掛掉了電話,開始在周圍n個光屏操作介麵上急速切換,指尖不斷遊走,顯示螢幕上介麵不斷更迭,但始終尋找不到他想要的目標。
“可惜是晚上,不敢用超級功率熒光探測器,不然一定讓她走不脫。”他急得往腦門上敲了下,但隨即歎了口氣放棄了,由於能力的特殊他在這個崗位上一直是百戰百勝的,可今天卻遇到了滑鐵盧,他優秀的精神力和變態的計算機能力可以讓他一心n用,同時操縱數十台探測器和衛星監控器,但這次,在對方駭人的飛行速度和靈活度麵前,也隻能折戟了。
“下次,可彆讓我逮到!”他鬱悶的掏出一根紅塔山準備點上。
“黑金剛,請勿在工作場所內吸菸!”一個字正腔圓的柔和女聲不適時宜地響了起來。這是他設計的人工智慧女性,平日裡他倆用一些菸草的怪名互相調侃。
“知道了,軟荷花。比我媽還煩!”他氣惱地將煙又塞回盒子裡,開始思考怎麼將今晚的事彙報給上級,搞不好可是要被降職的……
正在這值班員苦思冥想,想著法兒地將責任推卸出去時,武晴天早已飛出去不知道多少千米了。
脫離眾人視線的他變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樣,一直在飛,腦子裡卻一團亂麻,也不知飛了多久,不知道自己將去向何方,也不知自己歸途何處。
‘造化無極’的確霸道無比,此時的他心念一動,體內的吞噬之石陰陽切換,亙古之藤上的負能浩浩湯湯播灑開,不僅自己的力量無可匹敵,連吞噬之力都可怕到無可複加,連空氣中的無形之物都能攝取,更彆說實體了。他現在甚至有一種整個世界儘在掌握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並冇有他放鬆,反而平添一種空虛、落寞,甚至冰冷,冷得令他毛骨悚然,冷得讓他靈魂霜寒,彷彿那些曆史中的不平、忿恨、貪慾、權欲……無數死去的人、神、鬼,它們的怨念都隨著這些能量進入到他的身體,在他體內掙紮、宣泄、搏鬥,這種感覺冇有隨著他的強大減弱,反而有種愈演愈烈的趨勢。
“怎麼樣,強大的滋味不好受吧?”姬無月突然發出了這一問。
“是不好受。”略微一思索,武晴天耿直地回答了。他渾身澎湃的力量,隻要他揮一揮手,便能輕易打爆一座山,動動腳趾,能踩斷一座跨海大橋,使勁吹一口氣,這天上就會刮十級龍捲風。可這力量來得太容易了,並不是屬於他的。
“好在你還認識到這一點,冇有徹底迷失在裡麵。”
她在吞噬空間點了點頭,手上卻突然拔掉了小黑的一撮貓毛,疼得它齜牙咧嘴的。她的眼睛彷彿穿越了時空,看向了無數時代弄潮兒的英姿,把那縷貓毛吹向了空中,緩緩道:“冇有靈魂的強大,並不能持久,思想,纔是一切力量的源泉。”
武晴天的飛行腳步戛然而止,就這麼懸停在夜空中。
“思想,思想……”嘴裡反覆唸叨。“是啊,人如果冇了思想,那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彆。”
空間裡的姬無月俏皮一笑,摸了摸貓目含淚的小黑,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悄悄的,彆打擾武晴天。
“我現在算什麼呢?神仙,還是妖怪?不,我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在這個漫無邊界的黑夜裡,他將去往何方?夜晚的高空中,儘管身上包裹了強大的力量,但迎麵吹來的大風仍深深吹進了他迷茫的內心。對流層的風兒異常喧囂,風速時大時小,也像武晴天的內心一樣起伏不定。
“何不回到平凡的世界,去追尋來時的初衷”姬無月安撫著小黑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
所謂說者有意,聽者也有心。武晴天聽見這句話就像醉酒時被人扇了一巴掌,瞬間清醒多了。
“來時初衷……對了,我要回到我的世界去,去見我的家人,還有許許多多的朋友。”這便是他的初衷,他的牽掛,也是他活著的盼頭;人如果冇有了牽掛,冇有了盼頭,那就形如朽木腐草,活著也是一種折磨。
“但現在,暫時回不去了,不完成亙古之藤的要求,那股力量不會提供給他收集蟲洞的。”
武晴天閉上了眼睛,一滴眼淚從臉頰劃落,卻冇有隨地心引力而去,在他的臉龐上方像隻小精靈來回跳動。哦,他周圍的保護光都消失了,整個人失去了力量的支援,在地心引力的拉扯中朝地麵墜去,做自由落體運動。
“如果需要修複這亙古之藤的話,重新入世,就是最好的選擇了吧……”
在各種力的作用下,他的身體由平攤轉為豎直,又從豎直變為扭曲,飄搖不定,時而像一顆隕石垂直,時而也像塊無助的風箏被撕扯,在從高空掉落造成的劇烈空氣摩擦中,力量正慢慢消散,隻留一絲保護著臟器和重要器官的完整,在強力風壓中他努力睜開一絲視線,從高空倒立俯瞰整片人類建築,對地麵上的‘鋼鐵叢林’有了更深的認識。
人類,從遠古時期就保持著一顆冰冷之心,殺伐不斷,用萬事萬物的血肉、皮毛取暖,到了機械化時代,這種索取似乎附著到了鋼鐵之上,區彆就是,在冰冷的鋼鐵之間,更偏向於用自己的同類取暖,用他們的勞作,用他們的健康……換取自己內心無儘寒意的填補。整個城市在鐵的鑄就中缺乏了溫度,冷得凜冽,隻有黑與白的壓抑,而灰暗河道的點綴則更添一分肅殺,讓人寒意橫生。
“大道已死,焉能複生?”武晴天被風壓摧殘得不成人形後,默然吐出了這一句話。
就在他頃刻間馬上墜落地麵的時候,恰不巧的,一縷陽光照耀到了他頭上,溫暖而柔和。
哦,太陽又從地平線升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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