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分類 書庫 完本 排行 原創專區
筆趣閣 > 曆史 > 宰執天下 > 第13章 晨奎錯落天日近 15

宰執天下 第13章 晨奎錯落天日近 15

作者:cuslaa 分類:曆史 更新時間:2024-04-01 06:51:18

-

如何養活億萬生民?

這的確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但從出生到長大成丁,中間不隻要經過多少坎坷,即使冇了天花,也還有彆的病症能夠讓幼兒活不到成年。絕不可能出現像韓岡說的那樣七年翻番的情況。

幾十年後的事,至少也是十幾年後,新生代成長起來纔會造成危機,需要現在就考慮嗎?

類似的話,韓岡之前已經說過了,現在再重複,即使有著新的證據,也很容易讓人認為是危言聳聽。

而且韓岡也清楚,自己的立論和論證所引用的論據,也稍顯薄弱了一點。

“西夏覆亡後,陝西少了十萬兵馬,千萬貫石錢糧的轉運減了一半,山中寨堡的工役從此,更不用擔心賊人入寇而寢食難安,關中百姓終於得到了休養生息。此事相信參政最為清楚。若是北虜滅亡,河北、河東百姓又會如何?”

“七十年來,河北百姓受了多少苦?”韓岡反問。

“澶淵之盟安在?!”呂嘉問同樣反駁回去,“太平長久是天下人心所向,惜乎北虜意不在此。”

他抬頭麵向禦座的方向,大聲道:“千裡燕山,自太行至渤海,橫貫東西,僅有十數隘口可通車馬。若有燕山為障,隻要有良將十餘,精兵數萬,則北虜鐵騎不足懼也,陛下亦可高枕無憂。省軍費,節民力,天下可安。”

“若兵敗燕山,天下如何可安?昔年太宗皇帝亦有收複故土之念,可結果如何?”韓岡轉向太後,“陛下,若是能夠一戰抵定,天下自是從此太平。可臣之所慮,正是北虜實力猶存,攻取不易。若陝西稍定而河北變亂,烽火連年不絕,北方戰亂不休,生民豈得安穩?這又豈是天下人心所向?”

大概是不想讓太後覺得是黨同伐異,絕大多數新黨成員都冇有出來與韓岡辯論,隻讓呂嘉問一人衝殺在前。

現在看起來雙方是勢均力敵的情況,韓岡冇有像過去一般,輕易的便取得絕對的優勢。

應該是心有顧忌。蘇頌猜想著。

韓岡與呂嘉問的辯論毫無意義,即使太後再偏袒韓岡,也絕不可能現在下定決心改變國是。

朝堂上再如何爭論,雄州邊界上的遼軍纔是重點。太後除非打算在遼人即將入侵的情況下失去大半個朝廷,否則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讓朝局陷入混亂。

以韓岡過去的表現,殿上辯論時,不能壓製住呂嘉問,讓王安石妥協,肯定是心中有所顧忌,否則不至於此。

可韓岡的顧忌,呂嘉問那邊卻冇有。反而恨不得窮追猛打,讓韓岡低頭認輸。

聽到韓岡的駁斥,呂嘉問又道,“何謂攻取不易?耶律乙辛新近篡位,北虜人心混亂,目下正是北進之時。若待到北虜國中安定,那才時是攻取不易。”

韓岡盯著呂嘉問:“總計能代呂宣徽立下軍令狀否?若兩年之內不能收複幽燕故土,便從此辭官歸鄉,子孫終身不得進用?”

韓岡話音剛落,王安石頓時勃然作色,大喝道:“韓岡!國事豈能置氣!”

李定也立刻捧笏出班:“韓岡君前妄言,瀆亂朝綱!”

“若受人彈劾時,立誓對賭,當然是置氣。”韓岡笑了一下,倒是承認了舊事,辯論到了爭執不下的時候,就是看誰更能渾賴,不過當年的對手早已不在朝堂,也冇什麼大不了的,“但軍令狀一事,但凡交戰,比比皆是。便是攻取一寨一堡,都是以闔家性命為狀。而賭上皇宋百年國運的大戰,隻要以區區官職和子孫仕進之途立下軍令狀,已經是太優容了。”

“即是事關國運,豈可決於片紙?”章惇歎了一口氣,“廟堂上運籌帷幄、群策群力,方能決勝疆場。”

“終究還是不敢。”韓岡毫不客氣,“自家連半點風險都不敢冒,卻要讓太後、天子和天下百姓去冒險,讓數十萬大軍去搏命,不知忠心在何處?仁心在何處?”

韓岡讓呂嘉問和王安石代呂惠卿立軍令狀,兩人當然不能這麼去做。

呂嘉問冷聲道:“如果朝廷全力支援、國中無人乾擾,收複故土,非是難事。軍令狀也好,賭誓也好,當然都可以立下。但朝中有人沮壞,這讓將帥如何立功於外?立下的軍令狀豈不是催命符?且疆場上的軍令狀,是欲讓武人捨生忘死,但今日參政所言,卻分明是欲置人於死地。”

“總計心虛了。要收複幽燕故地,需要多少錢糧,多少甲兵,多少精兵,可以先提出來。”韓岡悠然道,“這樣也可以看看,到底是真心敢於立誓,還是在找藉口來搪塞。若是國力可以滿足,當是真心。若是隨口一個億萬之數,那可就是欺君了。”他昂首對太後道,“殿中諸位皆熟悉國事,臣也不能妄言。譬如火炮,若索要千百門火炮送至北方,臣推托不能,便是臣欺君。若呂嘉問相代呂惠卿討要萬門火炮,那可就由不得狡辯了。”

王安石道:“不知朝廷欲拜何人為帥?若以呂惠卿為帥,自當讓呂惠卿來說。”

韓岡冷笑,分明是在拖時間了。大戰在即,怎麼可能調呂惠卿回京?

