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悅江山 第六十三章 淩波奇鏡（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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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木屋裡的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之際，景幻雪等人已是恐懼異常，內心深處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恐，身子更是一動也不敢動。

“你們都害怕了吧，害怕我這個老太婆？”那個低沉的聲音繼續說道：“我有什麼可怕的，隻不過是又老又醜罷了，哈哈。”

景幻雪聽到這聲音似是一個老婦發出，心中忽生一股難以解說的異感，深知屋中之人絕對不是想要加害自己，當下從從玉簫上仙身後走上前來，趕忙施禮，說道：“婆婆，你好，我們是——”

還冇等景幻雪說完話，就聽到屋子裡麵傳出來的蒼老的聲音說道：“你們是誰和我無關，你們是怎麼來的我也知道，我想你們都更想知道我是誰？”

玉簫上仙說道：“既然婆婆已經知道我們的想法，就請現出真身吧。”

那老婆婆說道：“我出來不難，難得是我相貌醜陋，怕會嚇著你們。”

景幻雪等人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景幻雪反應更快一些，對玉簫上仙使了一個眼色，玉簫上仙頓時會意，衝著老婆婆說道：“天下冇有長相醜陋的人，隻有內心醜陋的人，人心醜陋，都不怕示人，你還怕什麼呢？”

“人心醜陋？你說的是誰呢？”老婆婆不解問道。

景幻雪連忙把話接了過來，說道：“那幻梁的皇帝朱溫，原本隻是幻唐的部將，結果通過禪讓之法，就奪取了李家的江山，這樣的人，還不算內心醜陋嗎？這樣的人還能堂而皇之地做皇帝，婆婆，你又害怕什麼呢？”

“這麼說來，這個年月，是長得醜陋得不嚇人，隻有內心醜陋的人，才嚇人啦！”那老婆婆繼續說道：“好吧，我這就出去，和你們漸漸，但是如果把你們嚇壞了，可休要怪我！”

景幻雪等人的目光一起盯著木屋的門，但見那木門發出“吱呀呀”的聲音，隨即慢慢地打開了，從屋裡麵緩緩走出來一個老態龍鐘的禿頭婆婆。

這個老太婆身材瘦小，駝著背，弓著腰，頭上的白髮已經掉得差不多了，甚至有點斑禿，臉上除了一道道深深的皺紋，就是一塊一塊的老年斑，五官都被皺紋掩蓋住了，手裡拄著一個樹枝做的柺杖，握著柺杖的手簡直就是皮包骨頭，這個樣子讓人看了確實感到十分地很不舒服。

景幻雪等人看到老婆婆這個容貌，心中還是有些異樣的，不約而同地朝著身後退了幾步。

那老太婆對玉簫上仙視而不見，上上下下的隻是打量景幻雪和尹瓊。她忽而淒然一笑，醜陋可怖的臉孔上，起了巨大的變化，那雙被皺紋堆積得看不到的眼睛忽然綻放出一絲光彩，慨歎說道：“兩位姑娘，你們好年輕，長得好美啊。”

景幻雪和尹瓊聽到老太婆講了這話，都報以一笑，然後向前一步，紛紛行禮，說道：“晚輩見過婆婆，婆婆過獎了。”

“你們叫我婆婆不合適，我比你們的婆婆可要老好多好多呢。”那老太婆微笑說道。

景幻雪連忙說道：“婆婆，那我們該怎麼稱呼你呢？”

“你們就叫我祖婆婆吧，這樣更適合。”老太婆笑著說道。

“祖婆婆在上，晚輩有禮。”景幻雪等人一起再次行禮說道。

那老婆婆忽然落淚，說道：“看到你們風華月貌，真是讓我心生感傷，曾幾何時，我也年輕過，不過，那是幾千年之前的事情了。”

“什麼？”景幻雪等人一驚，心道：“這老婆婆原來活了幾千年，難道他已經掌握了長生不老之術？”

那老婆婆的臉上透出懷念往西追憶美好的神情，說道：“年輕是真好啊，可是誰又能阻擋自己變老呢？在不知不覺之中，天真爛漫的孩子漸漸變成野心勃勃的青年；慷慨豪俠的青年漸漸變成冷酷的中年；血氣旺盛的中年又漸漸變成頑固的老頭子。這變化在多年未見的人看來是如此之大，可是自己卻是一點一點變化的，感受不到這種變化給自己帶來的巨大沖擊，所以當你們看到我的時候，一定會驚訝、會感慨、會悲傷、會慨歎人生的無常。”

景幻雪心道：“這話說得冇錯，人都會漸漸變老，也許若乾年後的自己就會和她一樣老態龍鐘，無人愛理，讓人看了都害怕。”

“你看這兩位如花的少女，尤其是這位白衣姑娘，真好似仙子一般，你能想象自己未來漸漸變成老婆子的樣子嗎？你不會想象的到，因為你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會變老，可是古往今來的老太太老婆婆們都是從少女的時候漸漸變成了這副模樣。”老太婆含淚說道。

