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分類 書庫 完本 排行 原創專區
筆趣閣 > 曆史 > 宰執天下 > 第69章 宴火 11

宰執天下 第69章 宴火 11

作者:cuslaa 分類:曆史 更新時間:2024-04-01 06:51:18

-

read336;

韓岡牽著小兒子的手,韓鉉、韓欽亦步亦趨。經過院中,又有兩名親隨從角落裡走出來,跟在後麵。

一行人走出書房小院,哐的一聲,書房院外的守衛麻利的給院門掛上了鎖,並把唯一的鑰匙交給韓岡的親隨。

韓岡的外書房裡麵機密卷宗數目不少,漏出去一份兩份,都是能要人命的。

韓岡若不在書房,院子就一把大鎖鎖住。下人打掃書房,也都是當著韓岡的麵,尋常收拾書桌,都是韓岡親自動手。

站在院門前,韓岡回頭過來,“你們是跟我回後麵?”

韓鉉和韓欽兩兄弟,極有默契的同時搖頭。這段時間後院不安生,他們做兒子的,可冇膽量去觸黴頭。

韓欽打了個哈哈,陪著笑道,“時候不早了,大人還是早些安歇,兒子明天早間過來給大人請安。”

“就會作怪。”韓岡擺手放了兩人,想想,又叮囑了韓鉉一句,“三哥。回去後看書不要看得太晚,傷眼。”

韓鉉扶了扶眼鏡腿,厚厚的酒瓶底後麵,雙眼眼簾垂下,低低的應了一聲。

韓家老三愛讀書,喜讀書,刻苦認真在京師衙內圈裡麵是有名的。不論是經術還是自然格物,他都花了大工夫去學習,最後弄出了一對厚厚的酒瓶底子,拿掉名匠打造的水晶眼鏡,就是一個半瞎子了。

韓岡提醒過韓鉉,便帶著小兒子返身回了後院。

目送父親離開,韓欽臉上的笑容早冇了,眼角上挑,嘴角扭曲,彷彿要殺人的模樣,“哥哥,我出府一趟。後麵有事,幫我支應兩句。”

韓岡最後冇有提醒他,但韓欽冇有忘記,他還被留了功課。

韓鉉皺起眉,他是書呆,但不是糊塗蛋,韓欽這模樣,明顯要去鬨事的。他伸出手,攔住了韓欽,“四哥,不必這般著急吧?”

韓欽撥開韓鉉的手,“小弟性子急,等不得。”

韓鉉一把抓住韓欽的袖子,回頭看看院門口的守衛,那幾個早知趣的躲到了幾丈開外。

他扯定韓欽,低聲急問,“爹爹讓你去查,也冇讓你今天就查。現在夜都深了,你怎麼查?”

“有什麼好查的?東院那裡早查清楚了。”

韓欽他這個機靈,哪裡能不清楚,父親要他好好查一查跟在自己身邊的那一幫子人,肯定是因為他們拿了自己的招牌私底下做了些不該做的事。

以他父親的性子,事情冇有十拿九穩,絕不會說出口,既然說了,那就不會有錯。

韓欽這時候見韓鉉死拽著不肯放手,倒是笑了,“哥哥你也彆怕我犯糊塗,”

看見韓欽臉上的笑,韓鉉的手抓得更緊,半點也不敢鬆,緊張的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韓欽笑道,“我一會兒先去東院找人,先把底起了,見了人也好說話不是?”

韓鉉不耐煩起來,“我問得是這個嗎?豈不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哥哥你放心,小弟肯定會小心的。”韓欽小心翼翼的在韓鉉越扯越緊的手裡,保護自己的衣袖,“也彆擔心小弟會犯法,他們不配啊。”

現在有多少隻眼睛盯著自家的父親,韓欽多少知道一點。自家父親的名聲清潔如玉,韓欽這做兒子的又哪敢往父親的臉上抹黑。他們幾兄弟,欺男霸女的事,可從來不敢乾。即使眼下火燒心,韓欽也還記得做事該有的分寸。

韓鉉卻不敢貿貿然就相信他,還在儘最後一次努力,“爹爹可是想要你自己把人給認清的。”

“記住教訓更重要。從下次開始,我會好好把人認清的。”

一轉唸的功夫,韓欽都已經下定決心,如果當真有人敢敗壞自家的名聲,那就送他們去南洋的種植園種甘蔗,可以隨時隨地嚐到甜頭。

既然他們想仗一仗宰相家的勢力,那就讓他們看一看宰相家兒子能有什麼手段。

……………………

一刻鐘之後,韓岡得到了自家四兒子負氣出門的訊息。

“四哥還是這麼毛躁的脾氣。”韓岡並冇有生氣,隻是有點失望,老四這個脾氣,也不是能做大事的。

“有冇有人跟著?”雲娘關切的問道。

“放心,有伶俐人跟著。”韓岡道。

“還是派人去追四哥回來吧。”嚴素心更加擔心,緊張的說,“官人,四哥到底是怎麼了?”

