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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鹿人餐館在蒙德城東邊靠近城門的位置。
跟遊戲裡獵鹿人餐館的建模不太一樣。獵鹿人餐館的用餐麵積很大,門前擺了十幾張歐洲中世紀時期風格的橡木桌椅。
風災期間,蒙德城中的絕大多數商鋪都受了影響,隻有極少數商鋪還在開門營業。獵鹿人就是其中之一,得益於外賣行業的興盛,雖然用餐區並冇有什麼人,餐館的招待員莎拉小姐也還是忙得腳不沾地。
溫迪帶著一老一少過去的時候莎拉小姐正忙著跟送外賣的服務生交接餐食,招待台旁邊的爐灶裡冒著火,似乎正在烹飪什麼食物。
飯菜的香味很濃。
李明月不自覺地咽口水。
溫迪看著覺得好笑。
“想吃什麼就去找莎拉小姐點單,我和老爺子先找個地方坐。”
然後。
李明月有點為難地看著他:“好多吃的……我,選擇困難症犯了……”
再然後摩拉袋就到了溫迪手裡。
“算了,我以後的錢都給你保管吧,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花。”
溫迪:……
彆這樣,他一有錢就會忍不住去買酒喝。
雖然全蒙德城的酒館都不對他出售有酒精飲料就是了。
他把摩拉袋塞了回去:“你自己收著吧。交給我的話,我可能會拿去買酒喝哦。”
李明月突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不用不用,”他連連擺手,“其實這本來就應該是給你的……”
李明月心知肚明。其實自己這一路上根本冇出什麼力,這份報酬本來也該是給溫迪的。
“那個,你要買酒喝的話就買整瓶的吧,彆買散裝的了。”
溫迪:……
他扶額。自己買酒隻能買散裝的,是因為他的外表看著像少年然後被各個酒館拒之門外,以至於不得不用迂迴的方式“買”酒喝。跟他有冇有錢冇太大關係。
溫迪想起之前自己跟這小崽子開玩笑說“七神真的湊不出一摩拉”。冇想到這孩子居然把他的玩笑當真了。
他哭笑不得。
不過。
“那下次我就拿你的錢去買酒了。”溫迪俏皮地眨了下眼,既然小崽子信了他的鬼話,那自己就不客氣了。
“蒙德竟然還有酒館對未成年人提供酒精飲品麼。”
鐘離突然開口,毫不留情地拆了溫迪的台。“雖然我不知道溫迪閣下是怎麼買到散裝酒的,但是您要是就以這副稚嫩的外貌進入酒館,我想您可能連散裝酒都買不到。”
溫迪:……
“哎呀,給我留點麵子嘛。”溫迪尷尬地吐了下舌頭。
他如今終於確定,老爺子確實是轉性了。
這一天裡拆了自己多少次台了。
“你們先去找座位坐。”溫迪拍了下李明月的肩,果斷拿著摩拉袋去點單。
摩拉克斯變化太大,溫迪被拆台拆得短時間內大腦有些宕機。
他感覺自己需要離對方遠一點,讓大腦清醒一下。
莎拉小姐剛剛閒下來一點。
然後她就看到了朝自己走過來的溫迪。少年衣著漂亮整潔,氣質活潑卻又優雅驕矜。
莎拉並不喜歡暗沉的天氣。一到陰天雨天她的心情都不會太好,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溫迪的那一刻,她的心緒突然就輕鬆了許多。
莎拉小姐心情好的時候總是格外熱情。
“您好!請問您要來點什麼?需要我給您推薦什麼菜嗎?如果不知道吃什麼的話,那獵鹿人的招牌蜜醬胡蘿蔔煎肉您可千萬不要錯過……”
溫迪一時接不上話。
好熱情,他有點招架不住。
下次還是拱摩拉克斯來處理點單這種小事吧。溫迪暗自歎氣。
他打了個手勢,終於打斷了莎拉小姐的喋喋不休。
“麻煩幫我點兩份蜜醬胡蘿蔔煎肉,一份滿足沙拉還有一份莊園土豆餅,再打包一份烤鬆餅……”
莎拉小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格外多了些,臉一紅趕緊去了爐灶旁。
“請您稍等!”
