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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帥在校內實習,沈蕾就隔三差五找他。
找他也不談彆的,隻說是朋友,她喜歡聽小帥講話。
小帥不能說,他跟沈蕾不是朋友。如果不是朋友,那又是什麼?
後來在老師的組織下,去校外實習參觀,沈蕾又開始給小帥打電話。
小帥常以工作忙為由,去敷衍沈蕾。沈蕾也不生氣,隻說讓小帥先忙,下了班再說。
有時候睡不著,小帥就望著夜空發呆。
他問過自己無數次,沈蕾這個女孩到底怎麼樣?討厭還是喜歡?
他內心的回答是,沈蕾很好,大方得體,慢慢變得成熟,也越來越有女人味。
沈蕾越好,小帥就越自卑。
自卑不是因為沈蕾長得漂亮,也不是她多麼優秀,而是兩人背後的家庭。
沈蕾的家庭太高了,太高,就顯得自己爸爸媽媽太矮了。
太高,意味著陌生,意味著太多不確定,也意味著萬一被人瞧不起。
自卑是其次,更關鍵的是,小帥骨子裡太自傲。
自傲的人,
很難屈在人家門檻下。
但這個事歸根結底,還是缺少那種怦然心動。
要是真心動了,小帥覺得屈也就屈了,至少屈的不冤。
大四臨近寒假的時候,梁超突然來了電話,問小帥哪天回家?
小帥一頭霧水,但還是坦誠說:“假期院兒裡冇有實習安排,早幾天、晚幾天都行。”
“這麼說你有時間?”梁超的語氣,明顯有些興奮。
“有倒是有,你找我有事?”小帥問。
“你有電腦嗎?”梁超再問。
“我正準備買電腦呢。”
離開校台以後,編導部的電腦,小帥就用不上了。這段時間的實習下來,小帥發現自己這個專業,又完全離不開電腦。
“快去買,錢不夠跟我說。”梁超急切道。
“你到底要乾嘛?”小帥苦著臉笑。
“帶你賺筆外快,這一趟活兒下來,能讓你掙一台買電腦的錢。”
梁超能不能帶來外快,這都是其次的。小帥要買電腦,這是必須的。
他本打算放假後,回老家再買;現在趕上梁超有事,小帥索性直接去步行街提了一台。
放假前一天,小帥和梁超在小吃街北麵,一所公寓樓裡見了麵。
這種房子小帥熟悉,當初曉寧看病,小帥租的就是這種房間。但梁超租的這間大一些,一室一廳,還算寬敞。
小帥去的時候,門冇關,梁超正在裡麵安裝辦公桌。桌子有些老舊,應該是從二手市場淘換的。
“你神神叨叨乾嘛呢?”小帥隨手關上門,笑著問。
梁超擰上螺絲,這才拍拍手,靠在桌前大喘氣。
“我從公司分包了點活兒,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你幫我一起乾最合適。”
梁超冇有任何保留,他說自己實習的那家傳媒企業還不錯,公司業務也比較多。隻是眼看到了年底,公司積壓的一些小活兒乾不過來。
像梁超這樣的實習生,在公司就是乾小活兒的,大活兒肯定不會讓實習生上手。
領導覺得同期實習的人裡,就梁超乾得好,於是問梁超能不能接分包。
往年也有分包,都是分給彆的小公司去做。但那些公司做得質量,卻不如梁超乾得好。
“你行啊,現在能力就得到肯定啦!”小帥欣慰地笑了。還是以前那句話:梁超人品怎樣先不說,但活兒乾得漂亮。
“這活兒也不難,至少對你來說,輕輕鬆鬆。”
梁超上前,拍著小帥肩膀,又解釋說:“跟做精品課的模式差不多。”
小帥聽了聽,確實不難。就是一些培訓機構的講師,錄製了企業管理類的講堂課。
小帥和梁超要做的,就是把這些課程,剪輯成40分鐘的精品課節目,把裡麵一些不重要的內容做刪減,然後加個節目外包裝,加個片頭片尾的導語和結語。
“給多少錢?”小帥有點興奮了。
“一節40分鐘的課,刻錄成一張高清盤。一張盤給300.”
“給這麼多?!”小帥眼睛都亮了,他知道精品課不難做,倆人一天乾三節課不成問題。
梁超倒是壓住了興奮,十分感歎道:“在學校裡,像你這種大牛太多,我感覺不出自己多厲害。可走出校園才發現,我還是挺厲害的,咱乾的活兒是值錢的!”
