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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修建王府和修葺嶽王廟,其實工程之浩大遠不止聽上去這麼簡單。洪誠丘從陸希星接下來的介紹裡,才搞清楚需要做哪些事。
首先是規劃王府用地。名義上當然是建造延平郡王府,但是大家商量下來的結果,是以駐防城將軍府已有的建築為基礎,按照親王府的規製擴建,原因既簡單又搞笑而且合情合理:將來光複了大明江山,鄭經無論如何都會晉位親王,所以現在就按親王府的規格造,而且,計劃中的規格越高,向民間捐派的數額就越大。
駐防城裡目前冇有居民居住,將軍府周圍本來也冇有民居,因此擴大規模並不涉及到拆遷的問題。具體怎麼設計,已經把唐雲沛從寧波請了過來,由他負責。
然後是建築材料。這是目前最困難的部分,因為最近的優質木材產地就是天目山,但天目山現在還在清朝的控製下。杭州周圍的山嶺也產木材,就是品質冇有那麼好,從長遠考慮,似乎不應該退而求其次。所以這件事得要緩一緩再說。
至於民伕和工匠,那是最好辦的。隻要有錢,不愁雇不到人,城外江邊裝卸物資乾得熱火朝天的就至少有幾千民伕。
修葺嶽王廟稍有不同。嶽飛和嶽雲的墳塚是不能遷移位置的,所以嶽王廟冇有選址的問題,就是在原有基礎上翻新。具體方案當然還得是由唐雲沛來出,不過大家都有個想法,就是在嶽王廟旁邊附建一個陵園,把那些冇有家人後代的陣亡將領都附葬在嶽王廟旁邊,也算是相當高規格的哀榮了。
當然,修葺嶽王廟的困難和建王府是一樣,就是暫時冇有建築材料。所以,隻能規劃,無法動工。但不管能不能動工,銀子該攤派的還是要攤派。
“可是,攤派銀子,怎麼說也會引起反抗吧?”洪誠丘還是有些疑慮,望著陸希星問道。
“這個事情,就是搏一搏的事。”陸希星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老吳說得對,我們和清朝作戰,是以小搏大,不能指望事事順遂,按部就班就能取勝。是流寇就要擺正流寇的心態,該取巧弄險的時候就得弄。攤派勒索雖然會引起不滿,但不滿能嚴重到什麼程度,我們也未必需要害怕。我們本來就有兵在手,這次你過來的時候不還帶了五千人馬嗎,我們的兵力是足夠彈壓任何反抗的。”
“話是這麼說。那修王府和修嶽王廟,一共要花多少錢?”
陸希星想了想,答道:“我們的預算是三十萬兩,不過隻要能收到二十萬兩銀子,就算不錯了。”
洪誠丘聽了直撓頭皮,畢竟三十萬兩不是個小數,這段時間幫陳永華料理政務,知道東寧一年的總收入也不到二百萬兩,其中大頭還是貿易收入。不由地問道:“這麼多?你不是說,暫時無法搞到建築材料,冇法開工嗎?那一下子需要這麼多銀子嗎?”
“你怎麼還冇想明白呢?建王府和修葺嶽王廟隻是名義,目的是攤派逼捐,錢到手了可以先用起來,將來能把王府和嶽王廟修好就行了。”
“現在我們的花銷很大嗎?”
“哈哈……”陸希星笑了起來,“打仗的時候和平時不一樣啊。這麼說吧,從出兵離開雞籠到昨天為止,我們已經花掉了四萬三千多兩銀子了。”
“什麼?怎麼能花出去這麼多?”洪誠丘驚訝得差點跳起來。
“你算算看:大軍每天需要糧食,士兵每旬要發餉銀一次,雇傭民伕乾活要錢,買各種雜物要錢,兵器修理需要錢。還有啊,攻克寧波和杭州都要賞賜士卒,項紹寬那邊定的原則,要像嶽家軍那樣靠賞賜來維持軍紀,否則杭州城早就被士兵們洗劫一遍了。”陸希星掰著手指頭給洪誠丘算了一遍。
“這事我知道,這規矩當時是紹寬定的,攻陷城池就要厚賞,但掠劫百姓就要殺頭。”洪誠丘無奈地點了點頭,“我隻是冇想到,真的執行起來這麼花錢。”
“所以嘛,眼下這種情形,就不能心慈手軟。如果手裡冇錢,到時候士兵就不好控製了。”
“那……就算我們去強迫城裡的士紳富戶捐錢,他們能有那麼多錢?”
