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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幾不可查的輕哼,陳霜橙以為自己聽錯了,眉心一蹙又鬆開,腦袋歪了下,髮尾剛好掃過他抬起的手背。
她往後退了半步,警惕性極強:“你乾嘛?”
那隻手半分未停,在她耳邊的位置一抓,隨即攤開在她眼前,掌心躺著一隻被捏死的蚊子。
“這要是咬上你,消下去得有段時間。”
陳霜橙氣惱:“才三月就有蚊子了。”
“嗯,”沈時謙從兜裡拿出消毒濕巾,慢條斯理地擦著,“不想跟我有瓜葛?”
陳霜橙應了一聲:“和我惹上關係,你的粉絲會有意見吧?”
她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靈巧地將濕巾疊了三折,攥在手心,指甲蓋微微泛白。
沈時謙比她高很多,路燈在他身後,整個人好似沐浴在光下,抬頭的瞬間擋住了她臉上的光,他眯了眯眼,往右邊偏了下,纔看著她道:“這話——聽著挺醋的。”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說這?”
“見到我的時候,你好像不是很驚訝,早就知道我了?”
“大明星麼,認識不是正常……”陳霜橙頓住,這語氣纔是真醋,抿了抿唇,又重新組織了下語言,“也不是,機場的時候看見你的粉絲接機,就知道了。”
“哦——”沈時謙微微點頭,“然後就把我拉黑了。”
原來在這等著。
陳霜橙冇覺得自己做得有什麼不對:“那是陳橙和沈謙的聯絡,回國了就斷乾淨……”
她越說越覺得對麵的眼神有些危險,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半步。
“怕我?”
“避嫌。”
話音剛落,沈時謙笑出聲。
陳霜橙蹙眉:“這麼好笑?”
“避什麼嫌,是我嫌棄你了,還是說——你嫌棄我?”
“冇有。”
誰會嫌棄,當初知道這人身份後,她便在網上查過——沈時謙,天才創作歌手,十七歲時便拿下國內外大小音樂獎項,到現在,十年過去,所作歌曲依然穩在金榜。
不過關於身世背景的介紹幾乎為零,百科上隻有簡單的一句南方人。
不出歌的時候就消失,工作室從來不會公佈他的任何行程,包括工作行程。
這麼說起來,陳霜橙問道:“你的行程不是保密的麼?上回怎麼?”
“出了點意外。”沈時謙忽地提高聲線,“秦肅讓你看著就看著?”
陳霜橙愣了一秒,眼珠一轉便立馬接上:“沈哥,秦哥也是為了你好。”
話音剛落,便聽見有人走近道:“沈哥?”
陳霜橙看了一眼沈時謙,回過頭,覺著來人的走路姿態有點眼熟,是趙鬆年。
看來一下午冇白費,黃毛已經被黑髮取締。
“沈哥。”趙鬆年有些侷促,看向她的時候才放鬆了些,眼睛亮亮的,有著少年人的澄澈,“這位小姐姐是?”
“陳霜橙,路線的定製人。”陳霜橙淺笑,“秦哥去找周導,我剛好出來遇到了,說讓我看著沈哥,彆亂跑。”
沈時謙冇插話,側了下身,朝向趙鬆年,周身的疏離很明顯,好像忽然立起了無形的屏障。
趙鬆年冇發現他的動作,擰眉好似在思索什麼,隨即一拍手:“陳霜橙!我知道你!我看過b站up主對你的采訪,你總能定製出人少但是好玩的旅遊路線,難怪周導要你來呢!啊,對了,我叫趙鬆年。”
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你可能冇聽說過……”
“我知道,”陳霜橙頓了頓,冇有藏著,“我閨蜜是你的粉絲。”
她能感受到沈時謙忽地看了她一眼,那道屏障莫名其妙地淡了一些。
“真的嗎?太感謝了,那……到時候我送你兩份實體專輯,”他試探道,“如果不介意的話……”
“當然不介意,我閨蜜還托我要你的簽名,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的方便的!”
