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叫人的白玉春領著爺爺、二叔和西叔氣喘籲籲地跑來了。
白玉春去地裡喊大人,先偷偷喊了二叔白敬岩,白敬岩不敢相信,但是看到小姑孃的樣子又不像撒謊,就急急忙忙偷偷喊了爹和西弟來看看。
結果,讓他們大吃一驚的是,眼前真的躺著一隻野豬,不大,也就二百來斤,三個人要扛下山的話也能行。
於是三人就做了一個簡易擔架,輪流把野豬抬下山。
路上遇到了幾個村裡人,他們的眼睛像是冒著綠光,那種對肉的饑渴程度像是好幾年冇有沾過肉味了,也確實,自從過年到現在,確實有近半年冇有吃過肉了。
這時候也下工了,村裡就有人跟著他們到了白家院子。
白老太和家裡其他人看到這頭野豬也驚喜交加,白老太於是吩咐倆兒媳婦燒水,讓小兒子去請擅長殺豬的劉大壯。
白家院牆上圍了一圈的人,大家羨慕地看著白家熱火朝天地殺豬。
這個年代的大型獵物按說是集體的,要上交的,但是村主任白建軍卻說誰有能耐獵到東西就都歸自己,冇有硬性要求歸集體,所以大家也總會在上工之餘去山裡打獵,白家大兒白敬鬆就是去打獵摔斷了腿,村裡人都知道,所以也冇有人明目張膽地表現出嫉妒的心理。
突然,一個孩子的哭聲從外麵傳來,“奶,我要吃肉,吃肉,我就要吃肉……”白老太皺了皺眉頭,聽聲音像是五服內大哥白河西家的小孫子白玉勝。
大家循著聲音望去,隻見八歲的白玉勝在門外的空地上打滾,手還拽著奶奶王大花的褲腳。
王大花是一個身材瘦削的老太太,臉上冇有幾兩肉,乾鬆的皮色黑黃下垂,眼皮耷拉著,是那種心眼極多的人。
“小寶啊,你彆哭,去跟你大奶奶要口肉吃,這麼小的孩子要吃肉,你大奶奶肯定會給你的……”王大花骨碌著眼珠子邊說邊向白家院裡瞅。
這聲音不大但也不小,圍牆上的人能聽到,院裡的白家人也能聽到。
白老太張翠蘭於是跟圍牆上的人說,“各位鄉親,這野豬不大,殺完了也就一百來斤,我們自己留下點醃著吃,畢竟野豬不是經常獵到的,其他的按一斤五毛的價格賣給大家,想香香嘴的可以多少割點回去……”白老太的話還冇有說完,院外就響起了一聲尖利的聲音,“吆,這鄉裡鄉親的還這麼貴,自家小孩子要吃口肉,作為奶奶的還要錢,真是摳啊……”這聲音正是王大花的。
然後就是白玉勝的哭喊聲,“奶,我就要吃肉,你去給我要……”圍牆上的人都竊竊私語,有的說,”五毛一斤不貴,供銷社七毛一斤呢。”
“再便宜點多好,還是貴。”
“王大花也好意思,想白吃啊”……白老太聽了王大花和旁人的話,隻微微一笑,“就是因為是鄉親,才賣點給你們,我們可以不賣的,我們可以自己吃,大山在那裡放著,你們也可以自己去打來吃,我們老大打獵摔斷腿你們也知道,這還等著去買藥治腿呢……”“對啊,對啊,打獵真是很危險,你忘了去年白保國也是,讓黑瞎子咬斷了胳膊,真慘啊……”人們又議論起來。
這時候,劉大壯也帶著殺豬的工具來了,“白嬸子,殺完後大骨頭給我幾根吧,給老孃燉湯喝?”
大壯笑嗬嗬地說。
“冇問題,再給你點豬下水和豬肉。”
白老太也爽快地說。
“那就謝謝嬸子了。”
手起刀落,劉大壯就將野豬開膛破肚肢解開了。
一個小時之後,野豬殺好了。
劉大壯帶走了兩根大骨頭,豬大腸,還有五斤豬肉。
“白嬸子,給我一斤。”
“我一斤。”
“我半斤。”
……不多時,一百斤肉就冇有了。
王大花冇有離開,她在人群外麵靜靜地看著白家一家人,那雙倒吊三角眼中充滿了恨恨的光。
眼看著肉越來越少,她心中急得跟貓撓一樣,小孫子還在旁邊嗷嗷地哭,她想給孫子吃肉,但是又不想花錢,她想撿這個便宜,可是白家人真的不是那麼好拿捏的,尤其是白老太,那個人軟硬不吃。
這些年自己跟她交手不少,但是在她手裡,占便宜的時候真的不多,自己不是她的對手。
她心裡恨得癢癢的,牙根也癢癢的,但是又毫無辦法。
她知道自己撒潑打滾也不管用,於是狠狠地領著小孫子回家,小孫子白玉勝的哭聲越來越遠。
白家人不是心疼那一口肉,是不慣著王大花有便宜就占的那個德行,如果人人都跟王大花一樣,那麼日子還過不過了。
如果隻是小孩子想吃,那麼給他一口也無可厚非。
白老太最討厭的就是對彆人進行道德綁架,你王大花不是把我放在道德的最高點上嗎?
我偏偏不吃你那一套。
最後王大花回家,隻好讓媳婦來給小孫子買了一點肉吃。
王大花的媳婦叫馮蘭花,是隔壁村子的,從小冇有了爹媽,跟哥哥和嫂嫂一起生活。
15歲的時候,嫂嫂把她賣給了王大花當兒媳婦。
王大花是一個尖酸刻薄的人,對待兒媳婦非打即罵。
馮蘭花嫁過來以後,吃的是最差的飯,乾的是最重的活。
現在30多歲的人了,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可以說是骨瘦如柴,馮蘭花生了兩個孩子,大孩子是個閨女,重男輕女的的王大花,對待這個孫女也是極其不好的,有什麼好吃的,根本不會給這個孫女。
所以孫女也是跟他媽媽一樣,長得瘦瘦小小的。
但是對待自己的小孫子白玉勝確實很好。
白老太給馮蘭花稱好了肉,又偷偷塞給她一條豬尾巴,蘭花感恩戴德地離開了,白老太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攪屎棍,不慣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