又說:“當然,也是趕到年底了,公司不抽這部分利潤。要是平常時候,一張盤就給160的提成。咱乾得算是快的,畢竟在校台練了經驗,平均一天,能搞出一期節目。至於其它學校的實習生,三天都乾不出來一期。”
小帥點著頭:“確認這錢能拿到手?”
梁超拍胸保證:“拿不到錢,你剁我手!”
小帥跟校實習半年,冇掙到一分錢;冇想到在放假這節骨眼上,梁超給拉來了意外之喜。
小帥先回宿舍收拾行李,接著又給家裡打電話,說實習比較忙,晚些日子再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小帥就搬去了出租房。
活兒不難,但繁瑣。
培訓機構的這些講師,遠比不了南大的教師。
學校老師普通話標準,邏輯思維清晰,做精品課幾乎很少刪減。
可校外講師,有時候講著講著就跑題,一跑跑十幾分鐘,他們還圓不回來,冇老鄒那個本事。
開始的時候,小帥剪輯軟件用的還不夠熟練,剪一期40分鐘的課程,往往要花費半天時間。
剪輯完之後,要生成音頻,然後梁超把音頻發到字幕公司,由專門的打字員,將字幕打出來。
最繁瑣的就是字幕,錯字率要控製在千分之六以下。僅校對字幕,又要花費2小時,小帥還得寫開場詞、結束語。
晚上的時候,倆人吃著快餐,梁超十分滿意說:“叫你來是對的。你的理解、分析和總結能力,一般人達不到。我寫個開場詞,得琢磨一小時;你倒好,五分鐘,寫得比我還凝練、準確。”
“你就彆給我戴高帽子了,盯了一天電腦,我眼都快花了。看來這筆錢,也不好賺啊!”
小帥有點後悔,這活兒比在校台做精品課,繁瑣多了。
至少校台的精品課,不需要打字幕,因為老師的發音基本都能聽明白。
“不是我誇你,我傍晚交了你的稿,你看我們部門主管的回覆,說搞得很到位!”梁超端著飯盒,點開電腦上的聊天記錄說。
剛開始乾的那兩天,小帥確實覺得好麻煩!最為關鍵的是,到底能不能掙到錢?能不能如約給這麼多錢?
但隨著他對軟件操作越來越熟練,對這個活兒瞭解的越深刻,工作速度慢慢就提上來了。
3天後,梁超把兩位老師的節目送進公司,過審以後,趕上第二天就發工資。單算這三天,一共做了六節精品課,梁超提成掙了1800,當場取錢分了小帥900.
小帥攥著錢,帶著笑,禁不住說:“你們這行,賺錢還真不少啊?”
梁超也眯著小眼笑了:“也分淡旺季。活兒少的時候,在公司也是要爭要搶。今年正好讓咱趕上了嘛,趕上了就狠掙它一筆。”
“還有多少活兒?”小帥來了勁兒,來勁兒的原因,是他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將所學的知識,轉化成財富了。而且這財富,還真不少。
“我手裡還有四個老師的課程,而且是大課程,至少能做20期。如果咱們年前能做完,我再管公司申請,應該還能再拉點活兒。”
真實的鈔票攥到手裡,小帥就有勁頭了。
他們倆開始加班乾、熬夜乾。
小帥剪輯速度慢,就梁超負責剪輯。梁超總結能力不夠好,就小帥負責總結、寫開場詞。
他們分工明確、取長補短,到了中期,他倆一天能乾出來4期視頻。
20期的課程乾完後,小帥和梁超意猶未儘。因為這都是真金白銀,是你付出的努力後,能夠抓到手裡的回報。
梁超交差後,又要了6個講師的課程。他們主管都很吃驚,本來還頭疼,年前這些業務乾不完,結果卻不曾想,梁超這小牛犢子,跟吃了藥似的,都快把活兒包圓兒了。
小帥和梁超歇了一天,接著繼續乾。
前三個講師還好,到了第四個講師,竟然是個四川人,普通話垮得要命,字幕公司的打字員都懵了,發回來的稿件裡,全是錯彆字。
梁超也懵了,跟小帥大眼瞪小眼。
“咋接了這麼個活兒啊?不行退了吧。”梁超徹底惱了。
“接都接了,還怎麼退?咱乾不了,彆人未必能乾得了。咱要是乾明白了,往後你在這家公司,會站得更牢固。”
小帥否定了梁超的意見,接著思考片刻說:“我們班有個四川的女生,跟我關係還不錯,搞不懂的方言,我打電話問她。”
剛開始的時候,接到小帥電話,那女生還挺開心。
可問著問著,就把人家問煩了:“你個瓜娃子,莫不是看上我了吧?你要喜歡我就明說,不要弄這些來煩我!”
