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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炤到底哪裡不痛快,毛淵明和許緯辰都非常清楚。這些天來朱慈炤糾結的問題之一,就是天下統續的問題,你堂而皇之地提起永曆,他自然是不舒服的。
但是暫時也並不需要額外花精力去解決這個問題。既然朱慈炤“病癒”了,毛淵明就把準備好的奏章拿給朱慈炤看:魯王朱以海上諡號,在“忠”和“賢”之間選一個,朱慈炤當然知道這兩個諡號本身差彆不大,但朱以海始終自稱監國,未曾稱帝,對朱慈炤來說是“忠心可鑒”的極大利好,因此毫不猶豫地選了“忠”字。奏章裡還提到,世子朱弘桓到年底十二月也將年滿十五,屆時就能繼承王位。
至於追封鄭成功的事,朱慈炤雖然不怎麼熱情,卻也不敢說不同意。毛淵明請朱慈炤看過了冊封的詔書之後,當著他的麵蓋印。
等到第二天上午,毛淵明和許緯辰陪著禮部侍郎鄭斌直接到王府,向鄭經、鄭克臧、鄭克塽、父子三人宣讀詔書,正式追封鄭成功為潮王、延平郡王、漳國公,諡號為“武”,稱潮武王,冊封鄭經為潮王、延平郡王,追封鄭聰為漳國公,冊封鄭克臧為潮王世子,鄭克塽為延平郡王世子。
鄭經對軍機處的這個決定非常驚訝,因為上次董太妃發作的時候鮑婧在場,顯然毛淵明是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的,卻並未改動詔書的內容。但緊接著,鄭經就目睹了更加令他驚訝的一幕:鄭克臧謝恩之後,掏出來一份奏章,要求辭去潮王世子之位,讓與弟弟。
鄭經顯然對鄭克臧的這個舉動缺少心理準備,但看到許緯辰笑嗬嗬地接過奏章,也心知此事必定是鄭克臧與穿越者們已有默契。再一深思,發現鄭克臧此舉確實是最好的解決方案,董太妃自然是無話可說了。隻是唯一遺憾的,是鄭克臧無法繼承鄭成功的爵位,不過既然鄭克臧願意,鄭經也就不必反對。
毛淵明、許緯辰與鄭斌一起完成了儀式,便揣著鄭克臧的奏章告辭出來,毛淵明直接回軍機處重新擬旨,再給朱慈炤禦覽蓋印,許緯辰則趁著空閒,直接找李科羅解決一下他的買地糾紛。
新擬的詔書內容是免去鄭克臧的潮王世子,改授招討副將軍,鄭克塽晉位為潮王世子,鄭克壆獲封延平郡王世子。朱慈炤也對這個結果大為驚訝,毛淵明於是便對朱慈炤誇獎鄭克臧誌向遠大,非凡人也,朱慈炤自然又是一陣疑慮。詔書擬成蓋印之後,就由鄭斌單獨去王府再宣旨一次,毛淵明留在永寧宮,安排第二天的事情。
次日上午,鄭克臧三兄弟和鄭克坦一起,到永寧宮謝恩。鄭經因為行動不便,就上了一道謝恩表章代替。
謝恩的儀式是經過精心準備的。正殿裡的格局,皇帝朱慈炤和皇後胡氏身著禮服,並肩而坐,皇長子朱和尭站在朱慈炤的身邊,連朱和㞷也被侍女抱著,站在了皇後的另一側。毛淵明、許緯辰和鮑婧則在正殿的側麵站立。
王孝義引著兄弟四人進入殿內,鄭克臧為首,先是呈上了鄭經的謝恩摺子,然後跪下向朱慈炤一家磕頭。
朱慈炤雖然對這個年輕人有些疑慮,不過看到鄭克臧恭順的樣子,便溫和地說道:“你是國姓成功之後,將門虎子,出任招討副將軍是眾望所歸,盼你為國效忠,建立戰功,不負先祖的威名。”
鄭克臧馬上表示自己一定不負皇恩,重振大明。磕了頭然後起身。
鄭克臧起身之後,就輪到鄭克塽了。可鄭克塽一抬頭,發現朱和尭竟然站在皇帝身邊,自己如果跪下磕頭的話,那就是要給朱和尭磕頭了,便僵在了原地。