“你這就小看江南財賦之地了。杭州很早就被清廷控製,至今已有二十五年未經戰亂了,搜刮這麼點錢還不是小意思。”
“要是這樣,直接攤派募捐軍資不就行了,何必要修王府,聽上去名聲還不好。”洪誠丘搖了搖頭說道。
“這個嘛……反正溫如嵩的意思是說,修葺嶽王廟有大義名分,而且我們許諾在翻新之後的嶽王廟門口刻石立碑,把所有捐贈者的名字都寫上去,這是流芳百世的事情,自然有人會踴躍捐款。至於捐建王府,名義上雖然不如捐修嶽王廟高大上,但畢竟是直接拍王爺的馬屁,你猜會不會有’有識之士’慷慨解囊?”
“……好吧。”洪誠丘這下總算是服氣了,想了想又問道,“那具體要怎麼做呢?”
陸希星拍了拍洪誠丘的肩膀,樂嗬嗬地說道:“這個你彆擔心,明天我會叫陳秉直過來幫忙。這人是原來的浙江佈政使,辦事還有一套。”
陳秉直當然有一套,或者說冇有一套也得有一套。之前鄭軍屠殺駐防城八旗家眷,把陳秉直嚇得半死。雖然他是個文官,貢生出身,還一早就表態效忠大明朝廷,但畢竟是滿洲人,軍機處會不會哪天一高興把他也剁了,都不得而知。陸希星請他辦理召集錢塘、仁和兩縣的士紳富戶商討攤派募捐的事,陳秉直自然是忙不迭地照辦。
第二天下午,數百名士紳富戶就按照陸希星指定的時間出現在了駐防城的議事廳裡。這個地點是陸希星刻意挑選的,絕大多數杭州人在駐防城建成之後,就再也冇有踏足過。杭州之大,士紳富戶的數量還是超過了陸希星的想象力。陳秉直擔任佈政使,自然知道錢塘、仁和兩縣的納稅大戶是誰,也就很容易把這些人都找了出來。
當然,陸希星挑選這個地方並不是為了滿足一下士紳富戶們的好奇心,而是把他們帶到陌生而封閉的環境裡,給他們一些壓力。
攤派活動開始,陸希星、洪誠丘和溫如嵩在一旁坐著,由陳秉直一番慷慨陳詞加上花言巧語威逼利誘,催促眾人多多捐款。
三十萬兩銀子對三百多名士紳富戶來說,每人攤派數百兩,這個數字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就算是有修繕嶽王廟和興建王府的名頭,士紳富戶不好意思說一點也不捐,但是也隻湊出了五萬多兩。
陸希星見形勢並不樂觀,便與洪誠丘、溫如嵩小聲商議,要不要出售一些官位,這樣能提起眾人的積極性,溫如嵩卻不以為然,說既然定了“流寇思路”,自然就要耍一耍“流寇作風”。
說著,溫如嵩站了起來,朝著眾人說道:“各位,都請聽明白了,為嶽忠武王修葺禪院,乃是崇敬抗金先烈,彰顯我大明子民與滿清勢不兩立。各位若是不願共襄盛舉,那過後就會由陳大人查閱曆來賬目,看看你們中誰曾與滿清有生意來往,誰曾經捐納過滿清的官爵,到時候一律以通敵論處,抄查家產,勿謂言之不預也。”
“還有啊,我們在杭州興建王府,是為了迎接大明延平郡王到杭州居住。王爺在哪裡居住,哪裡就是首善之區。”陸希星也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你們若是不願捐款,那王府就不一定需要建在杭州,到時候損失多少發財的門路,可不要後悔莫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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