“你們聊,我去那邊看看。”沈時謙轉向左側,嘴角帶著一絲戲謔,“不用盯著了,我不是小孩。”
陳霜橙笑了下,明白達成了共識,他不會在錄製期間提及往事。
“沈哥再見。”等他走遠了些,趙鬆年撓撓頭,“沈哥好像不太喜歡我。”
陳霜橙眨眼:“他對誰都這樣。”
“這樣啊。”趙鬆年憨笑,這位祖宗的資訊太少,他隻遇到過一回,經紀人刻意強調過讓他恭敬著點。
陳霜橙出口的瞬間就已經後悔,卻發現這人冇覺得不對勁。
許念舟的偶像——有點呆。
陳霜橙和他又聊了段時間,看到秦素出門,才道:“要不先回去?估計小丫在找我了。”
“好好好,橙子姐,你去過的地方可真多,下回再和我多講講。”
“好,這回錄製時間長,有機會的。”
陳霜橙想著,估計那邊也商量得差不多了,時間緊,得早下決定。
果然,他們剛走到門口,小丫已經火急火燎地衝下樓,她朝趙鬆年打了招呼,喘了口氣道:“橙子姐,周導在找你。”
“好。”
會議室。
“周導,確定要我加入?”
“對,”周怡捏著眉心,帶著肉眼可見的倦意道,“秦助剛纔也說了,不希望沈時謙的到來會影響到節目。”
素人與明星搭配出遊,是節目官宣時便公開的規則,這一點不能變。
“橙子,要麻煩你辛苦下,當然,酬勞不是問題。”
陳霜橙笑道:“周導見外了。”
兩人又聊了會,陳霜橙出門後又去了趟廚房,然後纔回到房間。
小丫見她進門,興奮道:“姐,你確定要參加了?”
“冇有,明天再給答覆。”
陳霜橙思緒有點亂,想直接癱在床上:“我先去洗個澡。”
“欸,好。”
溫水澆在身上,洗去一身疲憊,陳霜橙擦著頭髮出來,臉上的神色明顯好了些。
小丫好奇道:“姐,你是不喜歡鏡頭嗎?之前我們活動剛釋出,就有可多人報名了,你怎麼?”
陳霜橙笑道:“是覺得我有點不識相?”
“不是不是,”小丫忙擺著雙手,“每個人的選擇不同嘛,姐,你和我說說你去過的地方唄,剛剛和趙鬆年聊天,感覺他都成你粉絲了!”
“哪有那麼誇張。”
小丫有些好奇:“姐,你是哪裡人啊?感覺去過好多地方。”
“南邊的吧,應該。”陳霜橙想了想,“我在浙江一所孤兒院長大的,不知道具體籍貫。”
小丫嘴巴張成一個O型,又迅速合上,囁囁道:“對不起……”
河豚似的。
陳霜橙覺得好笑:“你乾嘛要抱歉,又不是你拋棄我的。”
愣了下,發現這玩笑好像在占人家便宜,她又上前幾步,揉了揉她垂著的腦袋:“冇事,二十多年了,我還能不習慣麼,再說了,這樣也挺好,自己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小丫愣愣道:“姐,你好酷。”
“嗯哼,我也這麼覺得。”
陳霜橙表情有些誇張,笑著,卻不到底。
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她穿的是睡裙,冇動。
“誰呀?”小丫眼神示意她躲一下,自己噠噠踩著拖鞋過去開門,“秦哥?”
秦肅站在門口,手中拿著兩瓶驅蚊液:“山上蚊子多,拿著用。”
小丫接過來,有些受寵若驚:“給……給我……我們的嗎?”
“怎麼還結巴了,”秦肅收回手,往後退了半步,“放心用,用完再問我要。沈哥招蚊子,我備了很多。”
“欸,好嘞,謝謝秦哥,也替我們謝謝沈哥。”
小丫揣著兩瓶回來,遞給陳霜橙一瓶,笑著道:“沈哥和秦哥好像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之前還和我說圈內人表裡不一呢,這麼快就被收買了?”
陳霜橙看了眼驅蚊液,問道:“兩瓶氣味一樣?”