鄭克臧不知道之前的事情,對弟弟這個無禮舉動十分不滿意,嚴厲地出聲嗬斥:“克塽,還不快些向皇上謝恩。”
“鄭克塽,你若還在皇上麵前無禮,朝廷可以立刻褫奪你的潮王世子。”許緯辰接著大聲說道。前一天晚上毛淵明、鮑婧和許緯辰商議,趁著謝恩儀式,讓鄭克塽向朱慈炤全家下跪,殺一殺他的氣焰,如果鄭克塽無禮,需要有一個人出來嗬斥他,許緯辰便說,毛淵明和鮑婧常在杭州,和鄭家人日常相見,暫時不必做這個惡人,就由自己來好了。
鄭克塽雖然小霸王性格,但對比自己大了八歲的哥哥還是非常敬畏的,再加上許緯辰的訓斥和威脅,隻得來到正殿中央,跪在地上,馬馬虎虎地磕了三個頭,把鄭克臧所教謝恩的話說了一遍。
按照儀式,鄭克塽磕完了頭,朱慈炤應該像剛纔一般,嘉獎勉勵幾句。然而朱慈炤並冇有出聲,把鄭克塽晾在了地上。
鄭克塽畢竟還是個孩子,居然挺直了身子抬頭看朱慈炤。鄭克臧見此情形,連忙一步跨到鄭克塽的身邊,把他的頭再次按了下去。鮑婧這才取出一張紙條遞給朱和尭,朱和尭便向前跨了一步,照著紙條念道:“鄭克塽,朝廷念國姓成功往日功勳,追封為潮武王,你既是國姓之孫,鄭經之子,立為世子,應以父祖為表率,謹言慎行,克己待人,斷不可恣意妄為,滋生事端。”
朱和尭唸完,鄭克臧大吃了一驚。這段話顯然不是謝恩儀式上禮儀性勉勵的話,而是非常直白的斥責,連忙看向了許緯辰。
許緯辰隻是輕輕地搖頭,示意鄭克臧不要出聲。
鄭克塽謝恩已畢,就輪到鄭克坦。鄭克坦比鄭克塽還小幾個月,人卻比鄭克塽機靈許多,平時也更受眾人歡迎,跪下磕頭之後,朱和尭就想上前攙鄭克坦起來,被鮑婧一把拉住。朱慈炤也溫言誇獎了鄭聰為國捐軀的英勇行為,鼓勵鄭克坦以父親為榜樣,忠於大明。
鄭克坦起身之後,又和鄭克臧一起,扶著隻有四歲多的鄭克壆向皇帝謝恩。鄭克壆笨拙地學著哥哥們的樣子,給皇帝磕頭,引起鬨堂大笑。謝恩儀式總算在一種歡快的氣氛中結束了。
陪兄弟四人前來的小郡主、黃和娘、賴氏等人,都被攔在了外麵。等謝恩儀式結束,三個較小的孩子都飛也似的往外跑,找各自的媽。鄭克臧一臉疑慮,悄悄地問許緯辰到底是怎麼回事。許緯辰隻得將事情的大概說了一遍,告訴鄭克臧不要聲張,否則對大家都不利。
鄭氏的一大家子人走了之後,輪到朱弘桓和黃百家到殿上見朱慈炤——朱弘桓當然是謝恩,謝朝廷追諡朱以海之恩,黃百家則是被毛淵明專門叫來,準備和朱弘桓一起領受詔書,去金門島上的朱以海墓,祭奠朱以海。之前有好幾個人上奏,要求朝廷與耿精忠開戰,討平這個逆賊,黃百家就是其中為首的一個。毛淵明這一次也是有意安排他去金門,實地看看那裡的情況,再反省一下與耿精忠開戰這個要求是不是合適。
相比鄭家子弟,常年寄人籬下生活的朱弘桓顯得黑瘦,和他的二姐頗為相似,身高也比同齡的鄭克臧矮了一些,說話更是謹小慎微。朱慈炤雖然並不瞭解這個遠枝親戚,但對朱弘桓唯唯諾諾的態度也有些物傷其類的感慨,彷彿在這個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說了幾句安慰的話,賜給了一百兩銀子的路費,讓他們擇日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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