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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許,你打算乾什麼?”薑承誌一直在場,不過好像有些心事,始終一言不發,直到許緯辰派馮錫韓去找教諭,纔出聲詢問。
許緯辰看了看左右人都已散去,便輕輕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我打算從舉人、生員裡挑一些出來,到軍機處來充任舍人。”
“嗯,這倒是,我們現在武將還夠用,文人奇缺。”
“不止於此。”許緯辰擺了擺手,湊近薑承誌的耳朵,用更輕的聲音說道:“我們費了那麼大的勁,用’軍事優先’的名義,讓六官暫時聽從政令室調遣。可你想想,實際上具體事務全是他們在處理,我們能做的僅是居中調度而已,若是一直這樣,豈不是空有其名。如今戰事緊急,眾人還能精誠團結,將來形勢有所改善,這些人還會聽話嗎?所以,我們需要培養一批直接聽命於複興會並且真正能辦事的文吏。”
“你倒是想得周到。”
“對了,你剛纔一言不發,在想什麼事呢?”
“我在想,日本薩摩藩的船隊什麼時候到啊。”薑承誌一邊說一邊搖頭,“他們不會爽約吧。”
“不要心急嘛,你當時和島津光久約定的是六月初一,可這是風帆時代,船的航期很難保證。再說了,這纔是上午,萬一下午人家就到了呢。”
“也是,再耐心等等吧。”
說著話,馮錫韓帶著教諭回來了:“許委員,教諭來了,名冊也帶過來了。”
許緯辰接過名冊,隨便翻了翻,又遞迴給馮錫韓,問道:“這些舉人、生員有多少是住在城裡的?”
教諭戰戰兢兢地答道:“這位大人,舉人生員數目眾多,卑職不敢胡說,大約記得有六七成是住在縣裡的,其餘散居各鄉裡村社。”
“嗯,那你就先通知城裡的,下午申初時分,到……”許緯辰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到總兵衙門前等候召見。”
“大人,敢問為何是總兵衙門,不是縣衙或者縣學?”
“不必多問,照辦就是了。”許緯辰說著瞪了教諭一眼,教諭也就不敢再說什麼。
“錫韓你陪教諭一起去,我和薑大人要去總兵衙門了。”
八點四十左右,眾人重新在總兵衙門集合,由項紹寬召開軍事會議。
根據大家交流的資訊,城內治安良好,城門禁止一切閒雜人等進出;投降兵弁都暫時移往靖海兵營看押,等候整編;船隊運載的兵力正在不斷登陸。
現在麵臨的問題是,攻陷定海縣城的時間比原計劃提早太多。本來打算在奇襲招寶山之後花上一天時間攻克定海,結果隻花了一個時辰。
“我認為,現在應該趁著時間尚早,快速出兵寧波城,爭取早些拿下。”呂憲華看上去非常有信心。
“對,我讚成憲華的意見,兵貴神速嘛。”薑承誌平時很少對軍事問題發言,今天不知為什麼忽然說了這一句。
“劉都督,依你之見,應該怎麼辦?”項紹寬覺得呂憲華的說法不能說不對,但又似乎冒進了一些,便轉而詢問劉國軒的意見。
劉國軒不緊不慢地答道:“以劉某之見,兵貴神速毋庸置疑,隻是寧波城規模又大過定海縣城許多,急切難以攻克。”
“是啊,我翻看朱萬化的記錄,提督衙門和定海總兵兩處的總兵力高達一萬五千,被塞白理帶走了一萬二千,那麼除去今天在定海縣城、兵營和招寶山遇到的大約一千兵力,寧波城應該還有兩千兵力守城。”項紹寬說著,把寫著兵力調用記錄的文書遞給了劉國軒。
“即使寧波府城裡有兩千兵力,隻要對方冇有準備,我們也可以出其不意,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定海縣城並無一人一馬走脫,應該冇人給寧波知府報信。”呂憲華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那不行。”許緯辰朝著呂憲華擺了擺手,“雖然城裡的人冇有走脫,但是城外的百姓還是看到我軍破城了,那些保甲鄉老,肯定會去府城報告的。”
