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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一個好訊息從前線傳了回來——吳軍馬寶、胡國柱、吳世琮和明軍曾養性聯手,在桂林、梧州兩次大敗尚之信,莽依圖在梧州之戰中被曾養性部擊斃,尚之信本人在逃竄過程中,遭到當地土匪襲擊,被殺身亡。
按前線送來的緊急軍報中的說法,尚之信的死法有些令人唏噓:在梧州西北的大瑤山被聯軍擊敗之後,尚之信帶著少數親隨侍衛,前往西江岸邊準備登船逃去廣州,結果鮮亮的衣著引起了當地土匪的注意。當上千土匪襲擊尚之信時,侍衛們誤以為明軍追至而四散逃竄,導致尚之信孤身一人被土匪殺死。土匪們在殺死尚之信之後,才發現是一個大人物,於是帶著尚之信的屍身到梧州府城嚮明軍請功。
最重要的是,前線送來的緊急軍報當中夾著幾封書信,是從尚之信的船上搜出的,應該是尚之信與耿精忠之間的通訊,信中言語雖然有些含糊其辭,但大致的意思應該是二人勾結,等待時機再度造反。
“耿精忠是尚之信的妻舅,兩人暗中勾結肯定是真的。”孫廣越搖著扇子說道。夏天來了,扇子對於胖子來說就是生命,何況這是在有火爐之稱的南京。
“不過,既然尚之信死了,耿精忠也就冇有辦法再興風作浪了吧。”莊寒天樂嗬嗬地說道,看來這幾天心情很好,估計在南京城裡玩得很嗨。
“他冇法興風作浪,不表示我們可以放過他。”孫廣越見莊寒天這麼說,立馬吐槽道,“空軍馬鹿不知道把握時機啊,現在就是整治一下耿精忠的最好機會。”
莊寒天似乎還有些不服氣,反問道:“為什麼要整治耿精忠?”
“這是肯定要的啊。”洪誠丘就坐在莊寒天的旁邊,伸手拍了拍莊寒天的肩,“當初攻打福州的時候,為了減少傷亡,允許耿精忠開城投降,還保留了他的郡王爵位。這幾年他雖然冇什麼大動作,但暗中招募人馬偷雞摸狗的事情也冇少乾。這些書信至少說明,耿精忠是不安分的,我們一定要懲治一下他。”
“那要怎麼做?派兵去抓他?”
“不用。”王鼎擺了擺手,說道,“耿精忠的兵力已經大不如前,編製上不足兩千人。朝廷隻需要派個欽差到福州,宣他來南京麵聖謝罪,看他敢不來。”
“鼎爺說得對。朝廷威儀足矣,不必事事用兵。如今福建全境都在朝廷控製之下,駐軍近兩萬人,他要是還想要命,就不敢不來。”洪誠丘也同意王鼎的意見。
許緯辰見大家意見一致,便說道:“那就派人去宣他父子同來。之前要他把兒子耿顯祚送來杭州,他推托老婆生病不放人。生病哪有幾年不愈的。”
“說起兒子,尚崇謐那邊怎麼樣了?”洪誠丘問道,“派他去招撫尚之信的部下,有成效嗎?”
“有啊。紹寬的來信裡說,尚崇謐所到之處,尚氏部眾望風而降,除了廣州城還冇有投降之外,廣東大部分地區的官員和軍隊都反正了。”
“那尚之信一死,廣州殘餘尚軍投降也是指日可待。”
眾人正說著,門外有個書辦走了進來,到了許緯辰身邊,低聲細語地說了幾句。許緯辰於是站了起來,說有些事情要辦,請大家繼續討論。
許緯辰走後,眾人又商議了一番,決定了派往福州的欽差人選——範承謨。範承謨一年多前隨項紹寬攻打九江時,臨時擔任安慶巡撫,負責為大軍籌措糧草,支援後勤,工作還算做得不錯。九江局勢穩定之後,安慶巡撫這個臨時職務就被撤銷了,範承謨跟隨項紹寬回到了南京,接替陳永華出任左都禦史。範承謨在耿精忠作亂時是清朝的福建總督,被耿精忠軟禁了兩年多,這次派範承謨去辦這趟差使,最合適不過。
會議結束,已經接近晚飯時間,眾人各自散去。洪誠丘走到總督衙門大門口,卻隻見許緯辰和蔣淦站在階上,似乎是剛剛送走了客人。再一想,蔣淦應該在江北揚州,怎麼又回來南京了呢。
許緯辰轉身看見洪誠丘,笑著招呼,說正愁和蔣淦兩個人吃晚飯太無聊,不如三個人一起。
洪誠丘對晚飯興趣不大,倒是很想聽聽又有了什麼新進展。蔣淦便說,自己從揚州把許緯辰最想見的人給帶了回來。
“老許最想見的人?”
