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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山坳上,一玄青衣衫的男子,束髮館,青絲隨風而動,嘴角含著笑意看著山坳下這場鬨劇。身旁為其打傘的勁裝男子,看著離開的青慈眼眸微閃,黝黑的臉上浮上一層不明的似笑非笑。他看了看一旁的男子,半玩笑的說道:
“就是她嗎?把你埋了的那個?”
玄青衣衫的男子含笑的嘴角一僵,斂了笑,冷聲道:“你不說話時比較像個人。”說完,轉身朝山下走去。
男子緊跟其後,無所謂問道:“去哪兒?”
“去看看。”前者回道。
“都打完了,有何可看?”後者回道。
前者身形一頓,轉身冷眼看他,說道:“滾。”
“遵命。”說完,勁裝男子持傘一閃,已不見蹤跡。如豆一般的雨水瞬時嘩啦啦打了玄青衣衫男子滿身,俊逸的髮絲濕噠噠得貼在背上,他俊黑的道眸子裡彷彿能放出一團火來。他就不該帶這個蠢貨出來。
山林裡,青慈盤腿坐在雨中,方纔雖泄了一部分內力,可此時殘餘的邪火依舊在丹田內亂竄,她不知道走火入魔之後者殘存的邪火該如何引導排除體外,因悲涼而空蕩的內心總是讓她聚不齊心神來,腦海裡總是時不時出現青玄寵溺她的畫麵,令她難以集中注意力。正在這時,那名玄青衣衫的男子打著傘,走到她麵前。她抬頭看他,一把傘打不住兩個人的衣衫,且,他們早已被淋濕,打傘反而顯得有些可笑。這般想著,她便笑了出來,這一笑,內力岔了氣,心脈一痛,嘔了一口血。男子急忙上前,點了她的穴道,冷聲道:“你不要命了嗎?”
青慈很想說,我認識你嗎?你淋了一身雨打著把破傘出現,讓我笑岔了氣,我何至於此。可她剛張開口,又吐了一口。她有些無奈地閉上了眼。
“你彆說話,也彆用內力。我帶你去療傷。”說完,未等青慈回覆他,已被他攔腰抱起。
待再睜開眼,她已經在一處山洞內,不遠處有一堆火堆,身上涼颼颼的。低頭一看,還好,裡衣還穿在身上。篝火的熱氣烘烤著山洞,青慈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她不敢,是真不敢,之前那一笑便岔了氣吐血,再有點什麼,她覺得自己快要上天了。這時,她覺得一股暖流從背後緩緩輸送至她的心脈,再由心脈慢慢展開輸送至全身,丹田裡那股亂竄的邪火被這股暖流包圍著,由丹田往上運。
“相信我彆動,若是此時被打斷,你可要暴斃而亡。”
青慈靜下心神,任由那股力量將其往上推送,推至喉嚨口時,隻覺背後一用力,內力輸送了一倍,瞬間將體內那股邪火推出口中,一股黑血吐在地上。不同於之前,此時,她隻覺全身通體舒暢,前所未有的輕盈。她很明白,這是她夢遊亂練那個什麼老舍子無字書所致,大悲大喜之下走火入魔,冇有這個人估計要完。
她隱匿好心神,想轉身道謝,那人已站起又坐至她身旁。高挑的身量和健碩的肌理在半敞著的裡衣裡若隱若現,她的邪火好像又要複發了她想。這人怎麼好似在家一般自在,身旁有女子在側也不覺得此時兩人此景此著裝有什麼不妥?她閉了閉眼睛,本打算說的話吞了下去。
男子餘光悄悄觀察她,臉上是不自覺的笑意。他起身去撿洞裡為數不多的枯枝丟進火堆裡,回道原處坐下去時故意又靠近了她一分,青慈習慣性得往邊上靠了一分。
一時間,兩人相繼無言,那些紛亂的過往又開始在她的腦海裡如同走馬燈環繞,心中漸漸生出悲涼來。她知道這是這不太對勁,可一想到這世間她孑然一身,無依無靠,過往皆虛幻,內心的不甘與悲傷交織著,將她的心纏繞的快要喘不過氣來。那男子大約瞧著她臉色不佳,露出一絲痛苦之色,他湊過去問道:“你冇事吧?”
青慈搖了搖頭,苦笑道:“無事。”她想甩開腦中那些思緒,岔開話題問道:“你也是玉劍宗喊來救援的嗎?”
男子一頓,回道:“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不過方纔在小鎮內,好似未見過你。”青慈朝他望去,想從他臉上瞧出一二。
“我與玉劍宗交情尚淺,徐徐趕至時雙方已交戰,冇有我出手的機會。不過,倒是瞧了一出好戲。”說著,他對青慈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手裡折斷了一截枯枝丟進火堆中。
“所以……你是跟我來的?”青慈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是,我見你神色不對,似是走火入魔之症,便來看看,冇想到,果然。”
聞此,青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烘烤著的火堆印著她微紅的臉頰,她無措地環著雙臂,漸漸放鬆下來。
“謝謝你,敢問兄台姓名,將來我定好好答謝。”
男子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有些詫異地看向她,她嘴角含著笑,眼裡是蓋不住的死氣。
“你確定,將來你會親自答謝我?”
青慈一愣,嘴角的笑僵硬在臉上,對將來這個詞有些迷茫與空洞。她會有將來嗎?將來是什麼,是被丟棄的每個日日夜夜。她皺了眉頭,不想去想那些可能痛苦的將來。
“你有地方去嗎?”男子繼續問道。她搖了搖頭,有些茫然地看他。
他好看的眉眼盛著笑意與善良,原本冷然的臉被火堆照耀著有些暖意,他說:“雖然我宗門小,但是多你一個小小的沏茶弟子不算多。”又生怕她拒絕複道:“反正你也無處可去不是嗎?”
青慈順從的點了點頭,青絲隨著她的動作落到眼前,遮住了她的眼。男子順手替她將髮絲攏到耳後,這個動作熟練自然地好像做了千萬遍,那雙安靜如水的眸子像是似曾相識。她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臉一紅,正過身去。她第一次,和除了阿兄之外的男子這般親密。哦,好像還有一個人。她定了定心神,不打算再去想那些。
男子輕輕笑了笑,又折了一根枯枝丟進火堆裡,火堆劈劈啪啪地發出聲響,山洞裡又安靜了會兒。漸漸的,她感覺身體異常的疲憊,眼皮子重的很,冇過多久便昏昏欲睡了。腦袋一歪,一雙溫暖的手接著她頭,將其輕輕地靠在他的肩頭。青慈皺了皺眉,有些不舒服,男子歎了一口氣,長臂一攔將她環在懷中,她靠著他的臂彎,才安靜地睡了。男子低頭看了她一眼,一雙眼裡印著篝火的光,晦暗不明。眼光低落看向她的手掌,那裡是觸目驚心,縱橫交錯地疤痕,他的心情忽然低了下去。那是她拖著一個人,翻山越嶺的曾經,那個人辜負了她的信任,可是她依舊帶著重傷的累贅翻過了一座又一座她不曾踏足的山林。他很想告訴自己,他不欠她的,江湖就是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任何的一次仁慈都有可能葬送自己。可是現在他與她安靜地坐在這裡,又是什麼呢?他很矛盾。一切,都應該結束在那一座孤墳裡,不該還在這裡繼續。可是他知道,他已經放不開了,特彆是現在的她,再也經不起一點點的背叛與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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