“不過,我軍依然應該立即出兵。”劉國軒忽然又說道,“攻取寧波城雖難以做到,但先要截斷各處道路,確保城內官員不能四麵求援,尤其是不能讓塞白理知道寧波被困。”
項紹寬聽了不住地點頭:“有道理啊,先圍困,再攻打,確實應該如此。”
“那派誰去呢?”潘興問道。
“都去。”項紹寬毫不猶豫地回答,“攻取寧波府城是我們全盤作戰計劃的重要一環,不但不容有失,連耽擱時日也絕對不行。現在就是集中所有可用之兵進取寧波。”
“那是不是我也能去?!”鄭克臧聽見項紹寬說“都去”,立刻興奮起來。
“當然,一起去。”
鄭克臧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可是,剛剛攻克定海縣城,總得留些兵力防守吧?”潘興又問道。
“這個好辦,馮聖和何祐留下。”許緯辰說道,“這兩個人的兵今天已經打了仗,可以休整一下。而且,你不是統計了嘛,俘獲的清軍一共八百多人,其中有五百多是浙江人,正好整編一下,把馮聖的北兵鎮再擴充一個營。”
“可以,那就由老許負責在定海坐鎮,處理這些事情。”項紹寬顯然已經下了決心,“其他人開始準備,讓陸希星他們安排,十點吃飯,十一點出發。劉都督,你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項委員英明。”
軍隊打仗,其實是一項非常龐大的係統工程。項紹寬一聲令下,全軍要在十點吃飯,不但陸希星和後勤室的所有人就得極其忙碌地抓緊安排,把船上運載的乾糧卸下來,儘快發放給士兵,而且蔣一正、潘興們也不能閒著,必須調度軍鎮移動,在適合的地點休息吃飯,又不能堵塞其他人移動的通道。上萬人的軍隊擁擠在甬江西岸幾裡長的狹小空間裡,冇有一點組織協調能力根本不行,好在做物流的陸希星、做海運的潘興都是這方麵行家,才得以維持“忙而不亂”的局麵。
項紹寬腕上的表指向十一點整,軍隊大部分搭上平底沙船向寧波城出發,少數無法搭船的,沿著甬江岸邊前進,反正定海到寧波之間不到四十裡的路程,軍隊行軍最多四個小時,坐船還能再快一些。
雖然劉國軒的戰術構想得到了大家一致同意,不過如何細化成戰術還需要討論一下。眾人在船艙裡,圍坐在鋪著地圖的桌子旁,繼續研究。
地圖上畫得很清楚,寧波城上尖下圓,呈一個水滴狀,甬江的兩個主要支流慈溪和鄞江在城東東渡門處彙合。鄞江向西南方向延伸,慈溪則從西北方向而來,將整個“水滴”的右半邊包裹了起來,除了東南方向靈橋門外有浮橋過江之外,城中軍民應該無法從這一側出逃。
城西則不一樣,西麵的望京門和南麵的甬水門都是內外水道相連,隻要城內有船隻,隻需打開城門,就能坐船經過護城河向外逃竄。
“江南水鄉水網縱橫,隻要逃出去了,就很難再抓捕。”蔣一正就是江南人,對這一點非常清楚。
“是,所以要儘快包抄到城南和城西,實施堵截。”項紹寬說著,用手指著地圖上的標誌,說道,“等船隊到了東渡門外,一部分沿慈溪北上,包抄到北麵的永豐門。另一部分沿鄞江南下,放火燒斷靈橋門浮橋,讓船隊通過。然後包抄到南麵的甬水門。”
“按照圖上所畫,東渡門和靈橋門之間是有碼頭的,清軍會不會有水師抵抗?”
項紹寬抬頭一看,見說話的是溫如嵩,便冇有回答,潘興和呂憲華也冇有吱聲。
劉國軒不清楚“毛利國人”之間的私人關係,應聲說道:“依許先生的說法,他去當地看過,這是個商船埠頭,並無戰艦停靠。”
“當時冇有,現在也一定冇有嗎?”溫如嵩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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