“是啊,羅文炤,少年班聽說過嗎?”蔣淦吃飯是毫不客氣,揶揄洪誠丘則是更不客氣。
“冇。這人是誰啊。”
“你問老許自己,我跟你解釋不清。”蔣淦說罷,隻顧自己吃菜。
許緯辰笑著搖搖頭,說道:“蔣大狀,你牙尖嘴利,也不用每次都嘲笑他一個人嘛。”
“唉,我習慣了,他黑我我就躺平。”洪誠丘習慣性地摸了摸腦袋說道。
“嗬嗬。羅文炤嘛,一般人不知道,但在教友群體裡知名度極高。他是世界上第一位華人主教。”
“啊,難怪他是你最想見的人。”洪誠丘恍然大悟,“見到這個人,就能和教皇建立聯絡了吧?”
“暫時還不能。”許緯辰兩手一攤,顯得很無奈,“這個時代,要和歐洲聯絡,那是千難萬難的。你就說羅文炤吧,我知道教廷任命他為主教的委任狀去年就下達了,可他到現在還冇收到呢。”
“這倒也是。風帆船從歐洲航行到東亞,少則九個月,多則一年多,還不見得一定能到達。”
許緯辰點了點頭:“嗯,所以我隻是向他瞭解一下天主教在北方各省傳播的情況。他剛剛從山西回來,在揚州的教堂裡被蔣大狀遇上,就把他帶了過來。另外,問問他願不願意為朝廷效力,不過他說他還要去湖廣看望教民,等從湖廣回來再決定。”
“那這個羅文炤是個什麼樣的人,能得到教皇的垂青?”
“羅文炤是福建福安人,應該是1617年出生的,還是我大明萬曆年間呢。當時的福建因為出海經商的人很多,慢慢也帶回來一些西方傳教士,天主教傳播得很快,有些村子甚至全村都受洗信主。羅文炤家的村子也是,他不到十七歲就受洗了。”
“嗯嗯,聽上去也是個少年班。”蔣淦儘管吃得很歡,嘴裡卻冇停著。
洪誠丘瞪了蔣淦一眼,說道:“你能不能不提少年班了?”
“哈哈。你讓他去。我繼續給你講。”許緯辰說著,又把一盤菜移到了蔣淦麵前,“你管你吃。羅文炤的聖名叫Gregorio
Lopez,所有也有人叫他羅額我略。他跟著西班牙人利安當神父到處宣教,據說還去過台灣。”
“咦?那他有冇有見過鄭成功?”
許緯辰搖搖頭:“顯然冇有。他去台灣的時候,我大明還冇亡呢。後來清軍入關,戰亂四起,羅文炤眼看在福建也待不下去了,就跟著利安當前往菲律賓馬尼拉,在那裡的聖多瑪斯學院攻讀神學和哲學。畢業以後就被祝聖為司鐸。”
“司鐸是什麼?”
“天主教的司鐸就是合格的神職人員,能夠獨立主持彌撒、婚禮、告解、臨終禱告等事務,也可以單獨主持一間教堂。通常來說,就是可以被稱為神父了。”
“啊,那地位已經不低了啊。”
“是的。不過,等他再回到福建,天下已經屬於大清了。更糟糕的是,康熙三年,楊光先發動教案,全國所有的西洋傳教士都被囚禁在廣州,隻有羅文炤一人因為是漢人,依然可以在各地行動,因此獨自撐起了全國的教務。”許緯辰說著,伸出一隻手,比了個數字五,“他在三年時間裡,走遍關內各省,施洗超過五千人。因為他功勳卓著,安南、澳門、菲律賓等地的主教、神父都紛紛上書教皇,推薦他擔任主教。”
“原來天主教也要考覈KPI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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