*
李明月坐在鐘離對麵。
大概是因為太安靜了,餐桌上的氣氛有些尷尬。老爺子自落座以來就安靜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發,以至於李明月想不到任何活躍氣氛的話題。
他不想尷尬摳地板,於是努力回憶自己遊戲時的場景,試圖轉移注意力。
然後李明月就想到了遊戲中的鐘離。
遊戲裡的鐘老爺子跟三次元裡的鐘老爺子其實很神似。都是看似溫和儒雅的青年人,有著跟年齡不符的銳利目光和醇厚聲線,給人的感覺又親切又疏離。
親切來源於鐘離的身份。他是此世間最頑固的金石,承載著與現世之華夏同根同源的六千年曆史。
鐘者,取中華之中,鑲之以金;離者,取璃月之離,還王權於民。
現世中
的每個華夏人都對自己的曆史與國家懷有濃厚的感情。所以在另一個世界,在麵對承載著類似東西的“神明”之時,也會莫名感覺親切。
所以鐘離現身的第一時間,雖然帝君那一身新中式禮服跟遊戲建模差距有點大,李明月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人。
然而疏離也因此而生。
鐘離是銘記了六千年歲月的曆史,是德高望重的長者,是行遊於人間的神明。
李明月靠近他時總能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非人感,而人對於非我族類的東西總是會發自內心地防備以及排斥。對於神明尤是如此,人對神的感情永遠敬畏還有其他的畸形感情大於愛戴,無論神明表現得有多平易近人。
不過李明月覺得自己大概是涉世未深的原因,對於老爺子畏懼的成因還冇有成年人那麼複雜。他隻是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血脈壓製畏懼鐘離。
就像他從來不敢在他爸麵前作亂一樣。
……
李明月正在胡亂思想,一隻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突然叩響了他麵前的桌子。
那手修長勻稱又很有辨識性。李明月看一眼就知道是鐘老爺子的手。
帝君找他有何貴乾。李明月下意識地反思自己有冇有做錯什麼事,以至於被帝君找上門。
“您……”
“你好像很怕我,來自星海外的旅者。”
鐘離悠悠開口。
他的聲音其實是有些奇怪的,聲線沉且厚,卻並不沙啞,給人一種很悠遠的感覺。
像是博物館裡的青銅古鐘。
帝君身上那種非人感更重了。李明月迷迷糊糊地想。
他覺得自己神智應該還是清醒的,雖然自己好像已經不太清醒了:
“可能……您跟我班主任的氣質比較像吧,哈哈……”
班主任是何人。
鐘離沉思,這個稱呼於他而言還是有點過於超前。璃月雖已有“主任”這個職位,學堂卻未曾發展到小班製。
他想不明白,乾脆也不深究。
“小友說話倒是頗為有趣。”鐘離順手從法寶之中取出茶壺,又取了個杯子為李明月斟了半杯熱茶。
他有神之眼。提瓦特居民已對擁用神之眼的人能憑空變東西這一點司空見慣,並不覺有多詫異。
李明月卻不然。
“這,您……”他欲言又止好半天,最後。
“算了,您帶了神之眼,要有人問起來還是能糊弄過去的。”
鐘離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李明月在欲言又止什麼,不由得失笑:
“小友,那酒鬼詩人難道冇告訴你,神之眼……”
溫迪端著盤子過來的時候,剛好就聽到這一句。
好好好。
摩拉克斯還學會背後說人壞話了是吧。
“我記得曾經我們七個人的聚會上,一到喝酒環節,大家輪番給東道主灌酒可都冇灌醉您呐。”溫迪放下盤子,神色似笑非笑。“我的酒量還比不上您。我這要是都叫酒鬼,您那算什麼。”
李明月:……
他突然就回憶起了某一年海燈節的劇情,乾咳兩聲。
彆這樣,他會忍不住笑出聲的。
*
蜜醬胡蘿蔔煎肉其實就是烤牛排,典型的西式餐點。
鐘老爺子活的年歲過於長久,對各國餐桌禮儀都如數家珍,即使用刀叉也無損他本身的優雅。
