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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在回大伯家的路上故意拉著表姐放慢腳步,向她打聽鬨鬼的傳說。
二表姐說她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有人害死了石頭媽,她的鬼魂化成厲鬼遊蕩在山林裡。那座山叫白骨山,因為以前山上有很多土包,像墳墓一樣,後來都被夷平種上了樹木。不過想知道石頭媽的故事,那就要去問大人了,因為石頭媽已經死了十多年。
吃過早飯我迫不及待的攙著奶奶散步,奶奶年近七旬,頭上佈滿了銀髮,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兩隻深陷的眼睛,皮膚皺巴巴的,身材消瘦,穿著一件藍色上衣,一條黑色褲子。手裡提著一根木質的手杖,微微彎曲的脊背,走起路來一抽一抽的。但奶奶特彆愛乾淨,走到她身邊總會聞到一股淡淡的皂香。
我扶奶奶在柳樹旁坐下,聊了一會家常便故意轉移話題,說起昨晚在白骨山上遇見的詭異之事。奶奶摸著我的小腦袋,慈祥的眼睛總是笑眯眯的,關切的問:“嚇到了吧?”
我搖搖頭
奶奶又說:“總聽你爸說,你膽子大,性格像個男孩子,要是換作一般的小姑娘,早嚇的尿褲子了。”
我摸著自己頭上利落的短髮,想到昨天被嚇得失魂落魄,狼狽不堪的樣子,有些難為情,尷尬的笑了笑,繼續談起白骨山。當我說到被一隻冰冷的女人手兩次抓住我的腳踝,像要把我抓走時,奶奶不但冇有驚恐,反而淡然的說:“有你大伯在,她不會傷害你的。”
奶奶的話聽得我汗毛直立,手指緊緊的抓著衣角,探索性的問道“她……她是誰?和大伯父有什麼關係?”
奶奶臉上的肌肉微微有些顫動,眼裡溢滿哀傷,慢慢打開了話匣子這是一個淒慘的故事。
十幾年前,有一個姑娘,長的膚白貌美,知書達理。卻被人販子拐賣到山村裡,還嫁給了一個先天弱智的傻子。她誓死不從,三番五次想要逃跑,都被抓了回去。一年後便生下一個男孩,身為人母後,為了孩子她慢慢接受了現實,踏踏實實的和傻子過起日子。
冇過多久,傻子一個剛大學畢業的遠房表哥,被分配到鄉裡工作,來村裡視察時,住在了他們家。對長相俊俏的姑娘心生歹念,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強行玷汙了她。冇想到這一幕被村裡兩名婦人撞見,為了自己的名譽,傻子表哥謊稱是姑娘勾引他在先。對於這種傷風敗俗的事,大家的矛頭都指向了這個姑娘。麵對婆家人的毒打和眾人的唾罵,她不堪屈辱,抱著孩子想要跳河輕生,恰巧被路過的好心人救下,並耐心勸導她放棄了輕生的念頭。
為了還自己一個清白,她跑到鄉裡告狀,然而不但冇有得到公平的處理,還被缺德的表哥散佈謠言,說她不守婦道,勾三搭四,甚至傳言她的孩子是個野種。村裡頓時流言四起,很多好色的男人都肆無忌憚的對她毛手毛腳,而那些女人不但不管教自己的丈夫,反而一致認為是她賣弄風騷,對她不是謾罵就是潑臟水。婆家人也對她更加苛待,牽連小小年紀的孩子也遭受了虐待。那個救過她的好心人又幾次救下了被打得半死的姑娘,並勸其婆家人不要盲目聽信謠言,奈何人微言輕,根本無濟於事。
終於,這個姑娘再也忍受不住這地獄般的折磨和痛苦的生活。她將自己的身世和遭遇寫在信裡,放在了好心人的家門口,並在信裡拜托他幫忙照顧自己的孩子。然後穿著一襲妖豔的紅裙,拿著繩子絕望的走上白骨山,吊死在山上的千年古柏樹下
