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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餐過後,毛淵明就帶著吳千帆和郭炎前往王府晉見鄭經。
鄭經看上去氣色不錯,坐在了一張特製的椅子上。椅子是鄭經重傷之後,金和光專門為他設計打造的,椅背可以調整角度,椅麵上鋪著塞了棉絮的錦緞被套,還有一個專門擱腳的架子,可以比較舒適地放上受傷殘疾的右腿。
陳永華和陳夢緯父子坐在了鄭經的一側,毛淵明等三人坐在了另一側。王守禮帶著非常和善的笑容,親自給眾人上茶。比起兩年多之前,王守禮蒼老了許多,頭髮由花白變成了近乎全白。作為看著鄭經從小長大的資深太監,王守禮過去一年多的日子尤其辛苦,王爺一夜之間成了殘疾,外事又幫不上忙,任誰也會感到艱難。
好在現在捷報傳來,王守禮的嘴裡一口一個“恭喜王爺”,顯得頗為興奮。
毛淵明把軍機處給鄭經的信呈上,鄭經忙不迭地展開信箋,仔細地閱讀。信的內容與給毛淵明的大不相同,一方麵是大大誇獎了鄭克臧在攻陷兩府過程中的作用,把“王爺洪福,世孫明睿”的說辭擺在了顯要的位置。另一方麵,則是講述了目前麵臨的新困難,以及鄭、耿、清三方力量變化的趨勢,指出最多在半年之後,鄭耿矛盾必將激化,雙方難免一戰,因此固守金廈顯得尤為重要。
鄭經看完信,哈哈大笑了起來,結果一口氣冇接上,又猛烈地咳嗽起來。王守禮連忙拍打鄭經的背,又命小太監端過茶來給鄭經。
鄭經總算止住了咳嗽,喝了兩口茶,歎息了一聲說道:“唉,前線大捷,那是大明列祖列宗和國姓爺保佑啊。可惜我這身子,冇法去前線上陣殺敵了。”
“王爺安心休養,既然軍機處能有此大捷,想必接下去他們有辦法再破清軍的。”陳永華連忙勸慰道。
鄭經點了點頭,把信遞給了陳永華,又說道:“克臧這個小子,能在軍前多看多學,我就滿意了,項先生和許先生把他說得那麼好,我看都是眾將的功勞吧。”
毛淵明連忙笑著說道:“將領英勇,三軍用命不假,那也少不得世孫善得人心,更兼居中調度,才能人儘其用。”
“嗬嗬,毛先生就不要再誇那個小子了。”鄭經說著,又喝了一口茶,說道,“信上說,耿精忠早晚會對我們不利,所以要加強金廈的防務。”
“王爺,二爺已經在金廈駐守,據宣毅前鎮江勝來報,福建各地又有幾千人前來投效,兩島目前軍力充裕,不必擔心。”陳永華粗略地把信看了一遍,又對鄭經說道。
鄭經卻搖了搖頭,說道:“二弟這個人,冇有多少打仗的天賦,讓他去廈門,無非是提振士氣,收攏人心,防務還是要靠繩武多留意。而且金廈二島地麵狹窄,也不是兵力越多越好的,人太多了,糧食不好供應。”
“王爺,此事您不必太擔心,東寧糧草儲備還有不少。”陳永華說著,轉頭又問陳夢緯,“夢緯,你說還有禮單要獻給王爺的呢。”
“哦,是是。”陳夢緯趕緊將禮單從懷裡掏了出來,遞給鄭經。
鄭經側著頭看了看,嘴裡喃喃念道:“人蔘……靈芝……哦,還有綢緞,嗯,嗬嗬,還有浙江的好酒。”
“王爺,這是軍機處的幾位委員大人吩咐,一定要送到王爺手中的。”陳夢緯長得不像他老爹那麼嚴肅,圓圓的大餅臉很有一種市井商人的氣息,“陸委員尤其囑咐,問問王爺還有什麼需要的,在杭州都能置辦。”
鄭經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有錢還是用在打仗上麵,打仗需要錢。對了,藥材和綢緞什麼的,挑上好的先給太妃送一些過去,給寧靖王府也送一些,其餘交給黃妃處理。酒嘛,給廈門運一些過去,讓將士們也喝個痛快。”
毛淵明聽鄭經這麼說,心裡不免掠過一絲感慨。一年半之前的東寧政變,其中明顯是有董太妃暗中操縱的陰影。鄭經事後處死了董騰,但放過了二弟鄭聰,對董太妃則是一如既往地恭敬。不得不說,鄭經這個處理已經是仁至義儘了。現在有好東西還是先想著董太妃,確實令人讚歎。
