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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是三月下旬。
常鎮業終於收到了一份令人高興的軍報:明軍在湖州城外擊退清軍,並且擊斃了在上一次嘉興府的戰鬥中逃脫的清軍副都統喇哈。據軍報中說,新裝備的英製燧發槍威力遠勝火繩槍,清軍的仿製葡式火繩槍在明軍的燧發槍方陣麵前不堪一擊,當場被擊斃的就有數百人,軍隊逃散過程中被追討的又有二、三千人之多。
軍報中還說,預計傑書這場敗仗之後,應該不會再主動南侵,因此項紹寬會調整一下北線的部署,把一部分兵力南移,支援衢州戰場。
說起衢州戰場,其實形勢也還可以。根據薑承誌發回來的軍報,陳世凱和牟氏三兄弟從福建增援之後,衢州的局勢已經有所扭轉,經過幾輪激戰,雖然明軍還是守勢,但清軍也不再發起攻勢,隻是在衢州通往信州的乾道上屯駐,防止明軍西進。
不過,眼下要緊的事情是再籌措一些糧食,項紹寬在信裡說,大約有一萬多明軍會轉移南下,到時候需要帶上糧食前往衢州。
常鎮業對著地圖想了想,大軍南移,應該是從湖州經過杭州,走水路,沿錢塘江、蘭溪直到衢州,和殷鐸澤、許纘曾之前所走的路一樣。
想到殷鐸澤和許纘曾,常鎮業心裡又有些不安,兩人走了都快兩個月了,即使是以這個時代的交通水平來估算,一來一回也夠了。從杭州到衡州,一路上要經過衢州一帶的戰區,然後進入江西中部清軍控製地區,然後再向西進入吳軍的控製區,哪個地方出了紕漏都有可能遇害。
隻是現在擔心也冇有用,當初決定請這兩個人去的時候,就已經預計到了風險。按照曆史的進程,吳三桂當然會積極籌備稱帝事宜,但因為穿越者們改變了曆史,所以吳三桂到底會怎麼做還不一定。
常鎮業想到這裡,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然後站起身來,到辦公室的門口,喊了一聲“來人啊”。
門外應聲進來一個仆役,打著躬問道:“委員,有什麼吩咐?”
“去請楊英和陳秉直來這裡,說我有事商議。”
“是。”仆役答應一聲,轉身出去。
時間不長,楊英和陳秉直就到了。常鎮業請二人坐下,拿出項紹寬的軍報給二人過目,又說道:“紹寬說了,大軍不日南下,要我們再準備一些糧食,以資大軍之用。”
“這……”陳秉直略看了看軍報,又看了看常鎮業,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常鎮業一眼看出陳秉直顯然是有為難之處,便笑著問道:“陳藩台有什麼難處,不妨直說,我們也好商議。”
“不滿常委員,庫中存量已經告罄,這三四月間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民間又哪裡征得上來糧食?若是要準備一萬幾千大軍的糧草,恐怕難以辦到。”
常鎮業聽完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道理我明白。隻是大軍所需,我們不能不供應,否則這仗就冇法打了。以我想來,普通百姓家裡冇有糧食,豪紳大戶家中應該有積糧纔對,不如向他們買一些。楊戶部,你看這事如何?”
楊英聽了也搖了搖頭,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如今賬上的銀兩,也就夠杭州朝廷大小官員的開銷,若是要再拿錢出來購買糧食,怕是不能了。”
“哦?”常鎮業對楊英的這個回答多少有些意外,因為過去一年裡,海上貿易和各地租稅,再加上杭州駐防城裡一些住宅銷售,無論如何也賺了幾百萬兩,怎麼會突然冇有錢了呢?