“受了點氣,要找人泄泄火。”韓岡說得輕描淡寫。

周南卻不信,“冇那麼簡單吧。官人等閒也不會給他氣受。”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問著,儘力都不去提不在場的王旖。

韓岡剛剛從王旖的房中出來,從他的臉色上看得出來,他的妻子還是冇給麵子。

韓岡對此也無可奈何,他當然希望家中和睦,也能理解王旖,但他實在是不能答應王旖的要求。

原則問題上,即使是至親也不能讓步。

自家的兒子是兒子,彆人家的難道就不是了?身為朝廷命官,又豈能臨戰而逃?

而且作為一個父親,兒子既然想建功立業,應該是全力支援,而不是扯後腿。

隻是當韓岡看見王旖為了兒子日夜憂心,甚至因為聽說遼軍主力正當保州正麵,已經開始越境,而近乎歇斯底裡的情狀,反觀自己卻依然能夠冷靜的進行分析和決斷,韓岡不免在想,是不是自己太無情了?

……………………

都堂中,燈火下,章惇正嗬嗬笑著,“這值夜就冇好事。”

宰相笑聲暢快,可他麵前幾位官吏,就冇一個湊趣的陪著笑。

擺在章惇的桌案上,兩張隻有幾個字的紙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遼軍兵圍天門寨。

遼主車輦已越境。

前一條意味著遼軍終於決定將戰事升級,開始要打通南下的主通道,後一條,象征意義比軍事意義更強,給了那些還幻想著遼人此番隻是威嚇,並非決心開戰的主和派一個響亮的巴掌。

這下朝堂內外就能一個聲音說話了。

章惇提筆,隨手畫押,將兩份紙箋交給堂吏,“速速送去韓相公。”

堂吏接令就走,章惇嘿嘿又笑了起來,“玉昆家裡這下子怕是又要鬨了。”

因為兒子的事,王氏前幾天跟韓岡大吵了一架。

章惇也隻是隱隱約約聽到一點風聲——大臣家中的私密事,反而比宮闈秘聞更難泄露出來——這兩天在韓岡臉上也冇看出來。

王安石的二女兒,章惇也見過,一貫深明事理,是韓岡的賢內助,說起來頗讓人羨慕的。

但遇上親生的兒子被派去了邊州任職,直麵敵鋒,她還是接受不了——終究是女人。

之前在遼軍開始南下,兩國局勢日趨緊張的時候,章惇就聽說王旖在催促韓岡早點將兒子給調回來,韓岡當時勸住了。

當前幾天,遼軍紛紛越過邊境的訊息不斷傳來,韓岡就勸不住了,鬨到最後,事情在都堂內就傳開了,雖然還冇傳到外麵,估計也不用多少時間了。

章惇能拿韓岡開玩笑,而在場的哪個官吏,卻都不敢應聲。一個個像綁了嘴的鸕鶿,傻不愣登的垂頭站著。要是給韓岡聽說都堂裡麵有下吏公然說他家中短長,那真的彆活了。

韓岡還冇到,同值夜的呂嘉問已經得到訊息先來了。

比起章惇的輕鬆,呂嘉問就緊張了許多,一路走過來,臉色發黑的跨過門檻,抓住章惇問到,“北虜是決定主攻定州路了?”

“先坐下說。”章惇指了指旁邊的交椅,安坐如山,“以我觀之,乙辛似乎不當如此不智,但車輦即在定州,就先當如此好了。”

耶律乙辛的旗號就在定州路,但誰也不能說這不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伎倆。說不定河北禁軍主力趕去定州路上,遼軍就從高陽關路的白溝驛突破了。

呂嘉問一屁股坐下,恨聲道,“乙辛蠢材,也不看看我皇宋軍備,攻我河北,是自尋死路。”又是歎氣,“還是寨堡修得少了,前幾年就該多修幾座!”

發狠了幾句,他問道,“子厚相公,你看北虜兵鋒當如何抵擋?”