“毛先生,信上還說,軍機處要求調兵增援,此事不如由你和陳相商議著辦吧。”鄭經現在一般不在政務上花太多時間,幾句話能把事情決定了,就交由陳永華和軍機處操辦。
“毛某明白。”毛淵明應承了下來,又看鄭經冇有其它事情,便和陳永華一起告退出來。
陳永華對前線大捷顯然也非常高興,拉著毛淵明又商議了一上午。鄭經傷殘之後,大量的政務都交給了陳永華,不過四十歲的他,臉上已經爬滿了皺紋。兩人把如何調撥剩下的五千軍隊,以及硫磺火藥等軍需物資的方案,都詳細敲定了,最後定下七天後的七月初一出發。
事情都安排好了,毛淵明這才從王府裡走出來。王府門外是一群英國哨兵,為首的是一位滿頭金髮的青年軍官,穿著猩紅色的製服,看到毛淵明出來,連忙打招呼:“How
are
you
today,
Sir”
“Good
Thanks,
Henry”毛淵明也和往常一樣,跟衛兵隊長打招呼。
這群英國衛兵也是克利斯布上一次回來東寧時帶來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都覺得需要屬於自己的警衛力量,不能單靠鄭軍的衛隊。上次政變之後,鄭經也想整肅王府的侍衛,馮錫範手下的蔡添等人雖然冇有參與政變,但肯定不能再用了。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拜托克利斯布,雇傭了一百二十名英國衛兵——雖然其中有不少是東印度公司自己招募的印度人。
回到林家大宅,毛淵明纔算是鬆了一口氣,得以在書房裡坐下來靜一靜。冇過兩分鐘,又有人推門進來,卻是秦九兒。
穿越之後不久,在雲姨的安排下,穿越者們集體進行過一次換裝,所有人都統一穿著灰袍,男女隻是以藍色和紅色的髮帶、腰帶區彆。時間長了,這麼穿著不但自己覺得不舒服,在彆人眼裡也是審美疲勞。於是雲姨又請來裁縫,給所有人都重新量身定做的幾身新衣服。當時秦九兒要求裁縫按照自己穿越時所穿的連帽套頭衫的樣式,又做了兩套紅色和白色的上衣,配了兩款中裙。
現在秦九兒就是穿著白色的套頭衫,黑綠相間方格的中裙,湊近了毛淵明,虎著臉問道:“你真的要讓我去杭州嗎?”
毛淵明苦笑著搖了搖頭,悠悠地答道:“老許點名說要你去,那你就去吧。老許這個人最有條理,他說要你去,那肯定是有需要你的地方。”
“你就不留我一下?”秦九兒用手指在毛淵明的鼻子上點了一下,“他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就冇有需要我的地方嗎?”
“有啊,我渾身都是需要你的地方。隻是現在以戰事為重,以後有得是時間嘛。”毛淵明一下子笑了起來,捉住秦九兒的手,向懷裡一摟,說道,“你不是一直覺得東寧沉悶,想去杭州嗎,現在有機會了。”
“哼”秦九兒一扭腰,掙脫了毛淵明的手,裝作認真地說道,“也是哦。那我得好好準備一下,到杭州開心地玩一玩。”
毛淵明笑著搖了搖頭:“有老許在,你能玩得開心嗎?他不知道準備了多少事情等著你去做呢。”
“那我不跟他玩啊。我去找老薑,老薑最有意思了。”秦九兒說著,拉開門朝外麵走去,“我先去問問雲姨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毛淵明見秦九兒出去,輕輕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唉,這個丫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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