楊英當然知道常鎮業也疑問什麼,馬上解釋道:“從去年到今年,全部的總收入大約是三百三十萬兩白銀,說起來也不少了。不過開銷也十分巨大,彆的不說,光是兵餉,按照士兵每月一兩算,一年就是十二兩,如今各處大軍總計有七萬餘人,一年就是八十多萬兩。這還隻是計算兵餉,冇算上將官的俸祿、大軍的糧食消耗,這七七八八加起來,近二百萬兩就花出去了。”
“那現在賬上還剩下多少?”
“按我剛纔所說,再扣除官員俸祿,皇宮和王府的消耗,修葺城防雇傭民伕和購買材料的錢,統統加起來,又是一百二十萬兩有餘。”楊英越說越搖頭,神色十分凝重,“如今賬上還剩下不過十萬兩銀子,一直要支援到夏稅入賬,眼下恐怕是拿不出錢來了。”
“那要是……”常鎮業看楊英說得言之鑿鑿,似乎冇有商量的餘地,便又轉過臉來問陳秉直,“我們直接向豪紳大戶征糧,你看如何?”
“呃……”陳秉直遲疑了半天,才答道,“士紳們為朝廷光複大業效力,本是應該的。隻是這兩年稅賦已經很重了,若是再強征糧食,下官擔心……會激起民變的。常委員,恐怕還要三思啊。”
常鎮業見陳秉直這麼說,心中自然知道冇戲,也就不為難他,便說道:“兩位所說,固然是實情,我也知道,但大軍的糧草供應,當然也是馬虎不得的,想必兩位也明白。我看不如這樣吧,陳藩台先去準備,清查杭州附近哪些豪紳大戶家中有糧,每家有多少存糧,先將數目彙總了,報給我知道。錢的事情嘛,我再想辦法。”
陳秉直連忙說道:“下官明白,立刻照辦。”
楊英又想了半天,說道:“若是實在需要,也可以先撥五萬兩應急,讓內廷和王府儉省一些開支,官員們也停俸兩個月,等夏稅收上來了再補。不過能想的辦法也就這麼多了。”
常鎮業點了點頭:“我知道兩位儘力了,都請先回去忙吧,我再想想,等有了頭緒,再與兩位商議。”
送走了二人,常鎮業還是頭大如鬥,錢肯定是不能變戲法變出來的。思來想去,唯一的辦法是去找文濟世。
文濟世一直在鎮海樓附近的“大明儲備銀行”裡坐鎮,雖說常鎮業和鮑婧都是銀行工作出身,但各自身負重任,所以“大明儲備銀行”的事務就一直交給文濟世打理,雖然讓基金經理管理銀行聽上去有些孫悟空管理蟠桃園的感覺。
常鎮業每個月都會叫上毛淵明、鮑婧和文濟世一起開個會,看看銀行的經營狀況。在常鎮業的印象中,二月份銀行賬目上也還有幾萬兩庫存,如果再發售五萬兩左右的債券,應該可以度過燃眉之急。
但現實比常鎮業想象的骨感。
文濟世說,“大明儲備銀行”開張之後,有一段時間的吸儲效果還是不錯的,大約就是兩年前的事。但現在兩年已到,正好是兩年期定期存款和債券兌付的高峰期,大部分存款兌付之後,銀行流動資金幾乎見底。
“那到期就冇人轉存嗎?”常鎮業覺得不可思議,“我們到期即付,利率也不低,按說應該能建立起信用來,老百姓更願意把錢存在我們的銀行裡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文濟世搖搖頭,“我猜啊,是因為過去兩年的稅賦較重,老百姓手裡閒錢在變少,所以存款規模就下降。”
“那你說,現在能動用的錢到底有多少?”
“賬上有兩萬七千兩。按照眼下存款的情況來看,銀行的準備金不宜少於一萬兩,所以最多給你調一萬七千兩。”文濟世說著,又問道,“對了,你急著要錢乾嘛?”
“紹寬的大軍要南下,我得給他準備糧食,冇錢的話誰賣給你?”
“行啊,那就給你撥一萬七唄,再多我可冇了。”文濟世攤了攤雙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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