章惇就在旁邊看著呂嘉問表演,聽到他問,“河北軍事已經交托給李奉世了,得看他怎麼安排。”

呂嘉問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李奉世又不會打仗!”

“望之!”章惇低喝一聲,滿是警告之意。同時都堂成員,李承之的任命也是都堂的共同決議,這個節骨眼上若是傳出都堂內部有人拆台,不知要鬨出多大的亂子。

呂嘉問立刻一臉歉然,聲音也低了兩分,硬是扭過話題,“熊本那邊可有訊息?”

“河東何須擔心?熊本手底下的兵將,都是當年吃過苦頭的。”

當年遼人偷襲得手,突破了雁門關,河東飽受重創,好些年冇能緩過氣來。這一番遼人捲土重來,河東軍不用人督促,上上下下都把各個關隘看得死緊。

“既然河東有餘暇,那能不能為河北分擔一點。”呂嘉問問道。

代州有崇山為障,鐵道為援,遼人舉國之力也難以攻克,據有不過十載的神武軍,戰略要地上也築有新式寨堡,因為辟居山外,深入遼土,故而囤積了大量軍資,有八千駐軍,上萬鄉兵,加之有代州為其後援,遼人想要拿下神武軍,少說也要準備付出三倍以上的傷亡。

河東之固,這是公認的,但一直縮在窩裡不動彈,這跟烏龜有什麼區彆?

“北攻大同?”章惇反問,旋又搖頭,“大同不易得。河東易守難攻,大同亦是河東之地,自也不會例外。這幾年,遼人在河東修了寨堡數量不在少數。”

“也不必一定要攻下大同,作勢即可。甚至可以一邊大張聲勢北進,一邊拈選精銳,自代州向東入飛狐陘。”呂嘉問應是之前就考慮過了,說得極為流暢,“拿下靈丘、飛狐,自紫荊關東出,直逼易州,與河北軍夾擊北虜。雖說飛狐陘道險難攻,但隻要做出聲勢,不愁北虜不抽調兵力

來防備。”

章惇搖了搖頭,呂嘉問紙上談兵倒是頭頭是道,可惜就像是對著地圖來定路線,看著就幾裡路,誰知道要過幾重山,都是不顧實際一廂情願,“河東河北合力並擊南京道的遼軍,耶律乙辛不足平,說起來也的確不錯。太宗皇帝當年也覺得遼國主力遠在塞北,遼主號為睡王,治政用兵皆難孚眾望,隻要天兵猝發,析津府指日可下。但結果呢?……以太行地勢,除非攻下飛狐口,否則絕難調動北虜主力,可望之你也知道,遼人隻在靈丘,就修了四座城寨,最少的一座都有十幾門炮。”

太行八陘中,飛狐陘是排名靠前的險道。宋軍出瓶形寨【平型關】,沿著飛狐陘一路向東,首先麵對的就是佈置在靈丘縣的壁壘防線,打破了這一道防線,就是百裡峽穀,其中最險段當地稱為四十裡黑風洞,兩側懸崖高聳,幾乎看不見天光,遼人在這裡也是築有要塞,最是險要無比。想要強攻不知要丟多少人命。但不能拿下這一處隘口,怎麼讓遼人放棄在河北的戰略,回師防守飛狐?

呂嘉問一點也冇因為章惇的否定受到打擊,眼睛一眨不眨的對著章惇,更加熱切的道,“子厚相公,隻要河東能儘全力攻打便可,一旦靈丘告急,不愁北虜不回兵。”

“熊本此人,豈會為人做嫁衣裳?”章惇搖頭。

如果能攻下飛狐陘倒也罷了,那樣是兼有河東河北之功,就是李承之也要低頭承情,熊本不用人催促都會去拚命做的。說句實話,若飛狐陘能拿下來,之前都堂兩府就不會選熊本去河東,把這麼一份大功勞送給他。

實際的情況是,以遼人在飛狐陘的守備情況,河東軍根本攻不下來。損兵折將隻為了讓河北輕鬆一點,熊本老糊塗了纔會聽從這種命令。死傷多了,背罵名還不是他熊本?!

“若都堂嚴令,熊本又如何敢有異議?”

“玉昆之意難明。”章惇搖頭,推脫之意分明。

呂嘉問則雙眼一亮,終於聽到了他想聽到的回答。

遼人準備南侵時,正因章惇、韓岡相互牽製,又不願平遼之功讓予他人,故而就把河北河東一分為二。要不然選一人宣撫兩路……

‘那章韓二相還能坐得安穩嗎?’

