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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經和董太妃接連去世,給王府上下帶來了莫大的哀痛。陳永華拍板決定,董太妃暫時也在嶽王廟停靈,待光複南京之後再說。
並且,時局並不允許大家沉浸在哀痛之中。毛淵明授意皇帝下旨,詔封鄭克臧為招討大將軍,並且請他以軍國大事為重,不必守孝三年,按天子之例守孝二十七天即可。
九江方麵很快傳來了迴音,項紹寬、呂憲華和劉國軒三人議定,呂憲華先率領大部分水師和一個師的新軍順長江而下,到蕪湖與馮聖會合,準備下一步攻略江寧。其餘軍隊暫時在九江休整,一個月之後,由項紹寬留守九江,劉國軒南下進攻南昌府。
劉國軒一次上了兩份奏疏,其中一份正如穿越者們所要求的,向皇帝表示對招討大將軍鄭克臧的擁戴,另一份則是關於他的大兒子劉德任。
劉德任年紀輕輕為國捐軀,軍機處本打算下詔嘉勉,但劉國軒卻認為,雖然兒子死得很慘,屍首都冇有尋回,但並非疆場立功陣亡,隻是兵變的受害者而已,隻能和當場死亡的數百軍人一樣,接受常例的撫卹,不應另行嘉勉。
莊寒天認為,劉國軒這份奏疏多少有些出於真心,但也是因為考慮到了對將士一視同仁,是安撫軍心的方法。因此,嘉勉可以不必,但也不能真的完全以普通士兵的待遇處理。幾人商議之後認為,劉德任曾受封騎都尉世職,但因為冇有兒子,這個爵位便無人繼承,如今將這個爵位虛置,等將來劉德仁或者劉德傑生下兒子過繼給劉德任,再行承襲。結果劉國軒再度上書,說不必再等將來,請求朝廷將騎都尉世職授予劉國昌的兒子劉德儼。
看到劉國軒這個請求,眾人也頗感欣慰。按照製度,劉德任的世職蔭自劉國軒,不應由劉國軒子孫以外的人承襲,哪怕是劉國昌的兒子。劉國軒這個請求大有法外求恩之意,也就說明這個人其實是可以用名利爵位控製的。當然,對於劉國軒的請求自然是照準。
洪磊也再次傳來訊息,尚之信和韓大任的聯軍乘勝追擊,直逼吉安。簡親王喇布不敢再戰,直接棄城逃往南昌,整個贛南徹底光複。
形勢一片大好,毛淵明卻擔憂起一件事:曆史上的吳三桂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應該死了,但現在不知道他會不會死。
在毛淵明看來,吳三桂死不死,實際上牽涉到這樣一個問題:吳三桂若是死了,“元惡”就死了,康熙在對待吳周的問題上,就有了很大的迴旋餘地。三藩之亂是康熙強硬撤藩導致的,清朝王公和大臣們主張招撫吳三桂的大有人在,但因為吳三桂被康熙自己定性為“元惡”,因此冇有和談的餘地,即便明軍席捲江南半壁,康熙仍然隻能設法和鄭經談判議和,卻不能和吳三桂議和。但吳三桂若是死了,吳世璠即位,那麼雖然吳周還是那個吳周,康熙卻有了拉下臉招撫或者議和的可能,然後就會集中精力來進攻大明。
毛淵明把自己的這個擔心向常鎮業和許緯辰說了說,兩人都覺得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即便如此,吳世璠也未必就接受康熙的招撫,大概率待價而沽,看大清和大明誰的出價更高。而且,現在和曆史的一個重要區彆就是,吳三桂始終冇有稱帝,這就使得吳世璠將來可以順理成章地向大明稱臣。
不過,再怎麼猜測也冇有意義,還不如實際證實一下。說起來,派往衡州通報鄭經死訊的使者已經去了一個月,至今還未回來。
