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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京到嶽州,沿長江而上全程坐船需要大約十多天,但因為武昌還在清軍手裡,所以鄭克臧一行的路線是先坐船到九江,然後改走陸路前往嶽州,總共就花了二十多天。
劉國軒在嶽州駐軍休整,沿江紮營十多裡,看上去氣勢恢宏。一行人到了營前,劉國軒親自出迎。鄭克臧已經很久都冇有見到劉國軒了,見麵格外親切。劉國軒的三子劉德傑和鄭克臧年齡相仿,小時候也常在一起玩耍,如今在劉國軒軍中為父親分擔,儼然已經是小將軍的樣子。鄭克臧一見到劉德傑,就和他掰了一下手腕,居然是不分勝負,惹得眾人都大笑起來。
進帳坐定,吃了茶,鄭克臧請劉國軒將曾養性、林興珠、尚之節、楊來嘉等主要將領請來,宣讀了聖旨,賞賜金銀、錦袍等物,又將勞軍的禮單交給劉國軒,請他代為頒賜將士。吳淑分領一軍,駐守長沙,也由劉國軒派人將勞軍的物資送過去。鄭克臧的五叔鄭智和好兄弟黃肇隆也在劉國軒軍中,不過被劉國軒派往江北岸的監利駐守,要過幾天才能見到。
休息兩日之後,許纘曾啟程前往衡州,向吳世璠宣旨、頒賜禮物,劉國軒派了次子劉德仁陪同,以策安全。喻成龍和陳潢帶著十幾名從南京挑選的運河老水工,由林興珠派船送往洞庭湖深處勘探地勢。
洪誠丘、鄒樹人和趙湘梓陪著鄭克臧,留在軍中與劉國軒商討接下去的計劃。圖海的動向已經探明,他在逃往荊州之後冇有多作停留,而是繼續向北麵的襄陽撤退,看來對在長江沿岸固守已經冇有信心了。
但劉國軒卻並不打算向荊州進軍,原因也比較尷尬:劉國軒大軍原本有兩萬人,經過幾次大戰之後的兼併擴充,現在已經達到近五萬人的規模,而洞庭湖以南的湖廣地麵雖然名義上是大明國土,但官員全都是吳三桂或者吳世璠所任命,劉國軒無法從當地征調糧食,所以一直以來都是由江西巡撫從南昌、九江等地向劉國軒供應糧食。如果大軍繼續西進,那麼運糧的路線就會進一步拉長,最後變得無以為繼。
麵對如此形勢,劉國軒、鄭克臧和鄒樹人很快就達成了一個共識:在冬季枯水期來臨之前,順流而下攻取武昌。一旦攻克武昌,那麼從嶽州到崇明之間的長江沿線就都在明軍控製之下,到時候就算想從蘇南向劉國軒供應糧食,也可以做得到。
恰好,由於清軍張勇部和吳軍王屏藩部目前正在川中激戰,吳軍的戰略重點顯然是攻取荊州,然後走三國時代劉備入川的路線,增援川中吳軍。因此雙方的戰略互不乾預,正好可以各行其是。
於是,劉國軒派人向駐守常德的馬寶傳信,請馬寶到嶽州商議大事。不料馬寶以“常德初定,人心未附”為由,推托不來。洪誠丘和鄭克臧都覺得,馬寶完全是因為不信任,所以纔不敢來。但即便如此,也不影響什麼,隻管籌備向武昌進軍之事就行了。
許纘曾到衡州宣旨,一來一回總共半個月,到九月十二纔回到嶽州。在許纘曾看來,吳世璠在衡州總算站穩了腳跟,郭壯圖也不再催促吳世璠回貴州,但卻在方光琛的勸誘之下,在衡州興建宮室,即使吳國貴苦勸也無濟於事。吳氏君臣之胸無大誌,令人扼腕。不過,大家都覺得,若是吳世璠冇有更大的野心,對於大明朝廷來說,反而是好事。
到了第二天中午,驛卒送來了一份八百裡加急。洪誠丘打開一看,是許緯辰的親筆,要求洪誠丘馬上安排許纘曾回南京,一刻不可耽擱,卻又冇有說具體什麼事情。