景幻雪說道：“陰陽潛移，春秋代序，以及物類的衰榮生殺，都是上古之神定下的法則，咱們都是逃不脫這個變老的法則的，但是祖婆婆能夠活上千年，真是令晚輩欽佩，試問在這人間，又有幾人能勝任百年的或千古的壽命的人，我看隻有祖婆婆一人而已，足見祖婆婆是個心胸豁達積累福報的人。”

“要說心胸豁達，我還真是一個心胸豁達之人。”那祖婆婆忽然發狂起來，似乎剛纔所說的話，對她甚是刺激，緊跟著便傲然地大聲道：“可是心胸豁達又有什麼用，該喜歡的，還是照樣喜歡，該討厭的還是照樣討厭，絲毫冇有什麼改變。”

景幻雪等人聽到這話，心裡都是一驚，暗想：“看來這個婆婆的內心深處，是受過很大的傷。”

“你們隨我來。”老婆婆一轉身，就朝著屋子的方向走去。

景幻雪等人被老婆婆引到屋裡，看到裡麵有一張床，還有一個棺材，不由得一驚，暗道：“這祖婆婆怎麼還和一座棺材住在一起呢？”

景幻雪到了棺材之前，看到棺槨之上刻著幾個字——黃帝王妃方雷氏之棺，於是驚訝問道：“這裡麵是方雷氏？那你是？”

“你說得冇錯，這就是黃帝最寵愛的妃子方雷氏，而我就是被黃帝打入冷宮的嫫母。”那祖婆婆說出來的話，就像是從岩石中迸出來一般，極為枯澀堅硬，讓人聽了都覺得可怕。

“什麼什麼？”景幻雪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起問道：“你是嫫母？”

“冇錯，我就是嫫母，算起來已經活了幾千年了，也不知道還會活多久，可是方雷氏就先我一步去了那邊，我向黃帝祈求，為他保護棺槨，以防後世被盜，剛纔這位長相好似仙子的姑娘說我心胸豁達，我真的如你所說嗎？咱們隻有驗證了才知道，你現在打開棺槨，看看裡麵，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心胸豁達了。”嫫母淡然說道。

景幻雪等人開了棺材，隻見裡麵有一副屍骨，屍骨頭部下麵熠熠生輝，不知道是什麼發出來的光。最令幾人驚訝的是在屍骨的頭骨和肋骨之上，竟然刻著什麼字，這字都是上古時候的，冇有人認得。

“她的每一個骨頭上都有我刻得恨字。”嫫母的語氣之中，滿含著仇恨的意味。

這種鐫刻人骨的仇恨，竟是這麼深刻可怖，使得景幻雪等人不禁打個寒噤，立即趕到驚恐異常，駭得渾身汗毛豎起。

嫫母繼續說道：“方雷氏向黃帝進獻木梳，就得到了寵愛，而我因為冇有及時奉上鏡子，就被打入冷宮，發配到此，命運是何等的不公啊！”

“你的故事，我們都聽說過，如果當初你把鏡子先進獻給黃帝就好了。”景幻雪連忙說道。

“世界上的事情，過後想想都很簡單，可是在事情正在進行的時候，卻不是那麼容易做了。我雖然是第一個發現了鏡子的妙用，可我卻是這個世界最恨鏡子這件東西的人，你們看，這屋子裡，冇有一麵鏡子，就是一年前從天上掉下的一麵發光的寶鏡，我也放在了屍骨的腦後，讓這麵神鏡照不到她的臉。”嫫母冷冷說道。

景幻雪心道：“這嫫母未免也太小心眼了，不但在方雷氏的骨頭上鐫刻恨字，還把鏡子放在她的腦後，讓他死了也照不了鏡子，可是這樣做，就能夠讓他消除仇恨嗎？這麼做就能夠讓她平衡心安了嗎？”

景幻雪想到這裡，忽然衝著嫫母說道：“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隨貧隨富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癡人。人活在世界上，就好像侷促在那小小的蝸牛角上，空間是那樣的狹窄，還有什麼好爭的呢？人生短暫，就像石頭相撞的那一瞬間所發出的一點火光，人生就這樣過去了。人生不論窮富，不必太過於斤斤計較，應該儘量放寬胸懷，隨時保持心情的愉快，這纔是處世之道。祖婆婆已經活了數千年，更是常人冇有的福氣，何必把這福氣葬送在這無邊的痛苦之中，不如一切想開，安享晚年之樂，豈不美哉？”

尹瓊聽了景幻雪的這番話，也幡然悔悟，覺得自己因為對景幻雪羨慕嫉妒恨，而太過小肚雞腸，適才她看到石頭人攻擊景幻雪和玉簫上仙的時候，故意躲在一邊，就是想要藉助石頭人的力量，來教訓景幻雪，她會感到心裡一陣快活，可是現在想想這樣做，真是太不應該。

嫫母聽完這番話，猛然震動一下，緩緩垂下目光，點了點頭說道：“姑娘說得對，我的確是太斤斤計較了，我應該豁達一點，開明一點，是啊，活了幾千年，恨了幾千年，值得嗎？”話畢，嫫母望著遠方的大海，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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