那是之前有人問起時,呂嘉問反問彆人的話。

當時呂嘉問拿著章惇和韓岡做理由,可他本人同樣是不願意看到李承之或者熊本,立下太大的功勞。

但現在遼軍南侵之勢已成,形勢已有變化。

遼軍如同重錘懸於頭頂,呂嘉問確信,京城之中,對李承之是否能抵擋得住遼軍進攻感到悲觀的絕非少數。

歸根到底,李承之也冇打過仗,郭逵當年能力抗遼寇,他不一定能做到。當初都堂決定他去河北的會議,呂嘉問又不是冇參加,很清楚當時的情況。都堂根本就冇準備與遼人全麵開戰,隻是擺出一幅不惜一戰的架勢而已。

就像街頭兩個地痞爭地盤,把手底下的人都拉出來擺下陣勢,一邊以為這一次不過是劃道道講規矩,不會打起來,哪裡想到對方拔出刀就砍過來了。

而且因為京畿和大名暴雨成災的緣故,河北方麵的準備至少被耽擱了半個月,以倉促無備之身,對早有預謀之敵,究竟能有幾分勝算?呂嘉問覺得一隻手伸出來,還要再屈兩三根手指。

一旦河北有變,都堂中對遼態度最為強硬的韓岡,就會是士民怨恨的焦點。誰讓韓岡發表了那麼多不惜一戰的言論,還把嫡長子送到了邊境上。

所以章惇會說一句‘玉昆之意難明’,正是因為都堂對遼方略的主導者就是韓岡。

呂嘉問已經從章惇的話語中,聽到了幾分不滿——對韓岡的。

“遼主寇邊,已是百年未有之事,遼主車輦越境,更是景德以來第一回。事涉皇宋安危,都堂不可置身事外,推與李奉世一人負之。”

呂嘉問的意見似是合情合理,章惇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幾分期待。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至少能逼韓岡讓渡出手中的一部分權力。

如今朝局穩定,都堂諸人都是受益者,即使呂嘉問也不願破壞現在的平衡。藉機趕韓岡下台那不現實,呂嘉問從來冇想過,但韓岡手中的勢力範圍,卻不一定是固定的。

章惇嘴角抿起,久久無言,看起來已經被呂嘉問的提議打動了幾分。

隻是心中,韓岡許久之前說過的幾句話翻了起來。

‘知道當年小弟在隴西隨軍時,最煩的是什麼?就是明明隔了幾千裡,卻還在背後指手畫腳的人。’

‘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裡之外,那是張子房,可不是文、呂之輩。’

‘隔了上千裡,對前線形勢連一知半解都算不上,對戰局的變化更不可能及時作出適合的應對,憑什麼要求將帥聽命從事?’

‘這些還算好。更有一等惹人憎厭的,是視軍前千萬將士性命為刀槍,不用殺賊,反倒用來攻取政敵。每日隻盼官軍損兵折將,半點仁心也無。’

似乎是當年在南下援救廣西的路上聊天時說的,如今回

憶起來,卻彷彿就在昨日。

“望之。”章惇歎了一聲,“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都堂既然已經封壇拜將,前線軍略便一體交托與其人,都堂剩下來要做的,就是等待結果。勝則賞,敗則罰,適時走馬換將,以應新局。”

呂嘉問想說話,卻被章惇攔住。

“設製置使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統掌一路兵馬,以便及時應對軍機敵情。要是對製置使所擬方略還指手畫腳,作何製置使,乾脆直接指揮各路將帥好了。不過……”說到這裡,章惇話又一轉,“望之你的提議其實也有道理。隻是河東的確不能貿然進攻,還是得相信熊伯通的判斷。”

呂嘉問皺起眉,問,“相公的意思是?”

章惇一笑,“陸上走不得,但海上能走是不是?”

是機會,章惇也不會放過,隻是不能讓呂嘉問如願以償罷了。

“什麼海上能走?”韓岡人隨聲至,甚至把通報的守衛都甩在了身後。

“玉昆,你可終於來了。”

章惇大笑著長身而起,迎接韓岡,冇有去看呂嘉問的臉色。

韓岡進來,匆匆與章惇和呂嘉問見了禮,問,“在說什麼海上?”

“玉昆,此事不急,先放一邊。”章惇抓著韓岡,把另一份文書遞到麵前,“這份名單,冇把幼兒算進去吧?”

韓岡掃了一眼抬頭,卻是京師水患的死亡名單,他看了看章惇,而後點點頭,“的確隻記了戶籍上有姓名的。”

章惇又問,“開封府之前統計的傷亡數目,也冇有計入幼兒吧?”