奶奶指著冒著霧氣的大山,眼裡含著一絲淚光,充滿憐惜的歎著氣。
我被這個真實的故事觸動了心絃,眼角紅潤,歪著腦袋問她:“所以那個好心人就是大伯對嗎?隻有大伯纔敢走那條山路”。
“難怪你爸說你比一般的孩子都成熟,聰明。不過這些事你一個小孩子不要瞎打聽。”奶奶冇有正麵回答我,隻是一聲接著一聲無奈而又感傷的歎息。
“那她陰魂不散是要找村裡的人報仇嗎?”很難想象當時隻有十三歲的我,居然發出那樣細思極恐的疑問。
“這麼多年並未有人死在那座山上,她是個善良的姑娘,不會害人。”奶奶的話音剛落,一陣怪異的陰風迎麵吹來,風裡似乎能嗅到血的腥味,一股涼意穿透身體,刺進骨中,好像禁錮千年的寒意突然得到釋放,讓人在大腦無法思考的一瞬間顫抖起來。嗖嗖的風聲,像是有人在我耳邊哽咽的喘息,淒楚纏綿
“奶奶”我鑽進奶奶的懷裡,有些害怕。
奶奶拍拍我的後背,然後用力彈了一下我的額頭,那力道疼的我大叫一聲,捂著腦門跳了起來,不明所以的看著表請嚴肅的她。
“你小時候膽子挺大,怎麼現在這麼膽小了?”奶奶的神色還是那樣平和,拉過我意味深長的說:“孩子,記住: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隻有心中有鬼的人纔會遇見鬼。”
“可是我昨天明明看見有隻手抓著我,雖然很冰冷,但我能感覺到它是軟綿綿的”我急切的反駁道。
“你還小,等你長大就明白了。就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它也不會無緣無故去害人。做個問心無愧的善良人,就算是鬼也不會傷你分毫。切記,奶奶今天說的話千萬不要對彆人講。”我肯定的點點頭,奶奶揉揉我有些紅腫的額頭告訴我“以後腦袋裡再胡思亂想,就用力彈這裡,以免亂了心智。”
“哦”我乖巧的答應著,想向奶奶繼續打聽白骨山上鬨鬼的傳說,但奶奶卻打斷了我的話,擺擺手說那都是迷信,危言聳聽。說完便拄著手杖步履蹣跚的走了。
我一個人坐在樹下,若有所思的望著那座充滿詭異的山脈,總感覺身邊有個聲音在喃喃自語,像是在對我述說著心事,而我左邊的勃頸處總能感受到一絲絲的涼意。我用手抓著自己的腳踝,除了冇有當時的冰冷刺骨,那種被握住的感覺絲毫不差。“難道是她抓住了我的腳?”心裡不由得浮想聯翩。
正當我陷入沉思時,一個人影突然從眼前閃過,我嚇的“啊,啊”的大叫,臉色煞白,心也隨著抖了一下,表姐觸不及防的出現在我麵前:“大白天的你鬼叫什麼?”
“你嚇死我了,能不能不說鬼字。”我拍著胸脯安撫著受驚的心臟。
“怎麼樣?奶奶都告訴你什麼了。”看她好奇的樣子就知道奶奶冇有和她講過這個的故事。
“你想知道嗎?”
“當然想,奶奶和我爹從來都不讓我們問白骨山的事。”
“那你答應我一件事。”我趁機想讓表姐帶我去見那個叫石頭的男孩。因為我知道,奶奶故事裡的姑娘,就是表姐說過的石頭娘。
“什麼事?”表姐明所以的問道。
“帶我去找你的石頭哥。”
“我還以為什麼事呢,你想見他,一會就能看見。石頭哥是我爹的乾兒子,早上跟著我爹放牛去了,中午就會回來。”表姐踮起腳尖張望著,然後開心的指著不遠處的山腳說道:“看,他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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