劉國軒和鄭克臧都覺得,許纘曾並不涉足軍務,所以再怎麼十萬火急,也不會是因為戰事。但許纘曾自己卻是坐臥不寧,生怕是家中有什麼大事發生。
無論如何,洪誠丘還是按照許緯辰的要求,請林興珠馬上安排一艘快船,偽裝成商船,讓許纘曾立刻出發。
從嶽州坐船前往南京,日夜兼程順流而下隻需七、八天,唯一的風險是要經過武昌江麵,而武昌尚在清軍掌握之中。許纘曾雖然知道其中風險,但也顧不得這許多,坐船沿江直下。所幸武昌清軍已經無甚鬥誌,甚至江麵巡邏船也冇有,因此許纘曾得以順利過關。
九月二十一,船到南京,許緯辰到江邊迎接,才告訴許纘曾,徐太夫人已經於九月初三重歸主懷。許纘曾聞言,放聲大哭,當場氣閉昏厥。許緯辰連忙招呼手下將許纘曾抬上馬車,運回總督衙門。等許纘曾醒來,又繼續大哭。許緯辰再三勸慰,才讓許纘曾止住悲傷。
許纘曾問起母親生前身後情況,許緯辰隻得說,自己也是在太夫人仙去之後三天纔得到報告。太夫人的後事已有柏應理神父料理,自己等著許纘曾回到南京,纔好會同羅文炤主教一起前往鬆江府。
許纘曾聽完之後,要求馬上準備船隻出發,許緯辰又費了許多口舌,說服許纘曾休息一晚,次日再出發。
第二天,船隻已經在儀鳳門碼頭備好,許緯辰、蔣淦以及羅文炤主教陪著披麻戴孝的許纘曾登船出發。羅文炤也不過是剛剛回到南京,因為這些年在全國各地行走,牧養教眾,對道路行程尤其熟悉,指出坐船沿長江直下到吳淞口,然後換成小船經過黃浦江前去鬆江,應該會比走運河南下更快一些。
一路之上,許緯辰告訴許纘曾,羅文炤已經收到教宗敕命,接任南京代牧區主教,雖然尚未祝聖,還是可以以主教身份為太夫人主持追思彌撒。許纘曾隻是痛哭流涕,許緯辰和羅文炤也隻得不停地禱告,求主安慰。
等到了鬆江府華亭縣許纘曾家中,許纘曾連滾帶爬直入靈堂,在靈前哭拜,又昏死了過去。柏應理讓人將許纘曾抬往臥房休息,羅文炤、許緯辰和蔣淦都先後在靈前敬拜上香哭祭。
行禮已畢,坐下來喝了茶,才聽柏應理說,太夫人無病無痛,壽終正寢,迴歸天國,走的時候極為安詳,在柏應理為她傅油時,還問為何腰間不抹油。等柏應理回答“即使在歐洲,也會顧及女性的感受而不在腰間抹油”,太夫人才滿意地合上雙眼。
羅文炤又詢問太夫人去後,有無通知各地聖堂一同紀念。柏應理說,鬆江府周邊教堂,都已告知,杭州殷鐸澤神父、廣州陸安德會長等處,也已經派人通知。殷鐸澤神父已經出發來鬆江參加追思彌撒,明日應該就能達到,陸安德會長地處遙遠,無法趕來,但也讓人送來輓聯被巾等物。另外,太夫人生前資助聖教,德澤遍地,不但在江西建昌府、南昌府等地,就連開封、武昌、重慶都有太夫人出資所建的教堂,雖然已經派人通知,但或許尚未送達,即使通知送到,也趕不及派人來參加追思彌撒。
許緯辰想到太夫人這些年來對育嬰堂的支援,心中既悲痛又感念,忽然心思一動,便問羅文炤:“羅主教,太夫人一生忠於上主,遍行善事,彆的不說,就是在羽林苑中,因為太夫人而得以活命的孩童,何止千萬。以主教看來,能否向教宗上書,請求為太夫人封聖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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