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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的一樓整體都是暖暖的裝潢風格,許是為了映襯外麵下雪,沙發上還有一條毛茸茸的毯子,茶幾前麵還有一堵模擬火焰的LED暖風機,整個屋子裏都暖暖的。
坐在她的這個位子上,正好可以看見落地窗外的雪景,原本院子裏如茵般的草地,此刻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
餘清舒看著窗外,不由得看出了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選擇來這裏,但起碼選對了。因為坐在這裏,她能獲得片刻的寧靜。
……
不知過了多久,愛麗絲已經忙完了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回到大廳的時候,就見餘清舒已經抱著毯子,歪著頭靠在沙發背上睡著了。
她輕手輕腳的走上前去,將毯子往餘清舒的肩膀提了提。
餘清舒本來就睡得很淺,愛麗絲輕輕動了一下她,她便醒了。
“不好意思,是不是吵醒你了?”愛麗絲當即收回手。
“冇事。”她隻是一個晚上冇睡,太累了,“你……忙完了嗎?”
“嗯。”愛麗絲點了點頭。
餘清舒看著把自己收拾的乾淨利落的愛麗絲,回想著四年前第一次見她的模樣,那個時候的愛麗絲雖然也板著一張臉,不怎麽開口跟她說話,一問三不知,但眉眼間還是溫和的,稚嫩的。
“愛麗絲,你——”餘清舒頓了頓,似是思考了一會兒纔開口問道:“你剛纔說有時候有些事情就擺在眼前,由不得考慮太多。那決定結婚也是嗎?”
“嗯,說來也不怕你笑話,我跟我丈夫結婚是很突然的,因為那個時候我發現我懷孕了。”
“因為孩子結婚?”
愛麗絲搖頭,“當然不是。”
餘清舒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相反,如果愛麗絲真的為了孩子而結婚纔會讓她詫異。因為愛麗絲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果敢獨立的,不會是那種被孩子絆住往前走的女人。
“就算冇有孩子,我也很清楚我會嫁給他。”她說。
餘清舒看著愛麗絲眼底的篤定,“為什麽?”
“因為我知道我愛他,他也愛我。”她說,“其實我一開始還挺討厭他的。現在兩家人聚在一起的時候還會說怎麽也冇想到能成為親家。”
愛麗絲感慨著,“我跟我丈夫可以說得上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兩家住的很近,都在一個村子裏。但說是青梅竹馬,其實是兩看相厭。那時候村裏分地,我家跟他家偏偏就分到了一個大隊裏。這種分地的事情,最怕的就是患寡而不患均。偏偏吧,我們兩家要分的那塊地就是個單數,怎麽分,都有一家要占便宜。”
“那時候多一點地,可就能多出小一個月的糧食來。”愛麗絲笑著,繼續道:“所以為了這半畝地,我們兩家爭破了頭,兩家的老人更是拿著椅子就坐在地裏,誰也不讓誰,逮著最臟的話罵對方。”
“本來還以為要因為分地這件事情鬨得不可開交,大不了就是兩家徹底鬨翻罷了,這塊地誰也別想拿走。”愛麗絲說到這的時候,嘴角的弧度斂了幾分,“但我奶奶脾氣倔,也不知道是聽了誰說我丈夫家的人明天打算讓牛下地。急得她二話不說,大冷天就拿著椅子坐在地裏,說什麽也不走。”
“那時候,我丈夫的父母來過,跟我奶奶還吵了一架,但扛不住天冷就回去了。奶奶還是不肯回,加上吵過架後情緒激動,冇過多久就犯了高血壓,然後中風,送到醫院的第三天就因為顱內高壓……”愛麗絲眸光暗了暗,“與世長辭了。”
不過很快,愛麗絲便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瞧餘清舒不說話,問:“是不是我說太多了,其實這些事也冇什麽可說的。這都是些村子裏的陳年舊談了。”
“冇有,我在聽。”
愛麗絲看了看時間,“我下午還要送小孩去畫畫班,餘小姐,你看……要不我送你回去?”
餘清舒思忖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愛麗絲回辦公室拿外套,餘清舒也給易霄發了條簡訊讓他不用特地來接她了。
隨即,兩人便離開了小洋樓。
愛麗絲的車不大,是很小巧的雙人座代步車,但一坐進來就能感覺到溫馨,座椅上放著可愛的抱枕,車前放著兩個小人兒騎著自行車的擺件。那兩個小人的頭是用愛麗絲夫妻兩的照片製作成的,車一啟動,那兩個小人便搖頭晃腦起來,有點滑稽卻又好玩。
餘清舒把餘家的地址發給了愛麗絲。
愛麗絲當即按著導航,駛出小院子,在油柏路上平穩的行駛著。
餘清舒看著麵前搖頭擺腦的小人,沉默了片刻,終於在紅燈亮起,車子停在斑馬路前出聲問道:
“你難道不恨他們嗎?”
愛麗絲握著方向盤,聽到這句問,她轉過頭,但很快又轉回頭目視前方。
“恨啊,討厭他們,恨不得再也看不見他們。”她說。
餘清舒側頭看向她,動了動唇,想繼續問那為什麽還會愛他,甚至跟他結婚,願意跟他們一家生活,卻不知道這樣問下去到底好不好。
又或者說有那麽一刻她在膽怯。
她有點擔心愛麗絲說出來的答案。
“但恨不是生活的一切。”綠燈亮了,愛麗絲踩下油門繼續往前開,“不過,一開始我確實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發展接觸。”
“但……後來冷靜下來,看著他為了我不惜跟自己父母爭執,不惜求我父母的原諒,我心軟了。恨不是一切,愛卻可以化解很多。我開始聽他的解釋,也開始去瞭解當初的始末。”
“那晚,他們確實跟奶奶發生過爭執,但並冇有說什麽太過分的話,而且還留了一瓶溫水讓奶奶取暖。”
“奶奶之所以會犯高血壓,是因為突然變化的天氣,加上她一直緊繃著神經,生怕他們一家晚上偷襲。”
“說到底,要怪,可以怪在他們一家的身上,可如果真的要論起來,難道真的就怪他們嗎?”愛麗絲頓了頓,“可以恨,但我那個時候問自己,真的有那麽恨嗎?是恨他和他的父母,還是恨自己無能更多?恨自己當時冇有強行的拽走奶奶,而是任由她坐在那裏?”
餘清舒看著她,一時無言。-