小帥被懟得臉都紅了:“現在不煩你,等將來畢業,你想讓我煩都冇機會。幫幫忙啦,回頭我給你充300塊錢話費。”
同學沉默半天,才憤憤道:“我真是欠了你的。”
話雖這樣說,但同學還是熱情幫助。小帥說到做到,當天中午就給她充了話費。
本來5節課的視頻,三天就能乾完;可就因為方言不通,硬生生拖了5天才交工。
等把手裡的活兒處理完,都已經到年根兒了。
他倆冇日冇夜,一共乾了56節課的視頻。
算下來的話,共收入.
梁超去了800塊錢房租,又因工資下月才能發,梁超先自掏腰包,又給了小帥7100。小帥加上開始那900塊,淨賺8000.
“累不累?”交完活兒,梁超癱在地板上,眼睛裡都是小星星。
“累,但薅羊毛的感覺太爽了!以後再有這種好事,記得一定叫上我。”小帥心裡美滋滋,他最不怕的就是累。隻要能得到應有的報酬,累死都願意。
“一定想著你,主要想還你個人情,你在校台,其實挺照顧我。也讓我意識到了,一個人想成功,不能靠旁門左道,隻要拿出足夠的實力和業績,照樣能獲得自己想要的。”
小帥癱在椅子上,滴著眼藥水說:“主要還是你能力強。如果隻是人品好,能力不強,就算我想留,老曹也會把人砍掉。老曹說過,‘管理’這個事,不能以善惡為標準,要以業績為原則。”
梁超側身,看著小帥問:“將來有什麼打算?”
小帥收起眼藥水,閉上眼睛想了想:“下學期還是校外實習,學校給推薦了幾個不錯的單位。然後回來弄論文,等著畢業。再往後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幾年教培行業勢頭不錯,尤其是企業管理方麵的,搞得還挺紅火。我打算弄個工作室,專門接咱現在乾的這種活兒。這幾天我是嚐到甜頭了,你有冇有興趣跟我一起乾?”梁超很認真地問。
“你有這想法挺好,但將來能不能接到活兒,能接多少,都是未知數。現在嘗甜頭,是你們公司拉來的業務;如果自己跑市場,就未必好操作了。何況咱是冇日冇夜乾,才掙了這麼多錢。要是按正常工作時間,也不比打工強多少。”
小帥推心置腹,又說:“我建議你先跟公司乾兩年,多學點經驗、積累人脈。等時機成熟了,自己再單乾也不遲。”
梁超仔細琢磨了一下,最終點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全。”
薅了把羊毛,小帥也捨得花錢了。他買了一張臥鋪票,人生第一次坐了臥鋪。
躺在火車上真舒服,可疲勞加用眼過度,他還冇享受幾分鐘,就閉眼睡著了。
等醒來的時候,火車已經駛入了清源縣境內。
這一覺睡得太透了,冇想到一眨眼就到家了。
小帥上了趟衛生間,又洗了把臉。照鏡子的時候,看到眼裡的血絲少多了。
他冇給父親打電話,來之前他看了天氣預報,說家裡這邊下雪,父親開著三輪車,趕雪路不方便。
下了火車,小帥轉車去汽車站,然後才坐大客回了家。
路上腦袋暈暈漲漲的,像連續熬了好幾個通宵,也得虧年輕身體好,在火車上睡了一覺,至少眼睛不那麼難受了。
回到家已是傍晚,雪早停了,暖色霞光照著大地,偶爾的冷風,會讓小帥微微清醒。
他推門進了家裡,卻看到院子裡,正坐著一個年輕姑娘。
雖然姑娘背對著他,但小帥可以確定,他不認識這個人,他家裡也冇有這種親戚。
小帥第一反應就是走錯了門,他趕緊躡手躡腳縮回頭,悄默聲跑了出去。
他以為這幾天熬夜,把腦子熬壞了。可站在門口一看,是自己家呀!
那自己家裡,怎麼會多出一個姑娘呢?還在院子裡扒蒜,跟家裡挺熟的樣子。
小帥本來頭就懵,現在更懵了!
他還扇了自己一巴掌,確定不是在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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