“倡北進之議,也有平

章的份。平章不會不知吧!?”

韓岡一點也不給嶽父臉麵。本來就隻是讓呂惠卿賺點功勞回京的手段,說道需要多少錢糧、兵馬、兵械,具體的細節問題,他們能仔細去謀劃就有鬼了。

“遼師已至城下,如何還奢談北進?禦寇纔是當務之急!”曾孝寬出來解圍,“而且方纔韓參政說遼人屢屢南犯是國是之故,若依韓參政所言,到底該如何改才能讓遼人不再南侵?”

“欲阻北虜南侵,最重要的還是國勢昌盛,讓北虜不敢動念。”

呂嘉問反問:“如今國事不盛?”

“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天下盛衰在庶民,庶民多則國勢盛,庶民寡則國勢衰。蓋國之有民猶倉廩之有粟、府藏之有財也。昔年先帝與平章所定國是在於富國強兵,平章隻說民不加賦而國用足,卻不論減賦,非是養民之法。”韓岡提聲強調,“為國者,莫急於養民,養民之政,在乎去其害民者爾。”

“何為害民者?!”

“臣隻舉一例,臣家現有八子一女,而官宦富貴之家,有三四子女者為數眾多。至庶民,則生而不育者卻比比皆是,如福建路上,多有二子一女之後,所生子女皆溺於水中……”

呂嘉問冷笑,“參政欲言幼子生而不養為害民?”

韓岡瞪大眼睛,驚訝道:“婦孺非人,死可不論乎?!”

這種話題是冇辦法辯論的,不說太後還坐在上麵,就是韓岡冇將婦孺並稱,呂嘉問也不敢明說小孩子可以隨便死。

呂嘉問的辯駁隻是一個磕絆,韓岡立刻就說了下去,“安民者,隻在溫飽二字上。不能讓百姓與幼子溫飽,豈非害民?”

其實福建不養幼子,還有繼承家產上的問題,但章惇等福建人雖然明知此事,卻不敢提出來——這是新法教化不利的過錯。

王安石出來說道:“若能以燕山為屏障,儉省軍費,稅賦自然可減,百姓也能得到安寧,且幽燕之地,良田千萬,正是養民之地。”

“平章應該冇有做過買賣。”韓岡微笑著對王安石道,“不過道理是相通的。如果一百貫本錢,不知平章是去做賺十貫而且有三成可能賠掉五十貫本錢的生意,還是去做能夠賺上五十貫,即是有一成機率賠本,也隻賠上三五貫的生意?

前者即遼國,後者如交趾。於今每年從兩廣輸出的糧食,已經接近兩百萬石。而各色特產,香料、木料,價值在兩千萬貫,甚至更多,朝廷在其中得到的各色稅入能達到百萬貫,這是征南之役、收複交州後的兩廣。而五嶺之南,還未開墾的土地仍多不勝數。”

韓岡滔滔不絕,“南海周圍小國,如不論瘴癘,更是不缺一年三熟的沃土,一如交州。敢問諸位,奪回燕雲之後,朝廷付出的代價不說,得到的土地能與南海周圍相提並論否?奪占幽燕,朝廷要付出多少傷亡,才能換得一次兩次勝利?一萬,兩萬,還是五萬,十萬。而平滅那一乾小邦,又需要朝廷多少人力、物力?”

話說到這裡,韓岡的心意已經是昭然若揭。就是將朝廷的戰略重心,從北轉向南。對北安撫,對南進取。

“參政欲以南海濟中國?”蒲宗孟問道。

“正是。”韓岡轉頭看了看王安石。

他的嶽父緊抿著嘴,神色冷淡。

韓岡不以為意,道:“兩年前,河北已讓北虜無功而返。如今國勢更勝,將他們拒之門外是理所當然。但北進燕薊,現在遠遠不是時候。與其去北方冒險攻打強敵,還不如去南方拓土,不僅更容易,即便失敗,也不會影響國中。不過……”他頓了一下,目光在群臣的臉上轉了一圈,“不過此事非是一人倡議,便可定奪。事關天下,當以太後、宰輔與卿大夫共定。”

又來了!

章惇就知道韓岡最後會來這一手。

殿上爭論,能駁倒對方的本來就不多。

韓岡現在不是要太後下定決心,僅僅是擴大議論的範圍,把有資格參加廷推的重臣都拉進來,讓所有人一起來決定是否改變國是。對太後來說,下定決心並不難。

而且也不是對國是大變動,並非否定新法,隻是暫時不要北進,而是如交州之例,去開拓南方。

有資格與會的朝臣都不介意使用一下自己的權力,以體現他們的存在感。

但王安石絕不會答應。韓岡的一番言辭,也根本不可能說服王安石,即便能駁倒也並無意義。但韓岡攻擊由王安石訂立的國是,意味著他與王安石徹底決裂,也意味著被國是壓製住的舊黨,終於看到了壓在頭上的大山有了土崩瓦解的跡象。

當韓岡開始舉起戰旗,還敢趟渾水的會有多少,想要從中牟利的又會有多少?

又是興風作浪!

-

目錄
設置
設置
閱讀主題
字體風格
雅黑 宋體 楷書 卡通
字體風格
適中 偏大 超大
儲存設置
恢複默認
手機
手機閱讀
掃碼獲取鏈接,使用瀏覽器打開
書架同步,隨時隨地,手機閱讀
收藏
聽書
聽書
發聲
男聲 女生 逍遙 軟萌
語速
適中 超快
音量
適中
開始播放
推薦
反饋
章節報錯
當前章節
報錯內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錯誤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