李明月在努力讓自己做到切肉不發出聲音的間隙裡瞄了眼老爺子,然後被對方嫻熟的動作刺痛了眼睛。
人有時候真的會因為對比而感到慚愧。
溫迪撚著塊土豆餅,一邊托腮欣賞這一老一少用餐一邊小口小口啃自己的。鐘離吃飯文雅且快,他卻不然,除了喝酒都慢騰騰的。風神精通迭卡拉庇安時期的貴族禮儀,文雅是文雅,隻是彆人吃完他還在磨。
所以溫迪隻給自己點了份土豆餅。這東西很適合跟彆人分享,要是彆人都吃完了他還冇吃完就乾脆利落地往桌子中間一推,你一塊我一塊搞定。
小餐點跟午後的陽光也很配。
李明月雖然對刀叉用法不熟悉,但很快也清理乾淨了自己的胡蘿蔔煎肉和沙拉。溫迪乾脆也不磨了,順手把盤子往鐘離那邊一推,示意老爺子拿一塊。
李明月也要來撈。
他手投下陰影的那一刻,溫迪突然留意到了盤子邊緣的花紋。
看起來有點眼熟,雖然很抽象。
像是什麼字母。
溫迪冇認出來那是什麼,不過直覺讓他做出了反應。
“這纔是你的。”
一個小紙袋憑空出現在溫迪手上,溫迪把小紙袋往李明月伸出的手裡一塞。
李明月一愣。紙袋子冇有封口,裡麵傳出鬆餅香甜的氣息。光聞氣味跟華夫餅有點像,不過這個似乎比超市賣的散裝華夫餅要更鬆軟一點。
“這個是我的。”
溫迪拍開了鐘離的
手,把土豆餅端了回來。少年詩人似笑非笑的神情裡藏著點挑釁的意味,翡翠色的貓瞳裡滿滿噹噹地寫著“逗你玩”三個字。
鐘離:……
風神冕下少年心性,他卻不然。
岩之神無奈,拿起被他冷落一旁的茶壺給自己斟了杯茶,然後慢慢吹涼。
一舉一動裡都寫著“你開心就好”。
溫迪撈起盤子裡剩的兩塊土豆餅,一邊咬一邊發號施令:
“走,我們出發。”
*
獅之殿在蒙德東南邊靠海的高崖之上。
從蒙德城過來這邊全程近百裡,還得爬山。
讓溫迪爬是不可能爬的,李明月也冇有爬山技能。溫迪拎著李明月開一道風場就飛上了千米高空,再下一刻就落到了獅之殿門前。
李明月隻覺得自己先是失重,再然後三魂七魄直接飛出了軀殼,落地時人與魂已經分開各自去了該去的地方報道。
他臉色蒼白地靠在獅之殿大門邊上。
“好,暈……”
其實主要的感覺並不是暈,更多的是一種無名的茫然。李明月感覺自己腦子裡似乎有那麼一塊資訊處理中樞廢掉了,他明明知道哪是哪,卻分不清前後左右東南西北,似乎還陷入了失聰狀態。
但是他混沌的大腦隻能支撐他說出“好暈”兩個字。
溫迪知道他思考能力已經停擺了。歎了一口氣,一邊看著人一邊繼續啃自己冇啃完的土豆餅。
自己甚至都冇撕裂空間開傳送門……隻是化成了風帶人,雖然速度過於快了些。
不過他有意控製了這小崽子的飲食,不至於讓李明月一落地就吐。
鐘離是慢了溫迪幾秒,慢悠悠地從某一道空間裂隙裡走出來的。
溫迪冇帶他。對於有的神明而已,撕裂空間遠比飛行舒適快捷。
李明月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顫顫巍巍地從獅之殿大門邊上起來。
“都,都來齊啦……”
“老爺子到了。”溫迪終於啃完了土豆餅,風拂過他的指尖,溫迪的手再度變得乾乾淨淨。他順手往權柄空間裡翻找武器,卻隻摸到了天空之翼的琴絃。
溫迪動作一頓。
忘了,終末在老爺子那。
“我冇武器了,你幫我開門。”
溫迪朝鐘離眨了眨眼。
名正言順地開始摸魚。
雖然天空並不是不能用。
然後。
溫迪眼睜睜看著老爺子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他的弓,往自己身上一拋。
“這是風神冕下的眷屬廟宇,在下並不知曉應如何進入。”
言下之意,我隻是個打醬油的。
溫迪:……
冇藉口摸魚劃水了。
他無奈地拿終末轟開了獅之殿的門。
終末雖然威力巨大,但其中的神力隻要不被啟用,這石門還是不會被毀掉的。
再然後溫迪拍了下李明月的肩。
“呐,探路的事情就交給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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