反倒是九江方麵送來的情報先到了杭州:在九江之戰後不久,嶽州戰役也結束了,圖海的大軍渡過長江,擊敗了馬寶所部,占領嶽州。但很快,圖海派出去追擊馬寶的趙良棟,卻被趕來的吳軍大將胡國柱所擊敗。圖海因此暫時不能前進,屯駐嶽州,而吳軍得以喘息,退保長沙。
按照這個情報來看,清軍短期內不會順江而下進攻九江,劉國軒可以放心大膽地攻取南昌府。毛淵明希望下令尚之信從吉安出兵配合劉國軒,但莊寒天卻認為,尚之信旨在擴大自己的地盤,這種給人打配合的事情,他是不會願意做的。毛淵明表示不信這個邪,堅持給尚之信下達了命令,結果果真如莊寒天所料,尚之信宣稱“吉安新附,人心未定”,拒絕了出兵的要求。
不過,雖然尚之信不願出兵,但攻打南昌府卻並不費力。從吉安敗回南昌的簡親王喇布,失去了安親王嶽樂和江寧將軍額楚,實際上已經無力再戰,但作為親王,若再放棄南昌逃跑,肯定要被康熙問罪,全家都要死,倒不如在南昌殉國,還能為全家爭取一個減免罪行,所以現在隻是在南昌城中與總督董衛國相對無語,坐等覆滅。
當然,在劉國軒的眼中,喇布和董衛國想跑也是冇地方可以跑的。江西大部分地區已經在明軍的掌控之中,唯一還在清軍手上的是宜春、萍鄉一帶,但即便從萍鄉向西,也是通向吳三桂控製的衡州,死路一條。因此,劉國軒隻是緩緩進軍,先輕鬆招降南昌外圍的靖安、奉新等縣,然後在南昌西南屯兵。與此同時,貴溪的金漢臣所部連同李之芳的江西巡撫公署一起向西進發,準備在攻陷南昌之後接手省府政務。
呂憲華到達蕪湖之後,安頓了部隊,便再次前來杭州商議軍事計劃。按照項紹寬的建議,應該抓緊時間水陸並進合圍江寧,趁冬季枯水期來臨之前,拔掉江寧周邊剩下的清軍據點,即使不能攻陷江寧,也要讓江寧成為一座孤城。
“而且,根據哨探的情報,清軍可能也已經意識到江寧孤城難守,開始在江北修築營壘。”呂憲華拿筆在地圖上劃了劃,大致說明瞭一下清軍修築營壘的位置。
“嗬嗬,江北大營啊,這是後世清軍對付洪秀全的辦法,冇想到在這個時代就用上了?”孫廣越看著地圖,哈哈大笑起來。
“也不是現在想出來的吧。”呂憲華用手指了指地圖,“揚州和鎮江隔江相望,這一帶江心洲麵積又大,是從江北岸突襲南岸的最佳地段。清軍原本在江北岸就有駐軍,現在不過是擴大規模,增加駐軍,既能隨時支援江寧城,又可以在形勢實在難以支撐的時候,收納江寧的敗兵。”
“那管什麼用?”莊寒天最近在軍事問題上判斷對了幾次,顯得誌得意滿,笑嘻嘻地說道,“我們可以先攻克江北大營,再圍毆江寧城。”
“可以是可以,但是冇必要。”許緯辰搖了搖頭說道。
莊寒天一愣:“為什麼?”
“我覺得,這是一個戰略判斷的問題。”許緯辰掃視了一下眾人,緩緩地說道,“大家想一想,如果我們連續攻克江北大營和江寧城,清軍在東南一帶就無法立足了。”
“那不是挺好嗎?”莊寒天顯然冇有理解許緯辰的意思。
“好什麼?如果你是康熙,你接下去會怎麼做?”
“集中力量退保徐州一帶。”雖然莊寒天從總體上還冇有明白,但作為將門之後,這個具體問題還是答對了。
“是啊,清軍向北退卻,我們就要到北方的平原上去和八旗鐵騎決戰,你覺得有必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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