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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陰沉的臉上,滿是悲傷的神情,他指著眼前瀰漫著霧氣的白骨山,講起了他悲慘的身世。除了奶奶和我說過的事,原來他從小到大吃了很多苦,經曆了異於常人的磨難。
因為他的祖母一直認為他是野種,對他漠不關心,在他娘死後更是變本加厲。不僅讓年幼的他和牛一樣拉著爬犁耕地,還要上山砍柴,平常也是對他非打即罵,經常不給他吃飯。
我大伯想收養他,但都被他惡毒的姑姑阻撓,硬是留他在家裡當免費勞力。大伯隻能偷偷的給他送吃的,隔三差去看望,遇事為他撐腰,免得他被欺辱。可是村裡的人,都和他的祖母,姑姑一樣叫他“小雜種”,說他和他娘一樣,是這個村子的恥辱,好像巴不得他也永遠消失。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他八歲,到了上學的年紀,家人根本不想讓他讀書,失去一個勞工。大伯隻好找來有關部門出麵勸說,但也無濟於事。村子裡因為大伯的熱心竟然還掀起了一波流言,說石頭是大伯父的私生子,這讓大伯百口莫辯。
為了石頭的人生和前途,大伯父跑到省城,找到我爸幫忙想辦法。我爸幫他們找了一名律師,在律師的建議下,大伯父花了一年的積蓄帶著石頭和他爸,在村長和石頭姑姑的見證下,去城裡做了親子鑒定。結果證明瞭石頭和他爸確是親生父子關係。得知真相他奶懊悔不已,二話不說便同意送他去讀書,並讓石頭認了大伯做乾爹。
至此石頭哥纔算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但村裡的婦人還是不許自己的孩子和他玩,說他雖然不是野種,但是傻子的兒子。所以除了大伯家,村裡的其他人都當他是瘟神一般。
世界上居然有這麼淒慘的事,就算苦情劇也不敢這樣演啊!我聽得熱淚盈眶,抿著嘴抽泣,內心不斷湧現著憐憫,胸口揪心的疼。看著聲淚俱下的石頭哥,不敢想象那些飽經磨難的日子他是怎麼捱過來的。我擦著眼角的淚痕,忍不住的大罵:“這個村子都是些什麼人啊?太冇有人性了。”
“最可惡的就是那個壞蛋,如果不是他,石頭哥就不會這麼可憐,石頭娘也不會死,他一定會遭報應的。”我在心裡狠狠的詛咒著。
忽然,狂風四起,憤怒的呼嘯著,溪水泛起了漣漪,魚兒在水麵翻滾,像是在垂死掙紮。岸邊的柳樹瘋狂地搖曳著身軀,被風放肆的蹂躪著,樹枝攔腰而斷。塵土像個巨大的猛獸,狂妄的在村莊上空盤旋,猶如一股強大的怒氣沖天而發。我被這詭異的景象嚇的目瞪口呆,周圍都是漫天風沙,隻有我和石頭哥不染風塵,像是被保護在一個屏障之中。
過了好一會,怪異的暴風才慢慢消散,原本浮在水麵的魚兒好像獲得了重生,暢快的遊來遊去。要不是地上折斷的樹枝,我還以為剛剛是我出現了幻覺,望著四周,我驚奇的發現,那座隱身恐怖的白骨山竟然呈現一片耀眼的新綠,抬頭清晰可見,而那朦朧離奇的霧氣也已經煙消雲散。彷彿剛剛那詭秘的狂風就是白骨山在發泄著塵封已久怨氣。
“我娘就是在那裡上吊的,但我從來都冇有去過。如果可以,我想去拜祭我娘。”石頭注視著山脈,眼裡滿是悲涼。
“想去就去,我陪你。”當時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竟說出這種話,或許是同情心氾濫吧。
“我連我娘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身為人子,不能為自己的親孃伸冤,我有什麼資格拜祭她。”石頭哥跪在地上,懊惱的捶打著自己。
“我知道。”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我實在於心不忍,毫不猶豫的說出了口。
“你真的知道?”
我確定的點點頭,他握著我的肩膀,感激涕零的哀求道:“求求你告訴我,行嗎?”
於是天真的我並不知道,這無心的坦白,竟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石頭聽完我從奶奶那裡知道的故事,眼睛裡佈滿血絲,殺氣騰騰,重重的一拳打在樹上,感動著幾片樹葉無情墜落。但他依然無法控製內心的憤恨,咆哮著搬起地上的石頭,狠狠地砸向水裡,直到自己精疲力儘才肯罷休。癱躺在草地上,不停的嘶吼,雙手用力抓著地上脆弱的青草,渾身顫抖。我能看出,此時的他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就像隻凶殘的野獸。
我不敢靠近他,心裡忐忑不安,趁他不注意,便跑回了大伯家。
從那以後,我有好多天冇有看見石頭哥,大伯說他去了鄉裡的親戚家。我有些疑惑,大伯也很詫異,因為自從石頭他奶去世,家裡就剩他和他爹,親戚們早就斷了來往,就連他的親姑姑也從不聯絡他們。逢年過節,也都是和大伯家在一起。
又過了幾天,離我回城的日子越來越近,我總想再見石頭哥一麵,擔心他會出事,期盼著他早點回來。每天跟著表姐給石頭爸送飯,向石頭爸打聽,可每次他都答非所問。表姐說我是不是也傻了,居然向個傻子問問題。
這天早晨,外麵烏雲密佈,天氣陰沉昏暗,還在睡夢中的我彷彿聽見了石頭哥在喚我起床“文一、文一起來吃飯了。”我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勉強的抬開眼皮,原來是二表姐在我旁邊叫喚。我不耐煩的嘀咕著:“陰天下雨,起那麼早乾嘛,你讓我多睡會。”說著就準備躺下繼續睡個回籠覺。
“你到底起不起來?”
嗯?我驚詫的睜大雙眼,猛地回頭,石頭哥就屹立在我眼前。我乖乖地起身,心裡居然有那麼一點小歡喜。表姐撅著嘴略帶驚訝的說:“你什麼時候這麼聽他的話了?”
吃過早飯,外麵還是灰濛濛的,烏雲一片接著一片,整個上午天色都昏沉壓抑。陰天,總有種失落的感覺,心情也隨之下沉。我和表哥表姐寫著暑假作業,石頭哥和大伯下著象棋。我偶爾偷瞄他幾眼,發現他平靜自如的神情下,似乎隱藏著重重心事。
直到中午,閃電帶著雷鳴聲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嘩的一聲,雨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傾瀉而出。大雨滂沱,狂風咆哮,煙筒發出低聲的嗚鳴,猶如在黑夜中抽咽,雨滴猛烈的衝擊著屋頂,敲打著玻璃。
“這麼大的雨,怕是要發洪水呀。”大伯聲音渾厚,粗聲粗氣的說到。
不經意間,我竟看見石頭哥的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嘴角微揚,露出一抹邪笑,表情很是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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