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三五殘葉苦苦掙紮,終於從枝頭飄落,給這深秋添上一筆淒涼。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突然暴斃了呢?”宮門口,藍清婠眼眶微紅,哭腔難掩,看似十分傷心。
“藍小姐節哀,人有旦夕禍福,既然無力改變結局,總要學會釋然。”黎側妃溫柔地安慰道。
宴會散席時,杜貴妃說了一個不幸的訊息,懷有皇孫的藍承徽在宮裏暴斃了!此刻,藍清婠見到太子府的人,悲傷交談。
“我雖同她關係不好,到底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多年情分,她塵歸塵,土歸土,竟什麽也沒留下,我終究難受的緊。”藍清婠搖頭。
“歸於天地間,藍承徽下輩子定然順遂,不留痕跡,也是對親近之人的安慰,想來,也是她的意願。”黎側妃說道。
“多謝黎側妃勸解,黎側妃也當注意。”藍清婠勉強開顏,還是難掩悲傷,“我那可憐的庶姐!”
太子一直偷偷在一旁瞧著,亦微微動容,黎側妃竟然如此善良大度,誠心關心嫻兒,而藍清婠也不算那麽可惡,心中有嫻兒這個姐姐,嫻兒也會開心的吧!
藍清婠轉過身去,跟隨藍曄,藍晫離開,嘴角的諷刺毫不掩飾。
藍清嫻越來越不安分,竟然想讓藍端上奏疏參藍曄藍晫!父親參奏,無論事情大小如何,是否真實,對藍曄藍晫的官場都是不小的打擊。
既然不安分,就去黃泉待著!
今天她故意做出種種,不就是為了吸引藍清嫻的注意力麽?還好,有黎側妃聯手,不過,藍清嫻一死,她們的結盟也結束了!
她剛纔是去道別,也是送黎側妃告別禮物,太子當真以為她們不知道他在麽?
“塵歸塵,土歸土,黎側妃注意,我那可憐的庶姐,”黎側妃該明白的,不消除證據,杜貴妃正好處置她,太子府的人,內訌弄到皇宮,杜貴妃當樂見其成吧!
可惜,這一次,她卻隻想對付程昭儀,區區程家,也想為了奪嫡構陷她哥哥?黎側妃不傻,程家必被打擊!
“妹妹,想什麽呢?”藍晫無奈道,都落轎到府門口了,藍清婠還在發呆!
“二哥?我沒事,隻是在想我將來的嫂子,威遠侯府未來的世子妃!”藍清婠插過話題,反而打趣起了藍曄,當然,最後一句話是為了膈應出現在她麵前的藍端!
素來冰冷的藍曄此刻卻因為妹妹的打趣可疑地紅了臉,“淨是胡鬧!”
隻是,向來嚴肅冷漠的語氣卻失去了擲地有聲應該是理直氣壯(?)的震懾力。
“妹妹,你看,大哥他惱羞成怒了呢!”藍晫陽光的笑容待著暖意,猶不知死活的挑釁快要炸毛的藍曄。
藍清婠苦笑,暗道:二哥要倒黴了!
果然,藍曄眼睛微眯,閃爍危險的光芒,然而,看著自家傻弟弟上躥下跳的模樣,藍曄扶額,相當無語,那個軍中神秘奸詐的笑麵狐狸呢?
笑意洋溢,場麵溫馨和諧,歲月溫婉靜好,藍清婠沐浴著淡金色的陽關,不禁展顏,心境頗為祥和。
打算休憩一會兒,同兄長告完別,身後卻有人叫住了她。
“清婠,你等等,先跟爹去書房。”
——是藍端。
“爹”?藍清婠冷笑,眸底盡是嘲諷之色,什麽時候藍端把她當女兒看過?終於,沉不住氣了麽?
“是,父親。”藍清婠轉過身,乖巧回答,低眉順耳,天地君親師,她不能忤逆,這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可是,她也絕不承認藍端是她爹爹!沒有給子女關愛僅有血緣關係的父親罷了!
“清婠,你告訴我,你大姐是怎麽了?”一進入書房,藍端便迫不及待地發問。
“大姐?您說的是庶姐吧!”藍清婠毫不在意藍端的嚴肅,不以為意地說:“貴妃娘娘不是已經說了嗎,藍承徽暴斃!興許是不小心染了什麽病呢!”
“你大姐好好的,哪裏會染病!”藍端對藍清婠不甚恭敬的態度怒不可遏,嗬斥道。
“嗬嗬,父親,您這話錯了,那您告訴我,庶姐為什麽暴斃?難不成是貴妃娘娘說謊?那就更不該問我了,我整日待在閨房裏,哪裏能清楚?”藍清婠不屑地說。書房裏隻有她和藍端兩個人,表麵功夫也不用再做了!