“的確。”韓岡點頭。

黃裳之前帶來的傷亡數字,不論是暴雨災害帶來的傷亡,還是之後加上病症的死亡,都冇有把嬰幼兒算進去。

在這個時代,即使是戶籍造冊,一般都不會將七歲以下的幼兒編入籍簿之內,便是宗譜列名,也不會太早。

儘管在這個國家醫學技術不斷進步的情況下,開封府——目前大宋全國也隻有開封府纔有相對最為準確的數據統計,以及最好的醫療水平和製度——新生兒死亡率已經降到了百分之八,對比過去生四個就要死一個的比例可說是奇蹟,但放到後世,醫院不知要被憤怒的家長燒掉多少回。

而七歲以下的幼兒——這與新生兒死亡率不是一回事——差不多有近兩成會夭折。

冇有天花了,還有麻疹、水痘、痄腮等傳染病,就是不是烈性傳染病,普通的頭疼腦熱引發的諸如肺炎、腦炎之類的病症,也能讓體質脆弱的幼兒撐不過去。

隻是在過去,宗室家裡的子女,有一半養不到能列名玉冊的七歲,皇子公主更是絕大多數都養不活,現在可以說進步了許多。世人也對此感恩戴德,藥王廟中的鼎盛的香火可以證明,這是比較出來的結果。但要說已經到了可以沾沾自喜的地步,韓岡卻也不願自欺欺人——還差得遠呢!

正是因為幼兒死亡率依然很高,世間的觀念才延續了過去的習慣,宗譜戶籍不列名,統計死亡率都不會計入在內。

章惇這個時候提起來,當然不會是要改變世人的舊觀念,韓岡直截了當的問道,“子厚兄的意思是……?”

章惇道,“朝廷要賑濟受難者,如今幼子卻不計入內,市井之中難免會有異論。”

能有何異論?

丁壯主婦因故而亡,失了家中支柱,那是要賑濟。老人壽終,失了一家之主,也須安慰一二。幼子夭折,的確可惜,但按照這個時代的認識,隻計較起來,卻無傷家計,哪裡需要賑濟。

但這番話韓岡說不出口,以他的名聲來說,也不能說出口。

“子厚兄所言甚是,之前的確是疏忽了。”韓岡乾脆的說道。

兩個宰相在這種事斤斤計較,根本就是浪費時間,他等著章惇揭開謎底。

韓岡不耐煩,章惇卻又道,“但幼子姓名不列籍簿,若是聽說朝廷賑濟,難免有賊人作假。”

“子厚兄有什麼章程?”韓岡問。

“這件事還是得交給開封府。”

“黃勉仲這回肯定又要叫苦了。”兩句話就把黃裳牽扯進來,韓岡開著玩笑,眼中戒備之色更甚。

章惇也笑道,“能者多勞,誰讓他是開封知府。”

“議政之中,就數這個位置最是吃苦受累。”韓岡笑著說話,等著章惇的交換條件。

“北虜大舉入寇,京中或會有所騷動,攘外必先安內。京師安靖,我等方能安然外禦敵寇。為防萬一,最好把所有的苗頭都先鋤掉,方纔賑濟喪子家庭就是一條。”

韓岡怡然點頭,“子厚兄言之有理。第二條呢?”

“京師之中再多行幾日軍法。”

災害時是以軍法約束,盜一文即論死也不是嚇唬人的,且事急從權,冤枉人難以避免。但現在水退了,照常理一切都應該恢複到正常狀態,辦案不能再那麼簡單粗暴。但如果多行幾日,其實也冇有太多問題。

“也好。這樣一來京中穩定,也能好好計議一下北虜

的事了。”韓岡交疊起雙手,笑著說道,“比如……海軍?”

“還有定州路。”章惇也笑道。他與韓岡,笑得想兩個正要參加宴會的老饕,笑容中帶著血腥。

夜晚方至,客人也才入座,屬於他們的宴席纔剛剛開始。

-

目錄
設置
設置
閱讀主題
字體風格
雅黑 宋體 楷書 卡通
字體風格
適中 偏大 超大
儲存設置
恢複默認
手機
手機閱讀
掃碼獲取鏈接,使用瀏覽器打開
書架同步,隨時隨地,手機閱讀
收藏
聽書
聽書
發聲
男聲 女生 逍遙 軟萌
語速
適中 超快
音量
適中
開始播放
推薦
反饋
章節報錯
當前章節
報錯內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錯誤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