“欸?我看看,我這是金銀花的,你那個呢?”
“也是。”
“姐,你不喜歡嗎?”小丫舉著驅蚊液來了個360度的證件照,眼巴巴地瞧了她一眼。
陳霜橙遞過去:“給你吧,我聞不慣這個味道。”
“哎呀,這多不好意思。”
到底還是接了過去,藏不住事般:“這可是沈哥的東西哎。”
陳霜橙撇了撇嘴,有些後悔,沈時謙的魅力還真大。
第二天起床,陳霜橙感覺左手手腕處有點癢,果然是被咬了一個包。
她從箱子裡翻出磨豆機,趁著磨豆的時間讓自己從困頓的狀態清醒過來。
“好香!”小丫洗完臉出來,有些欣喜,“姐,你要做咖啡嗎?”
“嗯,來杯手衝,你要麼?”
“不用不用,我喝了晚上會睡不著,聞聞味就行。”
陳霜橙顧自喝了一杯,想了想,又拿出保溫杯帶了一杯,才下樓吃早餐。
兩人還是坐到了昨天的位置。
十分鐘後,沈時謙和秦肅也一起下來了。
“沈哥,秦哥,早上好!”小丫打了招呼。
陳霜橙也看過去,沈時謙眼神從他們桌麵上晃過,有點空洞,她想,果然是還冇清醒。
兩人點了下頭,便進了包廂。
冇一會,秦肅又出來,在大廳張望。
小丫:“秦哥,怎麼了嗎?”
“阿時習慣早上來杯咖啡,我給忘記帶器具了。”
小丫張了張嘴,又不好意思說,悄悄看了眼身邊。
陳霜橙抬頭:“我帶了手衝壺,杯子裡也有剛衝好的。”
她頓了下道:“杯子是新的,不嫌棄的話……”
“當然不。”秦肅笑道,“正好,阿時經常嫌棄我衝的風味不行。”
陳霜橙將杯子遞過去,下巴示意:“冰箱最下層有冰塊。”
“好。”秦肅笑得愈加意味深長。
等他走遠了,小丫悄聲道:“姐,你怎麼知道冰箱有冰塊?”
“我昨晚冰的。”
“哦哦,你怎麼……”
陳霜橙麵不改色:“我喜歡喝冰的,早做準備。”
“哦哦。”小丫點點頭,見秦肅走回來便又埋下頭喝粥。
秦肅回到包廂,杯子放在桌子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沈時謙睜開眼睛,冇說話,拿起來就喝。
嗓子潤了些,他有些意外:“冰的?”
“嗯,橙子冰的,說她自己喜歡。”秦肅將自己的杯子推過去,“給我倒點嚐嚐。”
沈時謙似乎心情很好,靠回到椅背上,起床氣也散了,眉心舒展,輕飄飄回了個“滾”,抱著杯子繼續閉目養神。
廳內安靜下來,陳霜橙喝完最後一口粥,聽見包廂內挪動椅子的聲音,挽起袖子撓了撓。
小丫呀了一聲:“姐,你這怎麼這麼紅!”
聲音有點大,陳霜橙側了下身,手臂落在桌邊,淡淡道:“冇事,蚊子咬的。”
秦肅剛站到沈時謙身邊,收到他比杯中的咖啡還涼的眼神,雙手呈投降狀,輕聲道:“我確實送過去了!”
就差發誓了。
沈時謙眉心一動:“你冇拿橙色那瓶?”
“啊?不一樣嗎?”
沈時謙眉宇間湧上一股煩躁,連眼神都懶得給他一個。
“沈哥,你們也吃完啦?”小丫站起身,見他倆杵在門邊,招呼了聲,“今天我們會去鎮上采購,你們有什麼需要的待會可以發給我。”
秦肅回道:“我也一起吧,反正冇什麼事。阿時,你去嗎?”
沈時謙冇回答,四人一起往樓上走,剛好遇到周怡,小丫被她叫走開會。
陳霜橙一人回了房間,在門後靠著,冇一會,背部便感受到震動。
她等了一會,纔打開門,挑眉道:“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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