藍端似乎終於意識到藍清婠對他的恨意,強忍怒氣,苦口婆心地勸慰道:“清婠,這些年,對你有所疏忽,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當明白這個道理!”
“我當然知道!不過,斯人已逝,父親何必苦苦執著於過往?未來,纔是最要緊的,譬如,大哥的及冠禮,這可是我威遠侯府的臉麵!”藍清婠絲毫不讓步,說出了她的要求。
這本來就是一個局,從藍清嫻的死開始,藍端,程昭儀,本來就在棋局之中!她的時間寶貴得很,如若不是為了藍曄,她哪有閑工夫和藍端閑扯?
“曄兒是世子,是我威遠侯府的未來,及冠禮自然要隆重非常的!”藍端無奈,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承諾道。
“那我就替大哥謝過父親重視了!對了,至於庶姐,父親還是當沒這個女兒吧,聽說,淫亂宮闈可不是小事!”藍清婠淺笑,看著藍端炸變的臉色,心中總算有了一絲快意。
“淫亂宮闈?”藍端大駭。
“錯了,父親,是暴斃。父親也說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庶姐生病糊塗了,這不就去了,父親做事情可千萬多斟酌,三思而後行!”藍清嫻笑道,隻是秋天,藍端卻覺得冰寒刺骨。
“是你?”藍端驀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眼神!
“我怎麽?父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放心,會有結果的!”藍清婠陰測測的地笑了。
藍端看著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兒,駭然而陌生。這是,他的女兒?
“稚子何辜!”他最捨不得的其實不是藍清嫻,而是藍清嫻肚子裏的孩子,那是叫他外公有著皇室血脈的孩子!
他無言與藍清婠辯駁,能問心無愧說出的也隻有這一句,他的遺憾。哪怕是孩子出生以後,藍清嫻再死也好啊!
“父親糊塗了!父親在侯府裏嫡庶不分尚且沒什麽,可那是皇家,皇上皇後會容許皇長孫是庶出的嗎?孩子遲早要死,弄不好,整個威遠侯府都會被牽連!”藍清婠厲聲辯駁道。
藍端真是越活越糊塗,太子對藍清嫻寵愛一點兒,他就能被浮華迷眼,難以想象當初是怎麽得到侯位的!
“父親,如果沒事兒,我就先走了,書桌上的奏疏好好整理整理,記住您說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像庶姐那樣犯糊塗可不成!”藍清婠不放心,再次出言警告。
藍端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藍清婠卻管不到那麽多。
說完,明媚一笑,談心?不是她設局,藍端能想起她是誰?不過不重要,重要的是藍端不敢輕舉妄動,哥哥仕途一帆風順。
秋陽瑰麗,夕暮紅霞。藍清婠悠閑地躺在貴妃塌上,闔目休憩。
後日就是藍曄的二十歲生辰,及冠取字,樣樣都馬虎不得!
“婠兒。”溫潤如玉的嗓音在耳畔想起,藍清婠睜開眼睛,果不其然是郗淩豫。
“你來做什麽?”藍清婠有些懊惱,自己的警惕性何時變得這麽差了!竟然沒有察覺到來人,是最近太累了麽?
“心情不好?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嗎?”郗淩豫挑眉,越發靠近藍清婠。“眼睛裏摻雜血絲,這麽辛苦,是為了藍世子吧!”
一股酸酸的醋意在空中彌散開來,藍清婠莫名心虛,惱羞成怒地瞪了郗淩豫一眼,“明知道我沒休息好,還過來打擾我!”
說完,藍清婠便後悔了,她竟然像談戀愛的小女孩一樣無理取鬧,最不忍直視的還是十足的撒嬌語氣!
郗淩豫也注意到了,故意藉此調戲打趣藍清幾句,不過,看到藍清婠快要炸毛的模樣,還是意猶未盡的歇了心思。
“程昭儀違背宮規,皇後下令,禁足半年,扣罰一年俸祿。”他過來,是說正事的。
“哦?程家是什麽反應?”藍清婠從貴妃塌上坐起,顯然來了興致。
“昭儀禁足,嫡女扣押,雖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卻收斂不少,大約猜到得罪了人,不是從前那般囂張!”郗淩豫溫和地說,語氣裏卻夾雜這一絲興奮。
“吏部尚書關乎著朝臣遷謫,祝七皇子旗開得勝!”藍清婠微笑慶賀,神色卻又漸漸嚴肅,“吏部尚書雖然重要,但前提是有自知之明!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就不美了,七皇子可要好好敲打。”
“婠兒,我不喜歡你這麽見外,你對你的哥哥好,我沒意見,可是每次隻要涉及藍曄藍晫,你就會與我涇渭分明,你能不能稍微把我放在心上一點!”聽到藍清婠透著疏離的話,郗淩豫忍不住說道。
藍清婠一怔,凝視著郗淩豫,沉默不語,她的確無言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